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初的一天清早，家住哈尔滨市嵩山小区的张老太蹒跚着去市场买菜，突然，右腿咔嚓一声，她一下子瘫倒在在地上，无法再站起来。

好心人急忙帮助打120救护车，又帮她给儿子挂了电话。

张老太被送到医院，这时，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很快赶到骨科医院。

张老太想：真要是自己瘫痪在床无法动弹，也就算了，可以安心卧床，接受儿女们的伺候了。可自己才76岁，身体各部件却依然硬朗，除了那该死的膝关节外。

关节炎是张老太年轻时作下的老毛病，类风湿关节炎几乎伴随了她三十来年。

一、

张老太年轻时，在市里设备铸造厂翻砂车间工作，当时车间有两个造型组，每班约十来个人。两个组分早中两班轮换，一周一换。

轮到上早班时，造型工就单纯按工时定额做翻砂模型。轮到上中班时，则一天做模型，一天开炉浇铁水。

当时没有双休制，一周上班六天，两天开一次炉，正好每周开三次炉。炉灶组的师傅们也正好一天搪补炉子，第二天开炉熔化铁水。

翻砂造型的活很苦很累，需要很强的体力。

张老太年轻时体格粗壮，是厂里有名的“铁汉子“。她开始工作就要不停地铲起十多斤重的造型砂往砂箱里装，一般男人都干不了。

另一件工作就是开炉浇铁水的活。这活更让人苦不堪言。

这盛铁水的空包本身就较重，铁皮做的包罐里面搪了厚厚的耐火泥等保温材料，再加上一根长长的铁杆，本身就有将近十来斤重。如果里面再装满沸腾的铁水，少说也得三四十斤。铁水的熔点1200—1300度。

这么高温的铁水包，将铁水浇进脚底下五六公分大小的砂型浇注口，这个难度是可想而知的。高温的铁水发出耀眼的光，让周围变得黑压压的一片。

但张老太竟适应了这项工作，高温下，她穿着背心，厚厚的工作裤，绑着帆布脚盖，脚套翻毛劳动皮鞋，在热气翻腾、火光耀眼、铁水四溅的车间里，扛着铁水包，深一脚浅一脚地穿梭来往，卖力地工作。

干翻砂工重体力活消耗很大，当时翻砂工粮食定量是每月38斤，但张老太舍不得吃，每天上班铝饭盒，只装3两米，剩下的留给丈夫和孩子吃。

张老太在翻砂车间干了8年，由于工作环境，没几年她就得了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一开始很痛苦，但渐渐地，她不怎么把它当回事，有时疼痛，有时红肿，发展到走路有点瘸，她照样工作做家务。

二、

一直到50岁，张老太不得不退休，因为右膝盖关节已经变形，双手都无法伸直，发病时，痛苦难耐。

此后，张老太一直坚持帮俩儿子看孩子，洗衣做家务。

平时，就靠偏方、膏药维持病情。这样过去了20多年。

直到70多岁后，终于有一天，她无法下地走路了。张老太去看医生。医生说：“都这个年纪了，骨骼坏死是无法逆转的，余生就只能靠人伺候了。 ”

张老太的老伴已经去世3年了，好在她有俩儿子和一个女儿。子女们说：“妈，你操劳了一 辈子，真的也该歇着了，我们会照顾你的。”

张老太性格倔强，她不信自己就成了一个废人，就让儿子把主任找来问，主任说：“如果你想走路，现在有一种人造关节，换上一对嘛，你就可以照常走路，想不想试一试？”

张老太问：“置换人造关节得多少钱？”

主任说：“人工关节的价格不一样，看所采用材料，通常在几万到十几万元。如果使用金属材料，费用比较低。但如果使用陶瓷材料或者聚乙烯等材料，通常所需要的费用比较高，不同的材料所产生的费用不一样，另外在进行康复训练时也需要一定的治疗费用。大概得几万块吧。”

张老太的儿女们都是工薪阶层，又要生活，又要供孙儿孙女读书，钱很是紧张，算过来算过去，劝老人别装了。

大家还是那句话：“我们会照顾你的。 可老人还是想装，她要走路啊！”

以前，张老太数十年省吃俭用积攒了25万元，但是从退休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为子女花的所剩无几，她的退休金3000多块钱，手里还有3万块钱。所以张老太坚持要装。

儿女见母亲坚决，也就依了她。 要是花几万元装好了会走路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医院技术上的问题还是由于老人家年龄的关系，术后伤口总是感染，恢复得很慢，反复很多，一直出不了院，一直在追加费用。

三、

张老太眼看着自己的积蓄用完了，就由俩儿子和女儿分摊， 直到超出了3万元，看样子治病的路仍是无休止的。

张老太心急如焚，但她仍然一步也走不了，钱每天都大把大把地花着。这下问题大了。儿女们来医院再没了好脸色，老大的媳妇更是指桑骂槐地把话说得很难听。

更让张老太受不了的是：“几乎所有病房知情者都说这是她的错： “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医院花钱，那么不懂事，怎么不替小辈人着想，现在挣钱有多难？还有几年好活，不会走又怎么了？”

张老太望着病房的那些人，心里内疚、自责、沮丧、伤心万分。

每天，儿女们来送饭，当着儿女，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听着他们的数落，背着儿女，她老泪流干。

几个彻夜不眠，张老太终于想通了。就在这天一个黎明前，她竟然走出病房，从住院大楼跳了下去，七楼，无生还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她并非从自己病室的窗口，而是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纵身而去。

她住的病室离走廊尽头有二十几米远，这么说，她已经会走了？靠着新安装的人造关节？

这是张老太临死前传达给儿女们的信息：“我声明，我的死跟医院无关，因为。我要自己能走路，这是何等的重要啊！至少，我能选择结束自己，结束你们的厌烦。不再拖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