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6日的“慕尼黑安全论坛”上,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发表了著名的“餐桌理论”,他对世界各国说:一个国家在国际体系中,如果你不坐在餐桌上,你就会出现在菜单上。
虽然这句话听着让人特别来火,但在当时流传得又快又广,全世界媒体都报道了。因为这句话就是“零和博弈”的表态,是对“丛林法则”的推崇。


其核心意思就是:美国是全球最强的国家,可以凭借“实力地位”为所欲为。而国际关系的核心内容,在美国人眼里就是弱肉强食、以大欺小。
这句话,既不是布林肯最先说的,也不是布林肯第一次说。
1993年,美国为了给以色列侵略黎巴嫩洗白,就说过一样的话,那时布林肯还是个学生;2022年,布林肯点评中美竞争时也说过:美国“现在、将来都会稳稳坐在餐桌旁”。
实际上,不管我们多不喜欢这样的话,但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如果这句话不对,那就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成语了。而不喜欢这句话的理由,多半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强大。
世界一直就是个大餐桌,有的国家坐在桌边,有的国家在桌上。当然,坐在桌边的不会永远在桌边;被放在餐桌上的,也不会永远在餐桌上。

现在的世界动荡不安,战火在各地轮番洗地,那些被战火殃及的国家和地区、那些政权被颠覆的国家和地区,实际上就是不断被端到桌上的菜。
比如今天要说的叙利亚,就是一盘刚上桌的、冒着热气的“菜”。这盘菜一上桌,看着帮子饕餮之人,一个个立刻露出来本来面目。
叙利亚为什么说变天就变天?叙利亚是个好地方。地方太好了,对小国来讲也是一种“罪”。叙利亚说变天就变态,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在反政府武装的攻击下,十一天就终结了,为什么呢?究其原因,一点也不复杂,简单讲就是这几个原因。
首先必须说,叙利亚是个好地方,也就是某经上说的“流着牛奶和蜜”的地方。在中东,大部分地区都是沙漠,比如那些产油国;不是沙漠的地方就是高原,比如伊朗,全部在高原上。


唯独叙利亚,沙漠不多,多的是平原、河流和沿海港口。关键是这个地方既有油田,出高品质石油,又有良田,可以进行农业。
地理位置也好,在土耳其西南部、地中海西岸,既是连接东西的要地,又是四季分明风景如画的宝地。而最近十几年发现的里海油气田,又和叙利亚有关,起码输出通道在这里。
叙利亚南部和伊拉克、约旦、以色列接壤,伊拉克、约旦没什么,以色列就不一样了,这是个想把整个中东都吞并的国家,“大以色列计划”就是整个中东都是以色列。
以色列也是这么干的,一直说什么“应许之地”,但它又不说明白,反正看哪里好就说哪里是“应许之地”,说这事上帝说的,搞得你没法求证。
说良心话,在风沙满天的中东,叙利亚和黎巴嫩是最好的地方,但这两个国家都是弱国,所以,一直以来冲突不断,国家一片断垣残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办法,他们这儿太好了。

叙利亚内部太乱了,或者说“错乱”。一乱:国家是个宗教氛围特别浓厚的国家,但世俗化又搞得特别超强;二乱:大部分人口是逊尼派,权力却被占人口少数的什叶派掌握,并且国家管理还很松散;三乱:与周边有关,叙利亚周边要么是不安分的国家,要么是被敌对国家夹在中间。
叙利亚人口基本是两大块: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在叙利亚的阿拉伯穆斯林又分两派:逊尼派和什叶派,逊尼派占人口的60%以上,什叶派只占百分之十几。
问题是,叙利亚掌权的就是什叶派。这就导致国内大部分都对现在的政治架构不满意,政府不管做什么,大部分人都不满意。这样的情况,给了外部势力插手的机会和缝隙。
在中东,库尔德人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他们主要生活在土耳其、伊拉克和叙利亚,还不断想办法要独立建国。实际上,库尔德人一直被美国利用,在中东各地搞事情,搞得许多国家烦得要命。

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占据着叙利亚东部大约百分之三十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产油区。在叙利亚内乱时,美国军队偷叙利亚石油,其实偷的就是这些地方的油田,这里叙利亚没有力量,管不到,库尔德人又没权利管。
总的说来,叙利亚政府有效控制的地方,只占叙利亚国土的三分之二不到,剩下的,库尔德人占据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反政府武装占了百分之十几。
别小看反政府武装占据的百分之十几,这都是叙利亚比较好的地方;而叙利亚的反政府武装,基本就是所谓的“XX组织”,都在美国的小本本上记着。
搞笑的是,这些组织的行动对美国有利了,美国就不管,还想办法把他们的名字洗白。比如这一次赶跑巴沙尔的组织,就被美国从“恐怖组织名单”中除名了。
外部因素让叙利亚祸乱丛生。叙利亚内部乱糟糟的,外部也没闲着。俄罗斯在叙利亚有传统的军事基地,俄罗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通过叙利亚进入中东,这基本是大国的标配。

巴沙尔政府和俄罗斯的普京政府关系也好,所以,俄罗斯一直很精心的经营着叙利亚。2010年前后,叙利亚那么乱,ISIS都在叙利亚建国了,俄罗斯一通轰炸,愣是把ISIS炸没有了。
但因为俄罗斯力量有限,一场“俄乌战争”就让俄罗斯没法投入更多,所以,“俄乌战争”开始后,叙利亚政府一直依赖的重要支持力量一下子就变弱了。可以说,叙利亚局势从“俄乌战争”开始之后就急速恶化,导致现在的快速崩塌。
大家可能还记得,在俄罗斯轰炸叙利亚的ISIS时,美国是不管的,因为美国也很讨厌这个组织,美国驻扎在叙利亚的军队两不相帮,专心在库尔德人占领区偷石油,
反倒是土耳其,不但对ISIS通过土耳其卖石油、买装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对俄罗斯打击ISIS设置障碍。有一次,俄罗斯的军机经过土耳其边境地区时,土耳其还把它打了下来。
土耳其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土耳其希望叙利亚乱起来,本质上土耳其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一直想恢复“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个帝国就包括叙利亚版图。

这一次,叙利亚一乱,土耳其就开始讨论它的“帝国”了,他们的总统埃尔多安都出面说一战时情况,那时,叙利亚大部分地区,包括大马士革等大城市,基本就是土耳其的一部分。
12月10日埃尔多安表示:土耳其绝不允许叙利亚再次分裂,再次成为冲突地区。他警告一些国家说:,“对于那些觊觎叙利亚领土的人,我想说,土耳其不会袖手旁观,不会再让这片地区血流成河。”其实,埃尔多安是在警告以色列。
巴沙尔实在坚持不下去了。2024年12月8日,随着巴沙尔·阿萨德全家飞到俄罗斯避难,叙利亚延续了半个多世纪的阿萨德家族政权,正式宣告结束,叙利亚反政府武装“沙姆解放组织”接管叙利亚。
为什么巴沙尔坚持不下去了呢?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巴沙尔太穷了,没法坚持。
自2011年叙利亚爆发内战以来,叙利亚政府经过多年的打打杀杀,已经穷得没法弄;穷得巴沙尔在内乱不断时,还要改革政府、削减军队。
大家可能难以想象战争的消耗,那就是个无底洞。特别是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打战,基本上政府的单方面消耗,因为反政府武装没有成本,还可以“以战养战”。

“俄乌战争”开始后,俄罗斯的援助变少,巴沙尔没办法,只好削减政府开支、裁撤军队员额。消减开支导致政府不稳定,裁撤军队,相当于自废武功,还一定程度加强了反政府武装的力量。
去年九月,巴沙尔到访大国,这可能是他最豪华的出访。实际上,那时候的叙利亚政府已经没办法给自己的首脑提供外访条件了,连出访的飞机都是大国支援的。
至于政府军,叙利亚也是一直勉力维持,最精锐的只有一个师,还是巴沙尔弟弟带着,其他的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这样的局面,他没法坚持了。
巴沙尔政府快速倒台有先兆的,比如巴沙尔把国家重要文物送到亚洲大国保存;比如巴沙尔让弟弟带着最精锐的一个师到伊朗驻扎。
俄罗斯对巴沙尔的支持非常重要,但叙利亚也维持了很长时间,这一次十一天就倒下了,真正压垮巴沙尔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伊朗。

叙利亚对伊朗来说非常重要,它是伊朗国家战略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也就是伊朗对以色列所谓“抵抗之弧”的核心。
以前,叙利亚有这样那样的反政府武装,叙利亚政府军在俄罗斯和伊朗的帮助下还能抵抗,“俄乌战争”没打之前,叙利亚政府军还能收复失地。
俄罗斯的支援少了,伊朗的支持就很重要,伊朗也尽心尽力提供支持。伊朗革命卫队将军苏莱曼尼就是到叙利亚谈事情,在回来的途中遇刺的。
伊朗内部有保守派和改革派,苏莱曼尼、莱西等等,是坚定的保守派,也就是伊朗精神领袖忠实的支持者。这些人对“抵抗之弧”很重视,不会坐视叙利亚出现问题。
结果,叙利亚没出问题,伊朗自己出问题了:苏莱曼尼遇刺,莱西也莫名其妙“坠机”。

伊朗的保守派受到沉重打击,国内亲美的改革派上台。改革派极度亲美,连带着也要把对以色列的威胁减下来。
这样一来,伊朗在叙利亚的武装就要撤回来,“抵抗之弧”也不抵抗了,后果就是叙利亚内部力量失衡,各地门户对反政府武装打开,巴沙尔政权快速倒台。
盯着叙利亚的只有这几个国家,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叙利亚变天,实事求是讲,世界上关注的人不多,关注的国家也屈指可数。在中东,关注的国家也只有以色列、土耳其和伊朗;其他地区,关注的也只有美国、俄罗斯、欧洲。
有人说,我们也很关注呀。实际上,我们还真不太关注,因为这不是我们目前的战略重点方向。要是对比的话,可以拿塞尔维亚来对比,虽然塞尔维亚也不是战略重点,但重要性比叙利亚高了好几个数量级。

前几天,塞尔维亚一个在建的火车站发生坍塌事故,死了一些人,好家伙,全国掀起反政府浪潮,说武契奇政府亲中,这个火车站是中国工程队施工的。但实际上,这个火车站和中国没有半毛钱关系,这股势力就是要这么折腾,想把塞尔维亚也搞变天。
在关键时刻,一支“上合维和部队”立刻从哈萨克斯坦出发,赶到塞尔维亚维和。实际上,这是在给塞尔维亚政府底气,不至于被国内带路党配合域外势力,把国家给颠覆了。
对比塞尔维亚,我们就知道,叙利亚真的不是战略重点;可能叙利亚在一带一路上是个重要节点,但并不是我们目前必须维持的重点。
想在世界范围介入,是要付出巨大经济、外交成本的,所以,换句话说,我们即使在叙利亚付出,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这种情况与国家实力地位相当的。一个大国要在全世界有影响,就必须有介入世界事物的能力和决心。中东的势力范围已经固化,现在介入要付出巨大且高昂的成本,还不一点得利。
中东国家倒是希望我们介入,可以说是翘首以盼;根据发展的需求,我们早晚也会进入中东、欧洲,甚至美洲,但不是现在。这一点,我们应该清醒。
网上很多带节奏的,说叙利亚变天,大国损失惨重。不知道大国到底损失了什么,何来惨重?说远了,主要说那些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国家。
看着变天的叙利亚,几家欢喜几家愁,谁最痛苦?最高兴的当属美国了,因为美国几乎没付出什么高昂的成本,就得到巨大的战略利益。因为叙利亚在阿萨德政府之下,一直是美国的心病。现在,阿萨德政府倒台了,美国当然高兴。
美国的这种高兴是真实的、由内而外的。毕竟阿萨德政府是亲俄的,阿萨德政府倒台,相当于俄罗斯在叙利亚政策的失败。对手嘛,对方的失败就是我方的胜利。所以,美国最高兴。

最沮丧的要数俄罗斯了,原因跟美国一样:俄罗斯经年累月在叙利亚付出,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对叙利亚政权的控制,任谁都沮丧。实际上,对俄罗斯来说,这是“俄乌战争”带来的另一种后果。
俄罗斯在俄乌战争开始时,也是给叙利亚很大支持的,打得反对派到处躲藏,其实那时候,俄罗斯想把美国拖进叙利亚,减轻俄罗斯在别的方面的压力。
但老奸巨猾的美国,压根不在叙利亚投入更多,显然没有踏进这个泥潭。按照博弈双方的消耗来说,俄罗斯在叙利亚的消耗,一点没有影响美国;在这种状况下,因为实力有限,减少在叙利亚的消耗对俄罗斯就是明智的选择。
也就是说,叙利亚是俄罗斯的战略重点,但在“俄乌战争”的大背景下,叙利亚局势如何,对美国没有影响,对俄罗斯反倒成为包袱。叙利亚政府崩溃,俄罗斯不得不接受这个巨大的战略损失。

欧洲呢?实际上,欧洲的看法没人在意,欧洲也不在乎叙利亚到底是谁在掌权,他们唯一关心的,是中东别再产出一大批难民祸害欧洲,这和美国担心不要出现危害美国安全的恐怖组织一样。
区别在于:欧洲的担心是他们心里唯一重要的部分,美国的担心是他们获利需要付出的成本,也是他们在这次叙利亚问题中的副产品。
以色列是高兴的,因为叙利亚是伊朗苦心经营的“抵抗之弧”的重点,叙利亚变天,这个“抵抗之弧”不说它破功了,也起码是缺失了一大半。
另外,以色列对叙利亚、黎巴嫩的贪念从来没有消失,在他们所谓的“应许之地”里,本来就是“流着牛奶和蜜”的黎巴嫩和叙利亚;在它们“大以色列”版图中,叙利亚更是核心和当然,
土耳其总体上高兴大于失望,土耳其真心不希望叙利亚乱,起码不是现在乱。

一方面,土耳其对叙利亚有自己的想法,土耳其还想恢复他们的所谓“帝国”;另一方面,土耳其现在的实力不够,叙利亚乱了,土耳其也没法吞下。
所以,土耳其最近的表态就很有意思,既不希望叙利亚继续乱下去,更不希望有外来势力介入到叙利亚。埃尔多安的讲话,可以看成是对以色列的警告,就是这个原因。
土耳其还有个担心的地方,那就是叙利亚庞大的库尔德人团体;土耳其怕这些库尔德人和土耳其的库尔德人联合,要独立、要国土,把土耳其割除一块。
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都知道,库尔德人是美国扶持的,没有美国的支持,库尔德人根本闹不起来。经过叙利亚变天这件事,美国手里又多了一张对付土耳其的牌,还是张王牌。
最后要说伊朗了,他们最痛苦。在叙利亚政府变天过程中,最痛苦的要数伊朗了,因为这关系到伊朗的大战略,也关系到伊朗在中东的根基——抵抗以色列的带头大哥地位。

伊朗人不是阿拉伯人,他们据说是“雅利安人”,也就是某些种族主义者口中所谓的“最高贵的白色人种”。这种认知,也造成伊朗人现在的个性与性格。
“高贵的人”,当然不会跟着别人一样,阿拉伯帝国兴起,伊斯兰教传遍中东时,伊朗在不得不接受的情况下,也对伊斯兰教进行了变革,搞出一个“什叶派”。
“”高贵的人”,从来都要利用别人为自己服务;不会牺牲自己,造就有利自己的大形势。
在目前的世界格局中,伊朗一方面要做中东的大哥,他们以坚决反以为追求,团结阿拉伯世界,从埃及和沙特那里争夺阿拉伯大哥的地位;
另一方面,伊朗又在中美俄三国中左右横跳,塑造自己有利的战略局面,争取更多的利益。一个个反以力量的领导人在伊朗被暗杀,伊朗却和以色列打起默契的“导弹”,很滑稽。
实际上,从我们的角度看,伊朗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可以“亲美”,也可以“和中俄构成大三角反美”,但不能摇摆不定,不能口是心非,不能既要又要。

伊朗在巴列维王朝时期是亲美的,和以色列关系好得不得了;巴列维王朝因为利益被美国抛弃后,所谓的“伊朗革命”走向另一端,他们被美国扶上台,却走向假的“反美”道路。
反美、反以是“买卖”,目的是争取在阿拉伯世界的地位,伊朗打造了“抵抗之弧”;和中俄构成“大三角”也是买卖,想让中俄冲在前面和美国斗,他们在后面检拾成果。
自苏莱曼尼遇刺、莱西坠机后,伊朗改革派上台,伊朗的政策也来了个大转向,他们要向美国、西方靠拢了。这也不能说他们错了,只是俄罗斯的遭遇已经证实:美西方不可能接纳他们的。
现在,叙利亚变天,中东的反以力量不断消亡,伊朗既失去了以前地位,又失去了制约以色列的重要阵地——叙利亚。
伊朗走上了一条看不见结果的“美好”道路,付出的代价是国内矛盾更加突出、保守派和革新派斗争更加尖锐;在世界舞台上,伊朗更失去了两个大国的信任。

所以,叙利亚政府更迭,损失最大的是伊朗。后果吗,伊朗可能会成为下个被端上“餐桌”的国家。
还是用“不坐在餐桌上,就被端上餐桌”来总结叙利亚问题吧。
明显的,叙利亚是一盘菜,是美国做的一盘菜;但这道菜被端上餐桌,各国的反应是:
美国:这是我做的,味道不错,我已经吃了,还有别的要吃,你们尝尝吧。
以色列:意外之喜啊,快吃。于是,以色列以吃手抓饭的方式吃了起来,吃相难看得要命。
俄罗斯看着非常生气:有心无力,吃不下去,心里想着:这食材还是我的呢,你们这些鸟人。
伊朗:这本来都是我的啊,现在想吃一口,但够不着啊。
土耳其:你们都别动,这是我的菜!但桌子上的人没人鸟他。
欧洲:这也不是啥好菜,你们吃就好,别把汤汁溅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