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交往了八年的男友今天和我提分手了

朱灵讲小说 2024-11-19 20:28:44
男友一门心思脱产考公,两年之后终于上岸 我职场打拼升级经验,疫情之下最终被裁 上岸之后,这人竟瞧不起我了?!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果然诚不欺我! 1 交往了八年的男友今天和我提分手了。 他甚至懒得跟我见面,而是在微信上发了老长一段字,官腔味儿浓得呛人。 如果不是夹杂着「分手」两字,我甚至怀疑他把发给领导的公文误发给了我。 我竟然在这样一个垃圾身上浪费了八年。 钱以文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正在和客户做最后的拉锯,胜败在此一举。 客户握着我递过去的黑色油性笔,笔尖落在签名页的上方,像遇到强大的浮力一般,怎么也按不下去。 「李小姐,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再赠送一年的维保服务,你看成不成?成的话我现在就签字!」他顿了顿,瞄了我一眼,作势要合上合同:「不成的话也没关系,买卖不在情义在,你这小姑娘实诚,我还挺喜欢的。」 他没有真的合上合同,我的眼泪倒是真真实实地「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我发誓,我不是卖惨,更不是矫情,也许有一天你们也能体会到,成年人的失控,是压不住的。 钱以文发来的那一大段文字,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牢牢记住了里面的每一个字。 他说:「矜矜,这些天我认真复盘了一下了我们这段关系,发现无论在情感上还是思想上,乃至人生方向上,我们都已经渐行渐远,勉强走下去也有违我们当初在一起的初衷,所以很艰难地做出分手的决定,希望不会伤害到你,很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信任和陪伴,这份情义我会永远铭记于心,最后送上我最真挚的祝福,祝你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官腔味儿浓得简直呛人,如若不是「分手」两个字像钩子一样戳进我心里,我甚至都怀疑他把发给领导的公文误发给了我。 我很快冷静了下来,其实也没那么突然,一切早已有迹可循,我再迟钝,那些明晃晃的冷漠、疏离以及各种反常,也早已一遍又一遍为我拧亮了扎眼的警示灯。 尤其是大前天,我从外地参加完培训回来,飞机晚点,到小区楼下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北方寒冬的深夜,冻得我浑身直打哆嗦,我用已经冻僵了的手给钱以文打了十几通电话,他这才睡眼惺忪地跑下来给我开门。 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他,毕竟门禁卡是我自己弄丢的,飞机晚点我也没来得及提醒他,可我的门禁卡丢了,我不仅明明白白告知他了,还不止一次地催促他尽快去帮我补办一张。 他一如前几次那样,用「没时间」和「忘了」敷衍我,我强压下心头汩汩直冒的恼火:「那把你身份证给我,我明天自己去物业那儿补办。」 他没答应,也没不答应,翻了个身,扯上被子,又呼呼大睡了过去。 一整天的长途奔波,我累得四肢酸软发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找不到一个舒坦一点的睡姿,索性抱了一床被子往搁在书房的折叠床上一扔,反倒一夜好梦。 第二天我调休,所以没设置闹钟,起来的时候钱以文已经走了,没留下半句交代,当然,也没留下身份证。 我想把折叠床重新折叠起来,才发现一侧床腿焊接处已经裂开了一道缝,稍稍挪动就摇坠得厉害,真不知道是怎么支撑我安然睡了一整晚的。 这张折叠床是我八年前买给钱以文的,当时他刚毕业,还是一个以工地为家的工程狗,那时他常戏说,这张折叠床代替我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后来,他辞职脱产考公,整天把自己关在小书房,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实在熬不住了,裹条毯子就能在这张小折叠床上对付一夜又一夜。 说句玩笑话,有一阵子我还吃过这玩意儿的醋,觉得钱以文睡它比睡我的时间还久。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不知不觉,都过去八年了,难怪连折叠床都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得好。 2 钱以文从学生时代起就种下了一个体制梦,他骨子里天生就是慕官的。 上大学时,他拒绝加入任何一个社团,一门心思只想进学生会。毕业后,他在家人安排的公司勉强工作了一年,就毅然决然辞职脱产考公。 我虽然对考公一直无感,但刚工作的第一年,屡屡碰壁,各种不顺,在他三番五次的游说之下,也与他一起加入了备考大军的队伍。 可我性格外向,活泼好动,热衷于挑战,并不适合做严谨而又呆板的体制内工作,所以我的备考投入度远不如钱以文。 有时候看他废寝忘食地刷题啃书,连叫他吃饭都得三请四催的,我忍不住酸溜溜地揶揄他:「这么拼?有朝一日你金榜题名,我名落孙山,你该不会一脚踹了我吧?我可听说上岸的第一剑,先斩的都是意中人呀!」 「你哪听来歪理邪说?」他脱口反驳我,又一把把我捞进怀里,双手惩戒般的在我腰间肆意游走:「一天到晚尽胡说,有这胡说八道的功夫,不如多刷两道题!」 很可惜,一战后,我俩双双铩羽而归,我连笔试都没过,钱以文的笔试成绩还不错,但没选好岗位,也没能进面。 我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我志不在此,加上时来运转,机缘巧合之下进了行业内 TOP3。 我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进入全新的战场,脖子上的那张工牌,像一束光一样照在我头顶上,我感觉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这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太棒了,所以我能理解钱以文的体制梦,也愿意尽可能地包容他,成全他。 因为,那时我是真的爱他。 钱以文对此很是意难平,还因此和家里闹掰了,家里给他安排的工作也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只要肯吃苦,不愁没有发展,可他坚持再一次考公。 盛夏的季节,他在我们公司楼下等了我一下午,一脑门子的臭汗配上一张阴沉到结了一层霜的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我拉着他去大排档喝酒撸串,即便坐在这市井气息浓郁的马路边,他的腰板也挺得笔直,熨帖的白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周遭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穿梭于各桌之间的店老板,邻桌大口喝酒,举着羊肉串指点江山的中年男人,马路边拖着一身疲惫往家赶的工薪族。 还有一对从大 G 上走下来的男女,他们短暂停留了两分钟,又转身钻进了大 G,掀起一股灰尘。 钱以文默默用湿纸巾擦着白衬衫上被甩上的羊肉串的油星点子,过了好一会儿,他用很笃定的语气对我说:「我必须得再试一次,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我只是想要一份体面的工作,有错吗?就算我爸妈不支持我,我也绝不放弃。」 那一刻,他眼底不断翻涌的认真和坚定像地心引力一样吸引着我,鬼使神差的,我脱口而出:「没事,我支持你。」 为了这一句话,我从员工宿舍里搬了出来,那时候我们都没有什么钱,如果租住在公司附近,我们的预算只能租一间一居室,可他备考需要相对安静独立的空间,可倘若要租两居室,我的通勤时间要加长到单程一个半小时左右。 我们纠结了两天,最后,我一咬牙,独自去签了两居室的合同。他知道后,紧紧拉着我的手,过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开口:「我答应你,一定带你搬回来。」 后来,他倒是真的带着我搬了回来,可现在我却连拥有一张门禁卡的资格都没有了,不,很快我连进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能说他违背了当年的承诺吗?好像说能也行,说不能也说得过去,这个擦边球,他打得挺好。 3 这套房子是钱以文的父母买来给我们做婚房的,我们差一点儿就结婚了。 领证前一天,我爸请钱以文来家里吃饭,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茅台,我看得出来,我爸那一天是真高兴。 他一向话不多,我妈走后他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可那晚他却拉着钱以文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六年了,叔总算是放心了,对矜矜她妈,也算有了个交代。」 「她妈走得早,我对她也是娇惯了些,咱都是大老爷们,凡事你多担待,让着她点儿,啊?」 「等结了婚,好好找份工作,只要两个人踏踏实实,夫妻齐心,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也就是最后这一句话,像自带了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钱以文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没有给我爸面子:「原来这些年来,我在叔叔眼里都算不上踏实。」 三个月过去了,他依然沉浸在二战失利的挫败中,我可以容忍他一天比一天糟糕的坏脾气,可以任由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连外卖盒都不肯扔到楼下的垃圾站。 我甚至替他挡下了来自他父母催他找工作的压力,做好了大不了再养他一阵子的心理准备。 因为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对着话筒侃侃而谈的少年,时隔六年依然让我心动;那些我工作,他备考,彼此相伴,互相打气的日子,依然让我好怀念好怀念。 我能接受他所有的好与不好,唯独不能接受他不尊重我爸,我出生没多久我妈就走了,四岁那年,我爸经人介绍和一个离异的女人走到了一起,两人差一点就结婚了。 可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我看人的眼神变得躲躲闪闪,他立马掀开我的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还是不放心,又带我去了一趟县医院做了更详细的检查。 其实那个女人没有打我,她只是讨厌我,经常用很凶的眼神瞪我,有时候还会说些诸如「把你扔到河里淹死」之类的话恐吓我。 我爸发现后立马和那个女人断得干干净净,后来的这二十多年来,他再没动过再婚的念头。 隔壁婶子曾对我说,我爸赶走那个女人的那天,抱着我在我妈遗像前直磕头:「晓庆我对不起你,咱姑娘以前是多活泼一孩子啊,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所以,懂事以后,我整天嘻嘻哈哈,像男孩子一样四处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知道他喜欢看到我这副野样子,我想让他高兴。 那天和我爸吃完饭回去以后,我和钱以文大吵了一架,我红着眼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爸说话? 「你也知道,我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没忍住。」他虽也自知自己有些过了,但仍然一副他心情不好他最大的模样:「你说喝酒喝得好好的,谁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尽往我伤口上撒盐。」 我差点被他气死:「你是不是考公的时候把脑子落考场了,他说那些话是往你伤口上撒盐吗?明明是宽慰你,担心你没工作有心理压力,这你都听不出来吗?」 「笑话!我堂堂一一本大学生,真想工作,会没有?」他冷笑了一声:「我钱以文要么不做,做就一定要做最体面的工作。」 「最体面?钱以文,我拜托你搞清楚,公职也只是一种职业,职业是不分贵贱的,你以为你考上公务员,就是加官进爵,就能跨越阶级了吗?」 「至少会有这个机会!」他满眼怒视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试图牵我的手,也换回了平和且坚定的语气:「矜矜,我实话跟你讲,我还是不想放弃,你能再等等我吗?」 「你妈说得对,你简直魔怔了!」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恼火至极:「我也实话跟你讲,我不能,我等不起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游手好闲,我只是想实现我的梦想而已。」他越说越激动,一抬脚,踢翻了茶几边的垃圾桶:「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支持我?」 之后,我们定定地看着彼此,谁也没再说话,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一种叫做「失望」的东西。 4 我们没有如约去领证,晚上下班后我径直回了我自己的家,我爸什么也没问,给我煮了一大碗乌冬面。 钱以文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有接,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发现眼睛都肿了。 钱以文带着一对父母敲开了我家的门,钱父拎来两瓶茅台,钱母从进门起就拉着我的手不放,钱以文更是当着大家的面郑重向我爸道了歉。 我爸接受了钱以文的道歉,他把前一天刚给我卤好的酱牛肉用保鲜盒打包好塞给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爸都懂,六年的感情,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回去以后就别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去以后,钱以文再三承诺,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还考不上,就此死心安安分分工作,再不提考公半句。 不知道他是怎么给二老洗脑的,这一回,就连钱母也帮着他说话:「矜矜啊,算阿姨拜托你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这孩子从小就一根筋,你不让他死了这条心,他这一辈子都会惦记,以后你们结婚了,日子也过得不安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再提领证的事,我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在钱以文前途未卜的时候提,我爸以为我还是跟他堵着一口气不肯提。 直到一年后,钱以文终于艰难上岸,两家人聚到了一起欢天喜地地庆祝了一番,三个男人干光了两瓶茅台,我和钱母也以果汁代替酒频频碰杯。 说不出来谁最高兴,每个人脸上都盛满了喜悦,挂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散场后,三个男人都喝多了,我送我爸回去的路上,我爸梗着脖子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奇怪,他们怎么不提结婚呢?怎么都不提呢?」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巨大的欢喜面前,我隐隐有些说不上的失落,我们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只是钱以文盼的是上岸,然后实现梦想,而我盼的是上岸,然后结婚。 那天之后,「结婚」两字一直徘徊在我嘴边,几次欲言又止,有时是看着他每天欢天喜地的做着准备入职的工作,不好打断;有时候会天真地幻想他会不会是故意不提,等着给我一个惊喜,就像我们刚同居那会儿,他虽然没有工作,但经常用钱母塞给他的生活费给我买漂亮的小裙子,最新款色号的口红,然后偷偷藏在家里某个角落,等着我自己发现。 更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丧失了开口的勇气,怕别人觉得上赶着,怕别人会说没考上时不提,一考上倒是主动了,甚至怕如今的钱以文,已经不想跟我结婚了。 我又想到了那句话,一次在他推脱下楼帮我取快递时,我借题发挥:「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才刚考上,让你帮我做点小事都不肯了,怎么,下一步是不是婚都不想跟我结了?」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他又说了同样的话,可语气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也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一把将我捞进怀里,只是脸色十分不悦地开门下楼去帮我取回了快递。 那一夜,我失眠了,睁着眼睛把我们的七年温习了一遍。 5 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年发生了好多好多事,这期间疫情以旋风般的速度席卷全球。就当我以为日子还能像原来一样平稳时,很不幸,一个巨大的令我措手不及的意外精准地降临到我的头上。 我的名字出现在了公司第三次裁员名单上。 我太小看了这次失业,在整个行业瘫痪的情况下,我只能尝试转行,可我一大龄未婚女,又没有其他行业的工作经验,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那段时间,我撒雪花般地海投简历,收到的面试邀请的却寥寥无几,每一次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聘,可大多 HR 连我的简历都不细看,开口就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近两年有没有结婚生子的计划?要么就是质疑我转行的决心,认为我转行只是为了过渡一段时期,毕竟我原行业与我的专业对口,又从事多年。 我一度也将计就计,干脆就先找一份简单的闲职,等行业复苏后再说,没想到也履投履拒,一位 HR 很直白地告诉我:「老实说,你的学历和能力都不错,可你应聘的岗位只是一个很基础的岗位,一个应届生也能很快上手,在这个岗位上,你的竞争力却是不如应届生的,他们年轻有活力,劳务报酬低,生育风险也低,这两年企业也艰难。」 我无言以对,很长一段时间,我焦虑无措极了,整夜整夜的失眠。钱以文一开始还会安慰我几句,劝我不着急,慢慢找。 渐渐地,他也不耐烦了,在我又一次抱怨大龄未婚不好找工作时,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行了行了,你别天天拿未婚说事了,难道职场上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本质上就是你能力不行,真正的强者,到哪都能杀出一条血路。」 他顿了几秒,接着数落我:「当初叫你一起跟我考公,你又没定性,还阻止我考下去,还好没听你的,你看现在放眼望去各个行业,哪个行业有我们抗打?」 后来,我不得以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前期每天几百个的电销定额打得我喉咙都哑了,后期面销每一天都逼得我将脸皮和尊严狠狠扔在地上,又默默弯腰捡起来,压力大到经常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有一回我腆着脸为一个意向客户服务了近一个月,她却在我带着合同去公司找她签约时,为了所谓的人情放了我鸽子,签约了其他家,连面都没让我见着,直接让前台请我出去。 那天,我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我知道事已至此,没有想要再堵她,更没有找她讨个说法的意思,我只是累了,想坐着歇一歇。 她下班的时候看到我,竟然直接报了警,一番解释下来,天已经黑透了,我的情绪崩到了临界点。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学会了自我消化情绪,只是那天晚上我实在实在太委屈太难受了,所以给钱以文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来接我。 他倒是来了,但从我上车起,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刺激我:「看你丧成这副鬼样子,就知道又泡汤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赚那么点姨妈巾都买不起的底薪,我要是你,我也丧。」 「你看我们现在待遇虽然不如以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福利也好,这两个月绩效还涨了一些呢!」 「现在知道体制内的好了吧,体面,稳定,还旱涝保收,叫你当初不肯考,现在后悔了吧?」 「够了,你给我闭嘴!」我听到「轰」的一声,隐忍许久的情绪如坍塌的山洪,无数山石被席卷着滚滚而下,那一刻,我只觉得再不呐喊挣扎,我就要被吞噬淹埋,就要窒息而死了。 「有什么好后悔的,最后悔的事我都做了!钱以文,我混成今天这鬼样,你觉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你是不是又想拿大龄未婚来说事?反反复复的你不腻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无能归咎在别人身上?」他也火了,连车速都快了些:「再说了,当初是你跟我闹脾气不肯去领证的。」 「那后来呢?我不配了是吗?」我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呼呼的喘气声我自己听了都害怕。 他似乎也怕了,声音缓了缓:「行了,我开车呢,不跟你吵,抽屉里有水,你先喝点水,冷静冷静。」 6 中秋那一天,我爸倒下了,前一天他还打电话让我叫上钱以文中秋回家吃饭,他托人买到了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 我赶到医院时,他被送进了 ICU 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慌乱得腿都软了,蹲在地上给钱以文打电话。 响三声,挂断,响两声,挂断,响一声,又挂断,之后索性连响都不响了。 他直接关了机。 没有人知道我那一天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记得我一直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吹着风,看着树上的鸟儿飞来飞去,看着又圆又大的月亮一点点爬上来,又一点点掉下去,然后又看鸟儿飞来飞去。 我对自己说,如果我爸走了,我就立马从这里跳下去,他们反应再快应该也赶不及拉住我,七楼够高的了吧,应该能把我摔死吧? 这样我跟我爸相差个几分钟,应该能赶上他吧? 我猜我妈也猜到了我的想法,所以把我爸给送了回来,因为我爸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见到我妈了,我妈又把他骂了回来。 他虚弱得手都抬不起来,居然还有力气冲我笑:「别怕,爸不会有事的,你妈说了,快滚回去,闺女还没嫁人呢,你怎么有脸来?」 我抱着他的胳膊,终于「哇」得一声哭得好大声:「我回去看了,大闸蟹都死了。」 钱以文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赶过来,我爸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我把他拉到病房外,他不断地跟我道歉,又很认真地解释,昨天下午我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陪一个上面下来的很重要的领导,一直陪到很晚。 回去的路上手机又丢了,他太累了,想着第二天周末,索性睡醒了再去买新手机,谁知这一觉就睡到十一点多,等他爬起来再买了手机赶过来,就这个点了。 「你不会真生气了吧?」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很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钱以文,我们结婚吧。」 「现在吗?」我看到他的目光微微晃了晃:「现在不合适吧,叔叔还病着,我刚入职,还在适应,你上次不也说了吗?你们公司一发现女同事有结婚生子的苗头就开始动作,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 「嗯,你说的也对。」 他许是没料到我这么温顺的反应,愣了愣,又说了一句:「再等等吧,先等叔叔的病养好再说。」 「好,我爸睡了,没事你回去吧。」我顿了顿,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对了,我爸本来买了大闸蟹叫我们回去吃的,也没吃上,我同事说新区广湖楼的醉蟹不错,等我爸好了,我们陪他去吃一回吧?」 7 「哎,咋还哭上了?不至于,不至于!」 客户递过来的纸巾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我对自己说,李矜矜,你只可以失控到这里。 我这一哭,客户倒是很爽快地签了合同,这是我三个月来签下的第一单,一个大单,还真是上帝为你关上了一道门,就一定会为你留一扇窗。 他一边「刷刷刷」签下他的名字,一边看着我直笑:「小姑娘真性情,我也挺喜欢。」 他还问我多大了,想把他侄子介绍给我,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又抽了一张纸巾:「没有了,不过比起你侄子,我更希望您能多给我介绍几个客户。」 送走客户,我请了半天假,蹭邻居的门禁卡进了楼,花了两个小时收拾完自己的行李,然后把钥匙挂在玄关处的陶瓷人偶上。 那陶瓷人偶本来是一对的,一个是我,一个是钱以文,我们大学的时候去西塘玩,在一个手艺人的小摊位前做的。 他的陶瓷人偶做得很像,我的做得有点胖,他逗我说我本来就这么胖,我们家的镜子看着显瘦,他一直没好意思告诉我真相而已,我追着他打,他边跑边护着我的陶瓷人偶:「好了好了,别闹了,回头给摔碎了我要心疼死的。」 两天前的一天,我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将它碰到地上,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我还在想,钱以文回来一定又要说了我。 可直到今天,他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我没有告诉我爸我们分手了,只说他刚出院,我不放心,所以搬回来住一阵子,他先是直摆手说不用,催我回去,后又小心翼翼问我:「你和小钱没吵架吧?可不能为了我闹矛盾,你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上一回要不是因为我,你们早就领证了,爸真没事了,你还是搬回去吧。」 「您是不是看我烦啊,一回来脚还没沾地呢,就赶我走。」我轻哼了一声,故作委屈状:「老李,你变心了,不爱我了。」 「放心吧,我和钱以文没吵架,好着呢,他最近忙得要死,也没空陪我,疫情不是又反扑了吗?他们这种公职人员都忙着投入抗疫工作呢,拿人民的钱,不得为人民办点事啊!」 他这才松了口气,念叨着没吵就好,伸手想接过我的行李箱,试了几次,竟然没有拎得起来。 我看着他袖管里干瘦的臂膀,眼睛又发涩了,我爸的臂膀不是浑圆强壮的吗?不是轻轻一拎就能把我举过头顶,骑在脖子上的吗? 「爸,我今天签了一个大单,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您买很多很多的茅台,不,医生说您不能喝酒了,那我给您买人参吧,能延年益寿的那种,您吃了一定能长生不老。」 「好好好。」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你妈在那边可得等急了,就让她等着吧,还是陪我闺女最重要。」 我背过身子,眨出了一串眼泪,医生说了,他陪不了我多久了。 8 再见到钱以文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了,我爸已经陷入了半糊涂的状态,他经常拉着我的手喊我妈的名字,更是经常把来看他的男人都当成钱以文。 尤其是陆时鸣,每一回他来,我爸都会拉着我俩的手,叮嘱我们好好的,别吵架,别置气,别在他跟前呆着了,快去把证领了。 对了,陆时鸣就是那个我第一单客户的侄子,那客户后来又给我介绍了几个大单子,让我的业绩一度在公司蝉联榜首。 盛情难却之下,我和陆时鸣见了一面,小伙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只可惜我不是他的菜,至少我比不上桌子上的那盘冒烤鸭,他干光了整整半只鸭,连里面的豆芽都吃完了,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后来还用他是直男来敷衍我。 行吧,本来六岁的年龄差,我也不好意思老牛吃嫩草,我的青春已经所剩无几了,再陪不了另一个男孩长大。 我本以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在这家医院做义工,这一年来,可没少帮我忙,每每我遇到推不掉的应酬和出差,他都会替我照顾我爸,有时候一照顾就是一整宿。 有一次我爸病危,陷入了休克,他陪着我守在手术室外,抖得比我还厉害,后来我才从客户那知道,他爸妈在他十二岁那年被一场车祸带走了,那天小小年纪的他就是这样坐在手术室门口亲自送走了爸妈。 我想起他当时安慰我的话,有些驴头不对马嘴,有些感动,也有些心疼。 他说:「我帮你求过菩萨了,上一次她没答应我,这一次一定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叔叔肯定会没事的。」 只不过啊,这小子还是那么得直男,他抢着帮我爸翻身,说我翻不动,我硬挤出一点可怜的肱二头肌说你可别小看我,当年我可是能左手 10 斤大米,右手 5 斤大豆油,一口气爬五楼的女壮士。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很淡定地回了我一句:「当年你还年轻。」 钱以文就是在我用花拳绣腿招呼陆时鸣的时候,提着一篮水果出现在我面前,其实这几个月来,偶尔他也会联系我。 一次是大半夜喝多了打给我,我直接给挂了,一次是我爸先打给他的,他给我回电话让我放心,他也没有把我们分手的事告诉我爸,我对他说了声谢谢,他又说你也要多保重啊,我怕我会骂死他,所以强行挂断了。 从前一阵子起,他又断断续续给我狂发微信消息,一会儿说他现在挺好的,一会儿又说有时候挺累的,后来居然开始打卡式每天给我发他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加班到几点,做梦梦到了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哆嗦的一面,不过挺烦人的,所以干脆一甩手直接拉黑了。 然后,他就这么杀了过来。 「你不知道,体制内勾心斗角太厉害了,那段时间我压力太大了,我们俩又三天两头吵架冷战的,我这才犯了糊涂。」 「你走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们在一起八年,有过多到数不完的回忆,我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我这才发现,我不能失去你。」 「一开始,我是拉不下脸来找你,后来是不敢来,怕你不原谅我,怕你拒绝我,那我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矜矜,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再给我一个机会吧,也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9 一周后,我记得那一天是 2022 年 5 月 10 日,壬寅虎年四月初十,大雨,宜破屋、祭祀,忌诸事不宜。 那一天,民政局门口有两对吵得面红耳赤的男女,一对是把爱人过成仇人的离异夫妻,另一对则是我和钱以文这对兜兜转转又破镜重圆的长跑情侣。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从出门起就开始心神不宁,下阶梯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回家换了套衣服,出门突然又下起了暴雨,怎么也叫不到车。 等我一瘸一拐赶到民政局的时候,钱以文已经等了我两个多小时,所剩无几的耐心,一触即发。 「李矜矜你有没有搞错,我妈特地找人算的黄道吉日,我特地请的假,现在全单位都知道我要结婚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说身份证丢了?」 「你手机能丢,我身份证怎么就不能丢了?」 「这哪跟哪啊,都多少年前的事,还过不去了?」他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李矜矜,你催我领证,该不会就是为了报复我,耍我吧,你也太歹毒了吧?」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我曾爱过整整八年的男人,有一句话他说对了,我眼光确实没他好,我竟然在一块垃圾身上浪费了八年。 我爸病得迷迷糊糊还心心念念问我要结婚证的时候,我确实恨他恨得想报复他,可今天和他来这儿领证,我没有耍他。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生出的第一念头是像赶苍蝇一样赶走他,可下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把我爸所剩无几的生命,他这一生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真的不想他走也走得不安心。 有一天夜里,他突然变得很清醒,以为我在公司加班,颤颤巍巍走到客厅,对着我妈的遗像泪流满面。 「晓庆,我知道我这次非走不可了,你说你也是,为什么不干脆早点带我走,如果我早走了,闺女早就和钱家那小子领证了,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原来他一直为当年那句无心的话耿耿于怀,虽然我早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他,我和钱以文当年没领证跟他没关系,可他依然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吵架,不吵架就不会冷战,不冷战就不会不领证。 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早就不配了。 「钱以文,广湖楼的醉蟹好吃吗?」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们还没来得及带我爸去尝一尝就分手了,可钱以文尝过,在我爸躺在 ICU 生死未卜的时候,我实在联系不上他,给他单位打了电话。 他同事告诉我,他早走了,跟新借调过来的女同事去广湖楼尝醉蟹了,还调侃钱以文这次可下血本了。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又变了变,凑过来试图想抱我,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还有,黄道吉日?你们全家都瞎吗?日历上明晃晃的诸事不宜四个大字看不见吗?」 10 我爸是三天后走的,临走之前,他神神秘秘地把手伸进枕头里,说送我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等他张开手掌,我看到我遗失的身份证安安稳稳落在他掌心里,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闺女,爸是病糊涂了,你怎么也跟着爸一起犯糊涂呢?」他将身份证塞到我手里,笑着叮嘱我:「快收起来,以后可别再弄丢自己了。」 我爸出殡那天,钱以文带着钱父钱母也来了,被我两个堂哥挡在了门外,据说钱以文想硬闯,被我堂哥新仇旧恨加起来熊揍了一顿。 他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回过头来找我复合压根不是对我旧情难忘,而是被借调来的那个女同事被他的领导挖了墙角,又处处排挤他。 体制内勾心斗角厉害吗?那是因为有些走进体制内的人,内心本就不单纯,上岸第一剑,为何斩的都是意中人? 因为意中人啊,挡了他前行的路,只有我腾位了,他才能高枕无忧地和无数个体制内的女同事吃醉蟹,吃日料,吃火锅,然后挑一个最有利于他仕途的一起吃一日三餐。 难道不是他还是太魔化体制内了吗?自以为上了岸就是位列仙班了,可他不知道神话故事里,那些仙女们哪一个爱得不是法力更强,仙级更高的上神仙君? 从前我顶着大龄未婚女的帽子四处碰壁,他嘲笑我讽刺我,却从没意识到比我还大两岁的他,三战上岸时已经年近三十了,先不论体制内是不是一个等级观念森严,论资排辈很严重的群体,只光说你刚进门没多久,就和领导抢女人这一点,就显得非常无脑。 他所谓的「仕途之路」,可谓真真儿被自己堵死,据说,已经没有人敢给他介绍体制内的姑娘了,而体制外,我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陆时鸣也来了,钱以文这些乱七八糟的污糟事就是他带来的,他本想用这些阻止我和钱以文领证,真是有心了。 他穿了一套黑色西装,背影笔直挺拔,给我爸鞠躬的时候,恍惚间我好像看到遗像上的我爸笑得格外温柔。 走到我身旁时,他伸手将我往一旁拉了两步,然后指着地板上凹下去的那一块说:「站远些,你今天穿了高跟鞋。」 我故意调侃他:「我们的直男长进了。」 他挠挠了头,有些羞赧,什么也没说,默默陪我料理完我爸的后事。 11 我可能真是年纪大了,反射弧都变长了,从殡仪馆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习惯性地往豆浆机里抓了两把黄豆,又从冰箱里都拿出两颗鸡蛋,这才猛然意识到,我爸再也吃不到我做的早餐了。 我,没有爸爸了。 一瞬间,只觉得心如刀绞,蹲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陆时鸣就是在这个时候提着早餐敲开了我家的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搭伙吃早餐。 一开始他还会睁着眼睛瞎编几个借口,比如晨跑正好跑到我家附近,比如我家楼下的早餐店有他最爱喝的咸豆浆,后来实在编不出来,就闭着眼装死,教育我食不言寝不语。 前不久,我接到公司外派的任务,深知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我一度被迫停下过脚步,也曾被人狠狠丢下过,所以如今的我,不敢轻易放弃任何一根可以让我向上攀爬的绳索。 我以为我的早饭搭子会就此和我一拍两散,谁知这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外派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年半载也说不定呢!」 「没事,我年轻,等得起。」 看,还是这么直男。 我突然想起那个去外地培训回来被关在门外的冬夜,发现明明才过去一年而已,却感觉好像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前的事了。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可心若有所向往,又何惧道阻且长? (完) 文章和图片均来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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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灵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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