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农历五月十七日,黎明前,打完麦场的人们还在沉睡之中,一片乌云就笼罩在长桓平原的上空。
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支队司令部里,静悄悄的,一盏浑身油腻的豆油灯,吱吱地响着,使劲地吐着光亮。
司令员廖容标眉头紧锁,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走着,手指间的烟头快要烧着手了,他也不觉得。
突然,侦察排长刘锡琨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小声喊道:“廖司令,马弄回来了,十二匹 ......”
“你回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找你。”
廖司令不等刘锡琨说完就说:“今天凌晨两点左右,张店的日伪军有好几百人突然包围了曹村,现在正把全村老小往村东的窑洼里赶,我们还有几位同志在里面,情况万分危急,我想派一支小部队去解救他们,你看……”
“我去!”刘锡琨“啪”地一个立正,像一截生铁柱子竖在地上,话语也落地有声。
“你太累了!”眼睛布满红丝的廖司令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锡琨,他去马家庄征马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了,廖司令有点犹豫。
“司令员,救人要紧,我去最合适!”锡琨瞪大的眼睛里闪着焦灼的光芒。
廖司令的嘴唇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但他也觉得这种紧急情况下,只有锡琨去最合适。
他作战勇敢、机智,对曹村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哪里有沟,哪里有坎,就是闭上眼睛也走不差。
锡琨见司令员一点头,立即转身出了司令部,他挑选了11名战士,带上了两挺机枪和一些爆竹,分骑十二匹战马,向曹村飞驰而去。
十二匹战马沿壕沟箭一般地飞奔,但锡琨还是嫌慢,不断地在马屁股上猛加鞭,他担心晚到一分钟,甚至一秒钟,群众就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曹村要遭大难了。
敌人这次扫荡,好像是精心设计的。深夜两点左右,日伪军突然把曹村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着,敌人就挨家挨户地搜查。这次搜查也格外严酷,每到一户,先是翻箱倒柜,再是扒炕挖墙。所有的犄角旮旯,所有的可疑之处,都搜遍了,简直把曹村翻了个底朝天。
闹腾得别说鸡犬不宁,就是耗子也四处乱窜。但是,敌人折腾了半夜,连八路的一点影子也没发现。
鬼子并不罢休,先烧了村南的很多房子、麦穰垛,又把全村的男女老少,全部赶到村东边的窑坑里,四周架起了机枪。
一个鬼子军官,站在乡亲们面前叽哩咕噜了一阵之后,翻译官耀武扬威起来:“太君说,皇军找的是八路,限你们五分钟,不交出八路,统统枪毙!”
对这些鬼话,乡亲们没有一个理睬的。整个窑坑里静极了,几乎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
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窑坑里仍然是静极了。
老人们闭上了眼睛,妇女们搂紧了孩子,小伙子们挺起了胸膛,握紧了拳头,窑坑里的空气在浓缩,在凝聚……“预备!”鬼子指挥官举起了指挥刀。
“叭!”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窑坑里的寂静,几乎同时,机枪声、步枪声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有几个鬼子应声倒地。乡亲们一下子明白过来,立即喊叫着跑散了。
日军受到袭击,指挥官并不惊慌,他把指挥刀一挥,几百人的日伪军立即散成扇形,向着枪响的地方迅速包抄过来。
这一阵猛烈的射击,正是锡琨他们干的,原来他们十二位战士离曹村不远时,锡琨忽然想到:这样前进,马蹄声就会惊动敌人,不但救不了群众,反而会遭到更大的损失。
想到这儿,他们拨转马头,甩蹬离鞍,冲马屁股一拍,那些马好像通人气似的,一溜烟跑回司令部去了。
锡琨他们闪电般地靠近了窑洼地,在离窑洼不远处有一座土地庙,锡琨率七名战士刚登上庙顶,就听见鬼子指挥官喊“预备”,见那鬼子举起了指挥刀,刘锡琨来不及多想,“打!”
一声令下,八支枪一齐向着鬼子开了火。一阵急风暴雨地扫射后,锡琨见群众已经跑散,正要准备命令战士们撤出阵地,突然发现敌人非常有序地向小庙围了过来,子弹刮风一般,树叶纷纷飘落。
刘锡琨立刻意识到:敌人骚扰曹村是诱我出动,企图消灭我们。他原来是想乘敌人不备,搞突然袭击,打乱敌人的阵脚,达到解救群众的目的,没有想到敌人早有预谋。
气得他骂道:“狗娘养的,想占便宜,没那么容易!”
接着他吩咐同志们将爆竹点燃,命令道:“你们趁敌人包围圈还没有合拢,迅速向西南方向突围,我来掩护。”
说完抓起一挺机枪上了房顶,朝着敌人一阵猛射,这一打既遏制了敌人的攻势,又吸引了敌人的兵力。在爆竹声中,刘锡琨迅速下房沿着山沟追赶同志们去了。
激烈的爆竹声,像巨大的磁铁吸引住了敌人,他们都怕丢失了头功,各自加强了火力,炮弹枪弹和着疯狂,一股劲地泼向了土地庙。
土地庙周围,敌人的喊叫声、枪炮声、爆竹声搅成了一团。
太阳升高了,敌人的包围圈也缩到了土地庙附近。敌人想捉几个活的回去,就停止了射击,展开了“政治攻势”:“你们跑不了啦!快投降吧!”
“投降过来,每人一千大洋!”敌人喊了一阵,见土地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小心翼翼地爬进了土地庙。
到土地庙里一看,除了地上的爆竹皮,就是碎砖烂瓦,连个人影也没有。
敌人非常惊讶:难道八路借土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