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46年元旦这天，西北、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坐在一辆雪佛来轿车上。他脸色阴沉，望着路边一排排过去的枯树若有所思。

不一会，小轿车在重庆捍卫新村的一个小四合院门前停了下来，胡宗南下了车， 推开大门径直朝客厅走去。

此时，国民党第29军军长刘戡正在书房喝茶，他的老婆曾玉洁在庭院浇花听到汽车声响，一抬头发现了胡宗南，急忙朝书房喊道：“胡长官来了！”

刘戡心里一震，刚要起身迎客，就见胡宗南已站在书房门口，连声说：“胡长官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多多包涵。”

“咱是老同学，客套什么，你是不是还恨我呢？”

胡宗南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刘戡给他倒了一杯茶，连说：“我怎会忌恨胡长官呢！”

这几年，刘戡走了厄运，极不得志。三年前，他因私自放走身为共产党的参谋长魏巍受到牵连，蒋介石削了他的实权，调他去陆军大学“进修”。一年之后，刘戡才结束了学习生活，回到西安。

刘戡

恰在这时，川军第36集团军司令李家钰殉国。胡宗南为扩充 势力，就命刘戡为36集团军总司令，刘戡受命时，想保荐他的同学文于一为参谋长，没想到胡宗南不同意。

原来文于一曾是胡宗南的部下，有一次，为作战方案二人闹翻了脸，文于一愤怒不辞而别。胡宗南 对此耿耿于怀，他深怕刘、文二人搅在一起。

而刘戡看胡宗南小心眼，就直接向蒋介石呈报了。老蒋不知其中缘故， 就在委任状上签了字。

胡宗南得知此后大为不满，就将刘戡收编的两个军调往晋中，让他成了个光杆司令。

胡宗南

刘戡咽不下这口气，就到南京找到国防部参谋总长陈诚，讨说法。陈诚素来嫉恨胡宗南，于是推举刘戡为重庆卫戍区总司令。

消息传开后，胡宗南就以刘戡“通共”为把柄，向蒋介石告发。老蒋猜疑心强，就搞了个折中，任命刘戡为重庆卫戍区副总司令，住在捍卫新村，让戴笠派特务监视。刘戡被架空在家，整天闷闷不乐，用看书下棋打发时光。

刚才见到胡宗南，他心里直犯嘀咕。这时，胡宗南一笑从文件包里掏出一张纸说，“你的好事来了，老头子的命令，你自个看吧。”

刘戡接过委任状一看，果真是蒋介石任命他为37集团军总司令，文于一为参谋长。 ”

”刘戡压住心头的兴奋说：“感谢胡长官的栽培。”

胡宗南把声音压低：“这次老头子召我来，是要攻打延安？”刘戡很是吃惊。

二、

1947年8月11日下午，胡宗南在天水向刘戡部下达“全线进攻，3天内拿下延安”的命令。

半月前，胡宗南将刘戡的37集团军整编为93军，部署进攻延安的计划。胡宗南主张 “兵分三路，齐头并进”，刘戡则不以为然，提出 “分头并进，当心中伏。” 胡宗南很不高兴。 刘戡默默无语。

这

天早晨，天没亮，刘戡指挥左翼兵团，在重炮、骑兵和坦克的配合下，赶到延安附近的杨家岭时，竟然没有遭到解放军的阻击，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于是，刘戡把进入延安的情况报告给胡宗南。 胡宗南一听兴高采烈，马上向蒋介石报功请赏瞎编说：“此战役，俘获共匪7万人余，缴获武器弹药无数，战利品正在清查 中⋯⋯。”

蒋介石不知内情，就在国民党六届三中全会上大肆鼓吹。这时很多中外记者，纷纷要求到延安参观采访。

胡宗南本想到老蒋那里讨赏，延安是中共主动让出来的，他占领延安没打过一枪，也未抓到一个战俘。现在中外记者要来延安采访，这怎么收场呢？

他只得复电南京：“机场、 道路没修复，为确保安全，记者团暂不能前往。” 为制造假象，他挖空心思，又在延安周围修了10多个战俘营，把从乡下抓来的500多名青壮年编成专训队，又把乡村妇女剪成短发，打扮成女军人，而后又挑选了1500多名伶牙俐齿的士兵混合在一起，编成战俘队。

而后，胡宗南要刘戡从甘泉17师那里抽调了十几卡车“战利品”，交给“战俘管理处”。 一切准备就绪，胡宗南亲往南京，迎接记者采访团和南京慰问团，大摇大摆地回到延安。

几个月来，刘戡看了这一幕幕闹剧，哭笑不得。他觉得国民党太腐败，必败无疑。他想若不 趁早抽身，到时定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刘戡派亲属在武汉秘密买了一幢别墅，作为“养老” 之所。

5月的一天，他趁胡宗南新婚典礼之机回到西安，委婉地给胡宗南写了一道称病离职休养的辞呈。

胡宗南看过辞呈，皱皱眉头，提笔批道：“此时，正是党国用人之际，不能病休！”随后，又派战区参谋长盛文去安慰刘戡、百般笼络。 刘戡没有办法，只得同意。

三、

1947年6月，刘戡接到胡宗南的命令，要他赶到米脂与解放军主力决战。

刘戡率军在米脂县城驻下后，他一边与空军联系， 加强空中侦察，一边派出小分队，侦察解放军的行踪。

黄昏时候，情报处长匆匆闯进来，报告在米脂王家湾东南七里处发现共军主力。文于一小声对刘戡说：“毛泽东很可能就在王家湾！”

刘戡心里一阵悸动。当即下令36师火速包围王家湾，活捉毛泽东！”

刘戡率率36师疯狂地朝王家湾扑来。 当行至金家盘时，情报处长又赶来报告说：“共军电台信号于两小时前消失了。”

“会不会是毛泽东已知我军动向？”文于一说。

“我看，毛泽东这回跑不掉了！先把六大岭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

王家湾坐落在双羊河边的山坡上，隔河相望 是一道叫山寨的山壁，岩石屹然而立。整个村子里有两百户人家。刘戡 的判断是准确的，毛主席和中共中央前委此时确 实在王家湾。他在这里指挥着全国各大战场的战斗。由于电 报频传，其信号被刘戡的侦察台发现。

这天从清晨开始，飞机来到王家湾，绕着山壁上空侦查。 这时，毛主席右手夹着香烟，透过窗口凝视着双羊河被炸弹激 起来的水柱。

支队副参谋长汪东兴急步赶来： “主席，刘戡的先头部队，离我们只有六七里了， 我带人去打一下，把他们引开。” 毛主席略一沉思，好的，我们马上上路吧。”

毛主席刚上路，天上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风雨中行军，天黑又不能骑马，毛主席和队伍避开公路，次日黎明，到了天赐湾。

队伍刚进了村，任弼时快步赶来说：“主席，刘戡又跟上来了，天赐湾不能待了。”

“不能待了，那咱就走吧！”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中央支队司令员任弼时 率领这支特殊队伍走在羊肠小道上， 趁着大雨，中前委这支六七百人的特殊队伍，贴着山椽插了过去，很快消失在夜雨之中。

四、

待在王家湾的刘戡，此时正等待着好消息， 心想：这下准会把毛泽东捉住了！

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文于一丧着脸跑来： “报告军座，我部将六大岭搜了个遍，连共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刘戡一听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副官进来报告：“军座，胡长官电报。” 刘戡接过电报一看：“刘军长戡鉴： 宜川告急，你部火速驰援。特急。”

原来刘、邓大军正在豫、皖大举进攻。蒋介石为打通郑州、潼关间陇海线，一再电令胡宗南进入豫西作战。

“军座，这是胡长官二道金牌了，我们是不是⋯⋯” 副官说。

刘戡沉默不语，“去 吧，等于是白白送死。”这时他猛然想起“将在外， 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训，却又猛然想起老蒋的训令：“见死不救，致友军重伤，杀该军最高阶级者。”

他猛地打住脚步，沮丧地说：“副官，此次增援宜川，是临危受命。命令所属各部，多带干粮、弹药，其他累赘统统扔掉！”

随后，刘戡率领27师、90师从黄陵起程，行至洛川时，27师师长王应尊驱车赶到： “军座，去解宜川之危，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副官来说：“胡宗南的第三道“金牌”来了。

刘戡打开一看： “刘军长戡鉴：若宜川落入共军之手，军法从事。

刘戡气急败坏地把电文撕个粉碎，对天长叹：“既然胡宗南一意孤行，那就打完了吧！”

于是，刘戡命两个师向宜川开进。

部队行至铁笼湾时，刘戡见山势陡峭， 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副官，传我命 令，部队立即停止前进，抢占阵地！”

就在这时，西北人民解放军第2、第3、第6纵队已经将刘戡所部包围。经过两小时激战，27师师长王应尊被活捉，90师也全军覆没，师长严明被击毙。

此时，走投无路的刘戡，接二连三地向胡宗南告急。 胡宗南复电说：“已令鲁崇义兵团星夜去增援，望兄激励将士，坚持！”

刘戡绝望地命令道：“给我把文件烧毁，炸掉电台！”

话音刚落，“杀呵！活捉刘戡！”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向土围子逼来。

刘戡完全绝望仰天大叫：“悔不该当初没隐退，让这三道金牌摧了命”，而后他返身去取手枪，但手枪却被人拿走了。他扭头一看，一群解放军已经冲上来了。他慢慢地站立起来，“胡宗南，我做鬼也要抓你”，然后，他一咬牙拉响了手榴弹。”“轰隆”一声，刘戡身子一歪，栽倒在血泊之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