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被特务打了吗?”。
1937年9月某日凌晨2点半,汉口某民房内,苦等陶铸大半夜的曾志,终于听到了敲门声,赶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来人果然是陶铸,可他的神色却不对,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就上了楼。
这让曾志有些讶然,他们夫妇感情一向很好,陶铸从未跟她“甩过脸子”,况且,这是陶铸被捕4年出狱后,他们夫妇的第一次相聚,陶铸更不应该闹情绪啊?
怀着满腹疑虑,曾志跟着陶铸上了楼,这时候,她才发现陶铸头上鼓起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包,曾志的第一反应,就是陶铸被特务给打了,忙问他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令曾志没想到的是,陶铸竟然叹息一声说,他跟长江局的李克农打了一架。
此言一出,曾志大惊,陶铸可是李克农从国民党的监狱营救出来的,陶铸还多次表示,有机会见到李克农,一定要当面表示谢意,他怎么就跟救命恩人打架了呢?
当听陶铸说完打架经过,曾志是笑的前仰后合,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30多岁的中年人,会因为这个原因大打出手。
陶铸,湖南祁阳人,出身贫苦知识分子家庭,其父陶铁铮,是位文化人,早年间加入同盟会,还曾参加辛亥革命。
陶铸天资聪颖,又自幼得到父亲教导,学习成绩极好,在学校深得老师喜爱。
可惜,在陶铸10岁那年,他的父亲因为支持孙中山的护法运动,被当地土豪勾结官府杀害。
父亲死后,陶铸一家顿时陷入困顿,陶铸不得不辍学,不忍母亲一个人为全家饭食发愁,他小小年纪便上山砍柴、当脚力,勉强换一些粮食回来,为母亲分忧。
13岁时,因恶势力所迫,陶铸只能无奈离乡,跑到安徽芜湖一家木材行当学徒,学徒的活计相当繁重,可无论再苦再累,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学习。
因为能写会算,1925年,17岁的陶铸经族人介绍,来到汉阳竹木厘金局当录事,主要负责开票。
录事的工资并不高,但足以解决温饱问题,闲暇之余,他常去中华大学旁听,陶铸的努力,得到了学校一位大学生的认可,他开始帮助陶铸补习数理化方面的知识,这让陶铸有了长足的进步。
当时的武汉,经过五四运动和大革命的洗礼,已是新思想的“汇聚地”之一,陶铸也接触到了许多以前未曾听说过的学说,他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
《向导》、《中国青年》等进步书刊,更是不断刷新着陶铸的认知。
1925年秋,陶铸辞掉了工作,前往大革命的发源地广州,寻求革命真理,他加入了国民革命军,在军中担任司书一职。
因为表现优异,1926年6月,陶铸被保送黄埔军校,在陈葆华、赵世嘉、詹不言等人的介绍下,他加入了共产党。
1927年8月,陶铸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后在叶挺麾下任连长,同年11月,他来到广州,与叶剑英等人一起,组织策划了广州起义。
广州起义失败后,陶铸奉命返回老家祁阳,在唐生智部从事兵运工作。
1929年8月,奉命前往闽西红四军工作的陶铸,在走到厦门时,被当地组织“截留”,原因是当时的福建省委,缺乏军事干部。
在福建,陶铸先后担任省委秘书长、漳州特委书记、厦门市委组织部长、福州市委书记等职。
在此期间,他动员了几批工人去闽西参加革命,还曾组织了震惊一时的“厦门劫狱”。
他仅仅率11名“特务队”成员,就成功解救厦门市委书记刘瑞生、福建省委书记陈柏生等40余名同志,而且无一人伤亡,当时的陶铸,才22岁。
也是在这段时期,陶铸与曾志相识相恋。
对于陶铸,从一开始,曾志的印象就很好,那是1929年,时任厦门军委书记的王海萍奉命去闽西指导工作,但当时他的妻子身患急性腹膜炎,正在家中养病,生活无法自理。
临走时,王海萍便把妻子托付给陶铸照顾,对于王海萍的妻子,陶铸很负责任,每天忙里忙外,烧火做饭,喂饭喂水,甚至连端屎倒尿、洗涤污物这样的事情,陶铸都不拒绝。
这一照顾,就是一两个月,直到王海萍回来,陶铸才将王海萍的妻子交到他手中。
陶铸做的事情,曾志都看在眼里,他认为陶铸是个可靠之人。
由于革命的原因,曾志与陶铸并未一起工作多长时间,再次见面,已是1930年10月,这次,组织交给他们一个任务,那就是假扮夫妻,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有了真感情,自然结合到了一起。
1933年4月,陶铸被调到上海工作,谁料到上海仅仅1个月,由于叛徒出卖,他被逮捕入狱。
陶铸被捕,这可让做秘密工作的同志们,着实捏了把汗,因为他在福建工作多年,而且地位很高,知道的秘密也多,若是他叛变,对于福建的地下党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就在陶铸被捕不久,代理陶铸工作的陈之枢,便编造谎言,说陶铸已经叛变,甚至还将此事捅到了中央。
好在一点,事实可以说明一切,在陶铸被捕后,福建的各个机关,没有一点破坏,也没有一名同志被捕,这足以证明陶铸的忠诚。
反倒是这个陈之枢,在1934年4月,被反动派逮捕后叛变,全盘供出了他知道的信息,以致福州的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的破坏。
被捕后的陶铸,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严酷刑罚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他是毫不畏惧。
最终,因为没有确凿证据,陶铸被判了个无期徒刑,转到南京中央监狱服刑。
在狱中,陶铸利用“放风”、“聆听教诲”等机会,与狱中的同志建立了联系,还成立了秘密党支部,带着大家一起与反动派展开艰苦卓绝的斗争。
1937年7月,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国共再次合作,营救狱中的同志,也提上了日程。
在当时,明面上的交涉,由周恩来、叶剑英等人负责,但具体实施,则由“特工之王”,时任八路军驻京办事处处长的李克农来完成。
对于释放被捕同志一事,国民党表面答应,但背地里仍然关着不放,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别说放人,他们压根就不承认抓过人。
因此,李克农的主要工作,就是多渠道、多方位的收集同志们的关押地,而被捕时,为了不暴露身份,不少人用的是化名,这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为了尽可能的多救人,李克农想办法搞了一套国民党少将军服和肩章,又印了陆军第十八集团军驻京办事处处长”的名片,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高级将领。
他带着几个警卫,大摇大摆的出入国民党各大监狱,见到牢头就要求查看花名册,看见眼熟的就保释,陶铸正是被李克农用这种方式给救出来的。
虽然李克农不是专门救他,但时隔4年,重见天日的陶铸对李克农是感激至极,他多次想见李克农,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见到。
出狱后,陶铸被组织安排前往湖北省委工作,主要负责宣传、青运和文化。
得知他出狱的消息,妻子曾志也从上海赶来见他,看着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瘦的皮包骨的陶铸,曾志是心疼不已。
好在一点,陶铸虽然消瘦,但却精神饱满,革命热情依旧高涨,见面后,他告诉妻子曾志,他正在筹备“保卫武汉”的游行,并且准备发动献金运动。
曾志这次来见陶铸,本是路过,但在陶铸的挽留下,她也留了下来,担任湖北省妇委书记一职,就这样,他们在汉口住了一间房,住了下来。
1937年9月的一天,陶铸去武汉的八路军办事处找周总理办事,急性子的他,只顾低着头,“噔噔噔”的上楼,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陶铸抬头一看,是个带着眼镜,身穿绸缎衣裳,手里还拿着一个蒲扇摇来摇去的“富商”。
这“富商”身材魁梧,一看就不好惹,但陶铸并未当回事儿,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来这做什么事儿?”。
“这是我家,你说我来做什么事儿?”,这“富商”怒气冲冲道。
一听这话,陶铸就乐了,武汉的八路军办事处,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是日本大石洋行的商务大楼,一共四层,外加一个屋顶花园,哪里是谁的家?
于是,他反驳道:“你的家?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说罢,就继续往楼上走。
不料,“富商”突然发难,抬腿就是一脚,朝着他的胯裆替来,这招是又狠又毒。
眼疾手快的陶铸闪身躲过,立马反击,二人你一拳我一脚,在楼道打了起来。
陶铸出身黄埔军校,身手自然不差,可令他没料到的是,这个“富商”拳脚功夫也十分了得,一不小心,他的头上挨了一拳,疼得他眼泪直流。
顾不得疼痛,陶铸立马扑了上去,一下子打掉了这“富商”的眼镜。
没了眼镜,看不清东西,这“富商”立马落了下风,吃了陶铸好几拳。
正在二人打的不可开交时,周恩来闻声赶来,赶紧喝止:“你们干什么?”。
见周总理来了,二人立马停手,“富商”气呼呼的说:“不知道什么人,硬要上楼!”。
周总理见状,告诉“富商”,来人是陶铸,又转头告诉陶铸,“富商”就是李克农。
原来,当时李克农负责的情报科,也在这所大楼内,而且,这里还藏着当时湖北省委的一部秘密电台。
国公合作初期,时局并不稳定,想来搞破坏的敌特不在少数,因此,李克农十分注重这里的安全,他本人更是隔三差五就过来检查工作。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每次来,李克农都会乔装打扮一番,这次,便是以“富商”的形象出现。
结果在李克农检查完工作,准备下楼的时候,恰巧碰上了上楼的陶铸。
当时的陶铸,剃着小平头,敞着衣服,而且大摇大摆,一下子就让李克农心生警惕,而且陶铸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才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李克农也是大度之人,并未因此跟陶铸结下梁子,反而是不打不相识,此后相见,他们常以这场打斗开玩笑。
这场打斗,虽然陶铸头上被打了个核桃大小的包,但说到底还是他占了上风,因为眼镜被打掉后,高度近视的李克农战斗力锐减……
这次误会之后,李克农和陶铸,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革命做着贡献。
李克农继续做自己最擅长的情报工作,而陶铸,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地方工作,但在解放战争中,曾在东北野战军中担任政委、政治部主任等工作。
1955年,李克农被授予上将军衔,也是在这一年,陶铸出任广东省省委书记一职。
可惜的是,两位都不是长寿之人。
1957年,李克农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了脑溢血,1961年,他的爱妻,陪伴他44年的赵瑛病故,这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1962年,李克农也离开人世,享年63岁。
在李克农离世7年后,陶铸也在安徽合肥离开人世,年仅6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