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的“直”

沐浴墨香张一 2025-04-08 03:58:41
“直”的本义是不弯曲,与“枉”、“曲”相对。引申义有正直、伸直等。《说文》给出的解释是:“直,正见也。”“正见”就是“直见”,是眼睛直视,有矫正“枉”“曲”的意思。 《左传·襄公七年》记载:“正直为正,正曲为直。”“正曲为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用公正的,符合社会道义的做法,纠正不正确的,有损正义的,甚至践踏社会公德的行为。 “直”在《论语》中出现16处,是儒家思想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直”是正直公平,是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作为人的一种内在的品质存在的时候,“直”是“正直”;作为一种方法表现出来的时候,“直”是“直率”“坦率”。“直”,说白了,就是一是一,二是二,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做人首要的是真实,实事求是。用一句俗话说,就是别玩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儒家的“直”,我们可以从三方面来理解: 一、就个人来说,“直”是个人成长的一种修行功夫。 《论语·雍也篇》记载,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人生下来时,原本都是“直”的。由此可见,“直”是指人类一种未经熏染的优良品质,是人生活一辈子所应当遵循的东西。 《论语·颜渊篇》记载,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孔子关于“夫达也者”的标准是“质直而好义”。“质直”是说一个人的本质是“直”,这不仅是人的性格问题,更是人的品质问题。“直”是一个人通达于世的必备条件。 真诚正直,没有邪曲,这也是孔子所谓的“三代所以直道而行”的重要依据! 《论语·微子篇》记载,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直道”是正道的意思,比喻办事公正。 《论语·卫灵公篇》记载,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孔子盛赞史鱼为“直”,政治清明时,他像箭一样直;政治黑暗时,也像箭一样直。可见,在任何时候,坚持原则是“直”的重要内涵之一。 史鱼、柳下惠都是“直道”而行的人。人一定要走“直道”,不走“邪曲之道”。因为“直道”的有德之人,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罔之生”是说,现实的人受到社会的影响,已变得“邪罔”了,已不像夏商周时期那样能“直道而行”了,这显示出孔子作为一个思想家的清醒。走“邪曲之道”的“罔”者,也就是缺德之人,他们虽然也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受到国家刑律的惩戒,但那不过是侥幸罢了,但人总不能靠着侥幸心理生存吧。“正直”与“邪罔”,在现实生活中犹如健康者与病人一样,患者也能活下去,但仅仅是侥幸而已,且活着的质量也不会高!如,健康的人,眼神是明亮的,身材是直立的;一个人血压或高,血糖或低,血脂或浓,眼神里显露的一定是暗淡的,无力的眼光。“病体不直”,绝不是简单意义上躯体的病变残疾,更重要的是指精神方面。 生活中,我们说一个人很“直”,是说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直来直去,批评、指责人上,不讲究场合和时间,不讲究艺术和方法,让人很丢面子,这并不是作为人本质的“直”,只是修养比较鄙陋的表现。 《论语·泰伯篇》记载,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论语·阳货篇》记载,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直”是人生来就有的本能。孔子认为,要通过学习“礼”,“约之以礼”,才能在为人处世中恰到好处做到这一点;否则,做事直来直往,过了头,就成了“绞”,人的这一优点也成了缺点。 《论语·阳货篇》记载,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凡事都要有度,“直”的概念也许如此。 《论语·阳货篇》记载,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孔子说;古代人有三种毛病,其中之一就是,古代愚蠢的人简单直率,而现在愚蠢的人却明目张胆地虚伪欺诈罢了。 《论语·泰伯篇》记载:“狂而不直,吾不知之矣。”孔子说,一个人狂妄而不正直,我不知道这样的人会是什么结果。 “不直”就是“枉”,就是邪曲,心术不正,不走人生正路。人不“正直”,再加上有些“狂”,就会做坏事。 二、“直”是为人处世的一种基本原则。 在处世和交友,孔子非常赞成并倡导“直”。 《论语·宪问篇》记载,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一个具有正直美德的人,不仅要使自己正直,而且要使品行不端正的人变得正直,这么讲,“直”有矫正的意思。孔子的这句话是说,不单单是公正对待“怨”,也包括惩罚它,让它得到惩戒,使他们能改过自新。 《论语·公冶长篇》记载,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微生高为何转借邻居之醋?他是有醋不想借,还是没醋而转借,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坦诚相告,反而绕弯子,用“非直”的方法达到“直”的目标——也就是微生高借到了醋,并把借到的醋给了向他借醋的人。微生高的做法是自欺,欺人,这已背离了真正的“直”。这样做不仅使微生高“直”的名声蒙尘,对他德性的成长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可见,“直”有坦诚的意思。 《论语·子路篇》记载,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乍一看,似乎叶公口中的“直躬者”做到了“直”,用现在的话说叫大公无私,应当给予肯定,但孔子偏偏用“吾党之直者异于是”否定了“直躬者”检举其父“直”的行为。 这里的“隐”,通假“櫽”字。“櫽栝”是矫正竹木弯曲的工具。这里用作动词,是矫正,不是隐瞒的意思。“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不是说父亲包庇儿子的错误,儿子包庇父亲的错误,而是说儿子犯了错,父亲有责任为其纠正;父亲犯了错,儿子有责任为其纠正。所以,即使父母有过错,甚至犯了法,子女也应先遵从自己情感的真挚性,直面不想让父母受罚的心情,保护好父母,先维护好父子家庭伦理,再想法改正错误。如,本章句《论语》,儿子可以把父亲顺手牵来的羊,还给丢羊的人家,替父母承认错误并改正错误,这才是儒家提倡的“直”。 “直躬者”是“证”,是到官府告发他父亲,他的父亲知道后会如何想,自己养的儿子咋能这样不近人情呢?过于“直”,亲人的任何错误行为都毫不留情地告发,搞什么所谓大义灭亲的,这是有违人性的。拿“直躬者”一个让人能做到的行为,要求天下人都要做到,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 叶公所谓的“直”是刑罚之理,也可以理解成法理;孔子所说的“直”是情理,是人伦之理。我们坚守“直”时要注意:在不伤害他人权利的前提下做到“直”,才是真正的“直”,千万不把自己认为的“直”,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一点需要注意的。可见,孔子的“直”,并不是绝对的“直”。 儒家不仅重视“直”,也强调外在环境对个人成长的巨大影响力。 《论语·季氏篇》记载,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不言而喻,同正直的人交友,你也必须正直。你本身就不正直,你怎么能感召来像史鱼那样正直的朋友啊? 三、“直”是治国理政需要坚守的理念。 《论语·为政篇》记载,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直”在这里有正直不弯的意思,代指正直的人、贤能的人。 孔子说;选拔直的人,对于邪曲之人弃之不用,这样的话,民众就会信服了;反之,民众就不会信服。 《论语•颜渊篇》记载,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这里的“直”,有纠偏的意思。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把正直无私的人提拔起来,把邪恶的人置于一旁,歪门邪道的小人就没有了使坏的机会,风气就正。在治国理政中,选用“直道而行”的人,可以达到纯洁官员队伍的客观效果,这也符合孔子一以贯之的为政以德的理念。 “直”还有“直谏”的作用,提拔“直”的人,可以匡正诸侯国国君的过失,促进国家的安定。如“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的史鱼,就是死了,也要坚持奉劝卫灵公启用蘧伯玉,弃用小人弥子瑕。 儒家的“直”,作为“德”的一个方面,“直”显然兼含了“正”和“直”的意思。《论语》中的“直”者,说话上理直气壮,为人上清廉正直,做事是公正合理,待人是真诚耿直。 《论语》中的“直”,最贴近的现代词汇应该是“透明”,做人要很透明。时代不同,“直”的标准也会有所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义之于比”,凡是合于道义,符合社会正义的“直”,就是儒家所坚守的“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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