据李老说,民国的天津,没有练拳击的瞧不起练武术的事,练拳击的都知道练武术的厉害。李老有个小学同学,是个警察,天津警察要学部队刺刀的劈刺术,他招数耍得纯熟,大胜其他警察。
他跟李老闲聊时,说劈刺术实用,武术是个迷信。李老知道他为人,高兴了就瞎说,于是逗趣:“迷信不迷信,我跟你比比刺刀,就知道了。”警察立刻就改口:“我哪敢跟你比啊!”李老就笑了,说:“不是我迷信,是你迷信。”
站成“内八字”,为了回转的稳定。转过来,因两脚尖都向里,不利于前进,但本就不是要向前,而是要横行的。横行而出,八字脚就不成阻碍了。
八字步的后续,是横行的肩靠、抖肘、撩臂、踹脚之法,能借上转身之力。注意,八字步一扣步成型就可发力,不用变步变招后再发力。不是回转后再考虑怎么打,回转就是打法。
武术有武术的逻辑,连绵而出,后招可以借用上前势,前势可在后招里发挥。不懂武术的逻辑,不知一个动作的具体处境,割裂开分析,是小孩的做法。
小孩要探究玩具汽车的奥妙,把汽车拆开了,结果汽车坏了,他也没搞懂。可惜,武术现在就这么被拆着、糟蹋着。
践步,践是踩踏之意。一步迈出,像一脚踏烂了地上蛇的脑袋。践,还有“牵扯”之意,常人走路都是一步一步地,而践步看似是一步一步的,其实多了两小步,就是“牵、扯”。常人是一步接一步,践步是一步套一步。
鸡的步法,是标准的践步。鸡迈步呈连环,前腿一迈出,后腿就缩起,然后伸直迈出,前腿再缩起。两只爪子一缩一伸,像是画圆。
如果观察得仔细,会发现鸡有两个小动作,后腿伸出前,落在地上的前腿要往前小跳一下,在这个小跳的带动下,后腿才伸出。后腿落在地上,变成了前腿,原来的前腿也不是立刻回缩,而是在现在的前腿后小小跟随一下,再回缩。
鸡步看似“前后、前后”地走,其实是“前后前、前后前”地走。麻雀不会迈步,只能跳着走。鸡善于走,但它的迈步还是省略不掉跳,虽然跳得已经很微小了。
形意拳的践步模仿鸡步,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为例,左脚先进一步,右足向前迈一大步,越过了左脚,左脚在右脚后面再跟进半步。总结一下,右脚只迈了一下,而左脚迈了两下。正常迈步,是“左右”的频率,践步则是“左右左”的频率,正常迈步是“一、二”,践步是“一二一”。
左脚先迈的一步,叫做“牵”,有牵引的作用。左脚的这一小步,等于是纤夫拽纤绳,把右脚这条大船拉上来。左脚后跟的小步,叫做“扯”,等于右脚的这条大船后面还挂着艘小船,大船前进,把小船也扯上来了。
左腿的小步牵扯,都是给右腿以助力,让右腿发力。形意拳最著名的拳法是崩拳,有“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说法。崩拳有九种变化,手法的变化只有两种,七种都是步法的变化。有半步崩、退步崩——还有这个践步崩。
践步崩是杀人技,虽是直线运动,但在直线里有了牵扯,敌人不好判断你的距离,看似短,其实一步跃到敌人脸前。
又由于发力之腿,受了另一条腿的助力,力量翻倍,手可以一触即突破敌人双手防线,直捣敌人胸腹。践步在形意门内是不轻传的,师父传了践步,就等于传授了利器,给了你走镖、护院的饭碗。
薛颠将践步清楚地画了出来,是大开门户,真心教人。不懂武术的人觉得不就是个路线么,我还能走出更花哨的呢!懂武术的人一看此图,就知道是金不换的。
薛颠的衣钵传人薛广信的步法极佳,薛颠授徒是既不让薛广信代教,也不让薛广信作示范,就让薛广信在自己身后站着。薛广信像个木桩,永远老实站着,目不转晴地看着薛颠。
有师兄弟问薛广信:“你老看一样的东西,烦不烦啊?”薛广信回答:“你们看着一样,我看着不一样。”
李老那个警察朋友,结交了一位形意拳师,跟他学实战。拳师放出话来,说自己超过李存义了。李存义是尚云祥、薛颠的师父。
这话传到北京,尚云祥就笑了,说:“还有这么叫唤的?他太了不起啦,我得保着他。”传到薛颠那儿,薛颠也笑了,说:“我也保着他。”
尚云祥和薛颠都放话出来,要保着这个人,这个人反而慌了,放话表态说那是误传,他没说过,还托人给北京的尚云祥带话,说要上北京给尚云祥磕头(那人自居师弟,师弟拜见师兄得磕头)。尚云祥表态,不必来了,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警察喜欢热闹,盼着打起来,找到了李老,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你去会会他?”李老骂这个警察是好事之徒,说人家毕竟教过你。警察惭愧了,不再提这事。
过些日子,这位拳师通过警察,找到了薛颠处,说要向薛颠讨教。薛颠让薛广信去,薛广信以为是比武,兴冲冲地去了。跟着薛广信的有一位师叔,万一比武,好作为比武的见证人。
薛广信第二天才回来,师兄弟们问怎么样,薛广信说:“就是吃饭了,一顿接一顿的。”原来没比武,午饭吃到下午三点,主人客人都累了,睡了午觉,醒了就五六点多钟了,很快又吃晚饭,吃到深夜,就住下睡了一夜,早晨起来又吃早饭,薛广信怕还要吃午饭,赶紧回来了。
这么招待薛广信,是为了向薛颠示好。李老问:“你们吃那么久的饭,饭桌上聊什么呢?”薛广信说主要是拳师在说,说拳说事,挺好听的。席间薛广信上厕所,因坐得久,站起来想活动活动,走了一个践步。薛广信一回来,拳师就问那步子是什么。
薛广信是老实人,觉得拳师也是形意门的,肯定会这个,是在跟自己斗趣,就没回答。
陪薛广信一块去的师叔,揣回来一个手帕卷,包着一根缺了头的金条,缺口处脏得发黑,不知存了多久,说要换薛广信的步子。师叔说,金条不是整根的,来不及擦干净,就送人了,这么不怕寒碜,说明拳师急了,这根金条肯定是他的家底了。
薛颠派人把金条送回去,回绝了拳师的请求。师兄弟笑话这拳师,薛广信不高兴了,说:“别在我面前说。”但薛广信也奇怪,私下跟李老说:“真不会啊?他也是有师父的人啊。”
金条也不换的,薛颠早写在书上了。李老评价此事,说:“不是他不会践步,是薛广信功夫大了,把践步走神了,看着不像践步。”
寸步有两个要点,一为“制敌所不备”,二为“全用寸力”。寸步是前足前进,后足同时也向前移动,两足之间保持原有的距离。寸步不迈步,而是整体移动。
寸步要最后才练,开始也可以练,很容易就能掌握,练二十分钟,就能移动得潇洒飘逸。但练了等于白练,因为腿上没有功夫,寸步移动得再快,两腿不受力,敌人一击就倒了。
得用弓箭步把两腿练出了功夫,再学习寸步。寸步之所以能“制敌所不备”,因为寸步是身形不动而变了方位,隐蔽性强,敌人不好提防。寸步的脚下小动,对于敌人,就是突变了。
寸步也是保命之法,当自己被敌人逼入了死角,身形给困住时,腿迈不出去了,就要靠寸步来救命。在没有活动余地的地方,寸步一移,在死角里找出生门。
寸步有两种移动法:一、后足蹬地,催动前腿,两腿一块前移——此法以后足发动;二、前足前移,牵扯得后腿跟上——此法以前足发动。
第一种练法,大多数人稍练即能掌握,需要下功夫的是第二种练法,因为这种寸步里有牵扯,与践步的牵扯一致,只不过微小得多。多作践步练习,才能掌握第二种寸步,等第二种寸步练成了,再使践步时,也能把践步提高了,更为隐蔽有力,所以寸步与践步相得益彰。
危机的时候,往往是势力已尽却收不回来的时候,此时重心多在前足上,就要直接由前足作力,带着全身转向。学会前足发动的寸步,在实战时才可以应急。
等两条大腿内侧的筋练成了,两足就不分哪只脚发动哪只脚了,可一块移动。两腿内侧的筋形成了合力,不用脚行寸步,用腿行寸步了。腿的位置比脚高,腿上出来的功夫也比脚巧妙,以此类推,如果胯筋练成了,以胯筋行寸步,更高级。
用脚行出来的寸步,最好只做向前的移动,向其他方向移动,容易重心紊乱。而腿筋成就后,两腿可以受力,前后左右任意移动而稳如泰山。
不管练什么功夫,最后到要归结到几条筋上,筋不成,功夫不成。筋是功夫耗出来的,形意门人彼此间以名号相认,以信物相认,还以筋相认。身上没几根练成的筋,无人承认。
李老一个在乡下的师弟找他,说:“师哥,你看看我这块儿。”李老一摸,那人小腿肌肉里的筋像蛇一样,沿着骨头往上爬,李老心里就有数了:“嗯,是师父教的。”认了这个师弟。
寸步是短距离的移动,寸力是短促的发力,薛颠写出的寸步要点为“全用寸力”,表明走寸步时,不能只是两只脚的运动,而是周身“腾”地一个短促发力。寸步需要有整劲,这个“全身寸力”,不是走步走出来的,而是打拳打出来的。寸步需要很深的拳功。
所以没有所谓的步,都是力。步是力的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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