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届剧作会玩,把《清明上河图》整活了!
前有虹桥热闹之后现诡案,后有赵家兄妹人均不是省油的灯、掺和破案路子有点野!
来,展开说。
一,奇诡三重奏故事的第一层奇,是“染罪”视角。
主角居然是罪犯?(bushi)
我们默认悬疑剧主角是侦探(或广义变体),而《清明上河图密码》开局,男女主一个杀人一个藏尸。
久被欺凌的温悦,在被威胁之后被迫杀死恶人,四舍五入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但程序正义层面依旧不合法,依旧是杀人凶手。
第一集中赵不尤穿着戏台上双头精的行头,似鬼似魔、且乐且惧。
借古老民间戏曲之形,为故事增“奇”色;更以某种古朴神秘的广义萨满式氛围,增加神秘感。
烈火烹油之盛景,谐谑之喜、藏尸之僵,戏中戏更增对比度。
熙熙攘攘人间烟火里,两夫妻同德同心合力藏尸,以非法行径、行自保之实,更践行广义的正义之路。
视角挺有意思。此后的赵不尤,不仅是探案者,又是被威胁的苦主,是身负“原罪”的“有过错er”。
纵使一样有破奇案的传奇属性,但夫妇二人“苦主反杀”那一笔,也终有几丝不一样的黑白切意味。
故事的第二层奇,则是诡案之奇。
温悦幼时凄惨处在饿死边缘,因为一口食物而上了水贼的贼船。十五年之后,当往日黑话再响起、昔日故人又出现。
十五年前的李言案,“贪官”头颅被斩、套上猪头,血横小船浮尸起;十五年后,众目睽睽下一条大船凭空消失,漫天祥瑞变成满河血尸,血字横幅起、血色猪头出。
一开局,便是诡案之奇、今昔之变,连环相扣、诡谲复杂。
第二案,帽妖撕人头皮、暗夜乱飞。
前有章七娘说最爱用人的骨灰养花,后有她的管家跪地装狗狗、又被所谓帽妖当街夺命、横尸闹市中。
主打一个在“奇”的维度上鲜香麻辣有刺激。
如果说这是外延肌理,那么更重要的内核,则是第三层奇,升斗小民视角的以奇为正。
古装故事主人公容易动辄帝王将相,人均大人物,这些年颇有意思的转变趋势是去宏大叙事化,以类似微观史学的源起点,靠近无名但用重要的大多数。
《清明上河图密码》主角赵不尤,依旧姓赵、依旧是天子贵胄的远系旁支、依旧有传奇属性,但诡案落点不在“大人物们的传奇”而在升斗小民的朴素诉求。
顾震明知官场利益取向、依旧掷地有声我来查,求为他视若兄长之人洗清污名,更为了让颠倒黑白的“受害民众们杀狗官”假面,现出真实的苍生图景。
小报衙探宋齐愈对那少年说,“也许以后,能帮到更多像你我这样的升斗小民”。
赵不尤查案起初只是被动卷入,是背锅丢职后谋差事,但后续走向依旧是“不贵千金贵是非”。
凡此种种,构建起了“奇诡为皮、民生为骨”的里外两层。
得奇谲之形,更得朴素之念、周正之思,某种广义的民本观。
这点在同频故事中、侧重点上显得奇,而价值承载上则很周正。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以古装皮面,讲述古今一致的善恶之辨、清平之念。
二,纱窗式古今观 vs墙壁式古今观剧作复原宋朝风貌,从瓦子的烟火盛景到虹桥众人看船的热闹,都考究又妥帖,但所及又不仅仅是服化道精美且还原。
颇多古装剧的语言,会因寻古意、求文雅,而偏书面甚至是拗口,自带某种范式次元壁。
如戏曲行当一动一静都有规程那般,和日常生活很不同。
如果说这种重古风而摈弃日常感的路径,是一种不透明的壁画式古今观,是一堵远远的景观墙,是“观众在画外”模式。那么,《清明上河图密码》则是一种移步换景、园林意趣共生的、半透明式古今观。
观众仍旧在画外,但同时又好像在画内。
剧作亦古亦今宜古宜今,尽力复原大宋东京梦华,同时又注重能共感共振的当下性。
开局便不是查案而是被迫犯案,某种意义上,藏尸的赵不尤,和隔壁最初被迫反抗的高启强一样,都具备“平凡的我们”的共振基色。
赵不尤一面是传奇性英雄主角,另一面则是寻常巷陌的小人物。
一家人要操心好房子太贵,操心柴米油盐都城不易居。
开伞铺的温悦一把伞一把伞凑出银钱,置宅大业还屡被搅黄。
妹妹医馆屡被辞,要操心找工作。
虽说专有名词用法不同,不叫买房叫置宅,不叫房产中介叫牙人,但又透着一丝熟悉的牛马感。
剧中交谈有雅、常之分,言语因阶层年纪情况场合而不同,相比于古装套中人、许多时候都更日常。
与其说这是媚俗轻薄的下沉姿态,不如说这是拥抱当下性、现世性的亲切。
明明是已越千年的宋朝往事,但又处处透着寻常人家寻常生活的寻常通感。
后续,这种“小人物的无力感”似乎大大削弱,让位于赵家一家日常生活的轻喜感、各路CP携手共进的欢愉感。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从“悲感”过渡到“轻喜感”的共感位移。
如果说前者是以感同身受的痛苦压力,形成身临其境式的痛感相通,那么后者则是以明媚欢快的烟火日常,唤醒千年之外的“我家隔壁”亲切感。
在远与近之间、奇与实之间、悲与喜之间,都挺有张力。
我完全get不到的趣味,是总在推进案件过程中,以各种“案件生死阴谋”强绑定,将美艳邪魅的章七娘设定为老婆的醋意对象。蛇蝎在侧,也是一种变相的“齐人之福”吧?创作意图和目标受众都明确,但委实不是我的菜。
尽管如此,《清明上河图密码》的在地烟火属性仍亮眼,尤其是中生们人均戏精,怼的骂的配合的倾诉的,亦乐亦奇都抓人。
你看,“古”不易,宜古宜今更不易,而《清明上河图密码》都做到了。
三,群像图狄伦不问苍生只吃热板栗、不论命案只谈上封的官场现形记中,顾震像一把快刀出窍,直斩种种迂腐溃烂病症、直抵终极答案。
如果说赵不尤是怂气、油气假象之下的不折不屈意,那么后院种菜的顾震则是风雷不敢忘往事的不平不死魂。
这俩虽常以轻喜剧方式搅和在一起,但本质上似乎依旧是风雨同路人。
狄伦和万福,都有点贪、有点油、有点官场不正之风,狄伦是草菅人命、黑白是非万事不关心,只论金银不看人间。
万福则是侵染弊端仍“有救”,沾染陋习但喜感远远大于恶感。
前者早已病变,从贫寒中来、在巧言令色中溃烂、最终冷眼凄寒血中死,满世污名一生措置,在野心和不甘中活成了可鄙可悲可憎的一把刀。
后者几分油、几分骄、几分憨、几分贪、几分愚,但依旧是天真可爱的开心果。
形已墨染,魂并未与魔鬼真契约。
狄伦和赵不尤的往来谈笑,面子账下是真阎罗场;而万福和顾震,则是另一种岁月持守。
牢里气鼓鼓嘲笑赵不尤的萧逸水,刀头舔血、恶行昭昭,开口闭口“杀你全家”“我的小九”,但他和赵不尤那出假冒争风吃醋的应变也好、囚牢内外别样的审判也罢,都有亦敌亦友、亦正亦奇、亦悲亦喜的复调好看。
少年组的四位都很可爱。
赵默,组里的科学家、技术担当,纯白耿直、智商超群,情商或者说面子化的“弯商”无限趋近于零。
他和宋齐愈,一个耿直“替你们驱虫”,一个深谙众人心理、一言不合就跳大神“替你们驱邪”,挺合拍。
前者如翠竹凌风、白烛照夜,疾风难折、凝霜不坠,少年气耿介只求真;后者更多浸淫在圆融的不如意中。
一个“呆”中有潇潇君子古意、“迂”中有昭昭清白理想;另一个“圆”中有初心如昔。一直一曲、一理一文、一方一圆,怪有意思的。
三妹赵瓣儿,一片痴心苦学医、然后分分钟把病人治得嗷嗷叫。
甭管有没有毛病,经过她的热心医治,恐怕都要变大病。
学医无路,但当仵作却颇有源法。
小仵作小姚,明明继承一身家门本领、又习得各项专长,但偏偏怂巴巴胆怯怯不敢动手,十万火急等破案、他恨不得把磕磕绊绊神神叨叨怕怕磨洋工搞到天荒地老。
当然这俩都不是真废物,搭档后进步飞速,一个悍勇中有灵巧、拙中有赤诚,一个胆怯中有坚毅、惧中有手艺。
这四货凑一块,翻墙都翻不明白,关键时刻还得等嫂子破门而入救援,但他们且诚且暖且勇且前行,笨拙中是天真赤子心、胡闹中是浩荡浩然气。
如果说中年组对应着世俗市侩浸染后的半面身,那么少年组则是洁白的来时路。他们是同一时空中两组不同人马,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是命运不同路口的不同时态。
误入尘网中,烟尘久相待,赵家大郎和弟弟妹妹归来,依旧是小院风日暖、饭菜有余香。
舒心结语
张择端开始画《清明上河图》,赵家老爹和人闲话替官家养瑞鹤。宋徽宗的北宋,若干年后就将走到国破尽头。
但众人的烟火日常,依旧是一张明媚的浮世绘。
人情冷暖、市井烟火,生死大案、十五年迷局,看剧恍若身在画中行,大宋东京数日游、千年仍有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