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风琴
整理：飞雪
1.
我真是气死了！我养老金一月350，儿媳丽娜要给她娘家妈买按摩椅当生日礼物，居然开口提出让我贴补她5000。
我向老孙发牢骚，老孙眯缝这眼，抿着小酒，淡淡地说：“儿媳要就给呀！你不是还指望她给你养老的么！”
这猪队友，从儿媳丽娜嫁进来，他就不给我一个阵营了，劝我几次，说我顽固不化，就自己过期休闲的日子了。
我又给女儿孙香打电话，说了丽娜跟我要钱给她娘家妈买按摩椅的事，哪知道女儿气呼呼地说：“你清醒清醒吧，妈，你付出那么多，她考虑过你么，给她妈妈过生日，5天前，你过生日，她给你买的啥？”
本来想让女儿转给我些钱，我再转给丽娜，女儿不但不给，还把我说落一通。
我真是犯难，给吧，我手里确实没那么多钱，不给吧，丽娜和我的关系肯定闹僵了，唉，做个好婆婆难呀！
2.
我叫风琴，67岁，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我和老孙都没有工作，所以也没有退休金，只有每个月350块的养老金。
老孙我们俩只有一个手艺，就是炸麻油馓子，靠着这个，我们没日没夜地炸，老孙出去走街串巷地卖，靠着这个收入，我们供儿子孙亮考上了大学。
我们女儿孙香上完小学就没上了，长大后，就跟村里人去打工，后来在苏州开了家婚纱店。
我这个人就是好要面子，看着我们妯娌三个娶了儿媳后，都是婆媳矛盾不断，天天怨气冲天，甚至都说早知道都生成女儿了，她们儿媳也扬言不会给她们养老。
孙亮没娶媳妇时，我就暗暗下决心，我一定和儿媳处好关系，让妯娌们羡慕。
所以，丽娜和孙亮订婚时，我给孙亮说咱按咱村里最高规格给彩礼。
我们村那时彩礼是128000，我和老伴一辈子的箱底钱都拿出来，又把家里几棵老槐树都卖了，东拼西凑凑够了彩礼。
我的妯娌，三个嫂子，她们都说我傻，说打肿脸充胖子，以后有我受的。
老孙也不同意那么高调，他说村里最高彩礼那家，人家是煤矿退休工人，不能跟人家比，我那时真是油盐不进，一个心思要讨好儿媳。
3.
订婚之后，我悄悄问孙亮，那彩礼丽娜家咱没给回一点呀？（我们那里的风俗是，彩礼都会回个零头，比如128000，儿媳娘家就会回个8000或者6000）
孙亮见我找茬就说：“这人家丽娜还嫌少呢，人家娘家爸妈一个月退休金1万多，你和我爸退休金都没有，将来她还得跟着我分担你们的养老，人家还嫌亏呢。”
儿子话里话外都意思很明显，他开始胳膊肘外拐了。
至此，彩礼的事我一句没提过，就连孙香问，我也说回了8000块。
孙亮和丽娜结婚后，我就处处想着丽娜，甚至想着她娘家妈，娘家弟弟。
丽娜说她娘家妈看上我做的棉花被，我二话没说第二年就又种了一亩棉花，做了一床新棉被，让丽娜带走了，丽娜高兴地夸我手巧，做的针缝小得看不见，比买的都好。
暑假时，她弟弟想体验农村生活，我热情招待，一天三顿不重样地伺候他。我的三个嫂子都说我做的过了，付出这么多，到头来，没有预期的回报，我会崩溃的。
我心里的执念告诉我，付出总会有回报。
老孙和三个嫂子一样，经常发几句牢骚：“我看咱这儿媳妇和三个嫂子家的儿媳没啥区别，你按她的心思来，她笑，但是，稍微不如意，她那脸拉得比驴脸都长，你别痴心妄想了，讨好她不如自己疼自己。”
我过生日时，孙香满脸不高兴，她低声问我，她给我买的燕窝咋没见，我悄声告诉她，让我给了丽娜。
孙香吃饭时，一个劲盯着丽娜，她看着丽娜把大虾拉到自己面前，把一盘豆角换到我面前。
4.
孙亮和丽娜刚结了婚第二年，我们这边规划要建厂，就要拆迁老房子。一共拆迁费给了450000，老孙说给孙亮和孙香一人200000，咱俩留50000.
我没吭声。
拆迁款还没下来，孙亮就打电话，说丽娜想换套房子，买到她娘家妈那个小区去，让我一定把拆迁款给他留着。
大嫂那天听到我接孙亮电话，使者眼色让我别答应，说拆迁款留着自己养老，比儿子和儿媳考得住，她是过来人，她验证过的。
我心里半烦，觉得大嫂管太多，她和儿媳处不好，并不代表我和儿媳处不好，她要啥我给啥，她还能不喜欢我，不给我养老？
拆迁款下来第二天，孙亮带着丽娜来了，孙亮从后备箱里提出两箱牛奶，丽娜拿了箱阳光玫瑰葡萄，我故意多在大门口站会，让三个嫂子看着我儿媳多孝顺，给我提了这么多东西来。
我把银行卡当着孙亮的面，递给丽娜：“丽娜，这40000都给你们买房去，对，离你娘家近点，有个啥事好照应。”
丽娜搂着我脖子往我脸上亲了一口：“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
那一刻，我真想让孙亮直播下来，放到村口让全村人看，那可比我脸上贴了金子都有光。
他们走后，我洗了一串葡萄，端到大门口招呼三个嫂子来尝尝，这可是城里的阳光玫瑰葡萄，稀罕着呢。
哪只大嫂直接问：“人家拿来100块钱的东西，你贴补给他们几万？”我没吭声。
老孙回来，知道我把钱都给了孙亮和丽娜，他气得脸铁青，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他吼道：“你傻，你看不出来吗，儿子耳根子软，媳妇说啥是啥，丽娜，自己喜欢吃的都干掉，不喜欢吃的就往别人面前移盘，指望他俩孝顺你，等着喝西北风吧。”
5.
没想到老孙的话一语成戳。
孙亮说他们暑假要带着孩子过来玩几天，刚下过雨，我就着急忙慌地去田里给丽娜摘她喜欢吃的甜瓜，哪知道，脚下一滑，平身躺地上，疼的我站也站不起来。
老孙前天去东北，他堂哥家儿子结婚，邀请他去喝喜酒，让我一起去，我没去，我在家等儿媳妇。
我只能忍着痛，给大嫂打电话。大嫂和三嫂把我送到医院，拍片，磁共振，上了年纪，这骨头真脆，就这么一滑倒一下居然骨折了。
孙香去了国外开拓新市场，老孙又不在家，大嫂说要给孙亮打电话，我阻止了：“他又担心我，路上开车不安全，反正明天就到了。”
大嫂在医院陪了我一晚上。
第二天，孙亮和丽娜到了，看到我躺医院，孙亮一个劲埋怨我不小心，丽娜满脸不高兴，捏着鼻子站在病房门口。
我给孙亮说，大嫂昨晚让我检查下身体，反正住院，趁机会做个大检查。孙亮嗫嚅着半天，没说做还是不做。
等下午时，丽娜说了句：“妈，这检查得五千多，这大姐不出一分，也太不公平了，不如等过年时，我们和大姐一起带您来做检查吧。”
大嫂腾地起来出去了，瞥了我一眼。我的脸跟着了火似的，烧的难受。
丽娜又接着说：“骨折回家养着就行，在医院里环境不好，还浪费钱，我们都没请假，不能在家，给爸打了电话了，他今晚的火车就回来了。”
我喉咙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来，憋得窒息。
6.
我想着，三个嫂子肯定都看我笑话了，我真的无地自容。等着她们笑话，哪知道她们都没提这茬，大嫂照顾我，二嫂给我炖排骨汤，三嫂给我买了水果。
直到老孙到家，她们才回去休息。
老孙来了，他一句话没问，感情大嫂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或者他能猜到一切。孙香焦急得不行，直接让婆家小姑子给我送来30000，还买辆轮椅送回来。
躺在床上的一个月，我回想了好多好多，想着想着自己就哭了。一个月我都没怎么讲话。
等刚下地那天，三个嫂子陪着我去田里转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我感觉一切都变了，变得舒服自然惬意。
我给孙香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好了，犹豫半天，我还是决定给孙亮和丽娜说声。丽娜高兴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听着刺耳。
7.
两天后，丽娜打来电话，问了几句就言归正传：“妈，您再转给我5000块吧，我妈要过生日了，我想给她买个按摩椅，我们刚还了房贷，手里有点紧张……”
“我养老金一个月350，你等我存两年，攒够5000给你。”我没好气地说。
“妈，你咋了，受啥刺激了，说话咋变了，你不是拆迁款还有50000万吗？”丽娜那边不依不饶。
“对了，告诉孙亮，拆迁款那400000，有200000是他姐孙香的，是她先借给你们买房的，记得还给她。”我一字一顿地说，生怕丽娜听不明白。
啪嗒，那边电话挂断了。
我手里端着的茶杯也掉在地上，摔了一地玻璃渣渣，正如我悉心维护的和丽娜的婆媳关系一样，碎的稀巴烂。
骨折一次，把我摔清醒了，一味地想依靠别人，讨好别人，不如把心思花在值得的人身上，花在自己身上。
一切顺其自然，不勉强，不强求，不委屈自己，把余生过好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所谓的面子也好，里子也罢，和自己的健康比起来都是浮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