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烈士王朴的母亲,川东组织急需经费,她卖光家产筹黄金2000两

晚上回忆这百年 2025-01-08 11:38:32

金永华

金永华,原名纫秋,又名建华,1900年出生,重庆巴县人,官宦家庭出身。父亲金润民是四川总督赵尔丰的幕僚,参与机要,草拟奏章,颇受重用。母亲是四品黄堂、正牌知府的千金小姐。

金家姊妹三人,金永华排行老大,自幼聪慧过人,偌大亲族中,金大小姐名声响亮。

金永华四母亲给她缠脚,却遭到她的极力抵触,并以死相抗。这事得到父亲的支持,她因此赢得一双天足。这对她的性格及人生命运都带来很重要的影响。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满清垮台,父亲金润民丢掉差使,母亲一心向佛,不善持家,金家日益败落。金永华想去上学,但遭母亲极力反对。

金永华再次以死抗衡。正好有个大户人家小姐需要陪读丫环,也看中了金永华。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此后,无论寒冬酷暑,金永华每天一早赶到学校,侍候小姐起床,准备笔砚,陪着上课学习。晚上,待小姐休息后,匆匆回家,完成母亲交办的家务。干完家务活,又复习预习功课。

她只要能读书,不怕独自走夜路,不怕一天到晚做不完的事,倔强、顽强。几年学习下来,她成了益州女校的才女。 她表现出了超出同龄人的理智和坚强。

益州女校读书期间,她受校长崔觉民(同盟会会员)影响颇深,爱国主义思想萌发。她参加了四川保路罢课运动、“秋瑾、宋教仁被害日”悼念活动、国耻日反帝爱国游行,思想活跃,作风大胆。

1916年,迫于生计,金家举家从成都迁回重庆。

父亲很喜欢她这个聪明伶俐、刻苦好学的女儿,支持她继续读书。金永华考上了重庆第二女子师范学校。不料此事遭到家族规强烈反对,父亲屈服于压力,金永华的读书梦破碎。

1920年,金永华嫁入家境殷实的王家,成为江北县商人王英武的继室。第二年,生下儿子王朴。

婆婆早年丧夫,性情古怪,金永华在王家受尽苛刻。她要侍候好婆婆,照顾好丈夫,还要关心丈夫前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她很有眼光,丈夫生意低迷一筹莫展,她建议丈夫低价收购猪鬃,储存起来。得益于这个建议,丈夫顺利渡过难关,生意起死回生。

为了寻求发展,金永华支持王英武到日本做生意。1926年春,一家三口东渡日本。在日本,金永华一边勤俭持家,一边相夫教子。

一次,一个日本小孩骂王朴,王朴还了一句,立刻遭到日本孩子的痛打,王朴打不赢,就咬了对方一口。对方家长找到金永华,要求道勤赔医药费。客居异乡的金永华切肤地感受到弱邦的悲凉,毅然带着王朴回国。

金永华聪慧精明,治家有方,很快赢得家人的尊重,掌握了王家的财政大权,成了名符其实的当家太太。

其时,王家在重庆的祥记商号除经营猪鬃外,还做山货、药材、毛皮生意。业务拓展很快,单是猪毛就占着一幢四层楼房40多间房子,雇着近200名男女工人。

人到中年后,丈夫王英武疾病缠身,她便与丈夫商量,不再扩大城里的生意,把活钱变成田产。王家开始在江北县、巴县等地买田买地,兴家置业。土地之多,王家人出门走三天也不会踩别人家的地面,达1680多石。王家成了江北县最有实力的大地主之一。

当家的金永华治家严谨,省吃俭用。她自己很少穿金戴银,也不让孩子们过分享受,平时连点心水果都舍不得给孩子买。她买了好几个保险箱,把珠宝玉器都按孩子的人头分成份额仔细收藏,贵重的衣料都给儿女留着。她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将会因为一个理由大水般流散。

1939年秋,王朴在复旦高中读书,因抗议学校无理开除同学而愤然退学,回家与几位同学集体自学。金永华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挺赞赏儿子的行为。

她将表弟杨宜德聘为西宾,几个小点孩子都交给表弟发蒙。

虽然她不在金钱上娇纵孩子,却对王朴买书学习从不阻止,以致王朴几乎购买和保存了当时全部的《新华日报》和《群众》、《解放》、《理论与现实》等进步刊物和生活书店出版的重要书籍。

儿子给她介绍高尔基的《母亲》、巴金的《家》等书籍,她总是认真地读,还与儿子一起探讨书中的人和事。在与儿子的长期接触中,特别是王朴考入复旦大学读书以后,她以一位母亲的直觉隐约揣度到他要走的路将是一条能成大器的路,与儿子在一起的人是能成大事的人。

她从儿子的言谈举止中,听得出家里的成千亩良田、玉器珠宝、城里乡下的房产商号,在儿子眼中一文不值。

她常跟儿子说:“我不糊涂。”这四个字,是对儿子未来的信心与期翼。

1945年秋,抗战胜利,内战爆发。7月,王朴根据中共南方局青年组的指示,回乡为党兴学,开辟农村工作据点。金永华并不知道儿子想干什么,但同意了儿子的办学计划。

9月,江北县复兴乡莲华小学正式开学了。王朴任校长,金永华任董事长。她带着全家大小八口人,从城里搬到穷乡僻壤的复兴乡李家祠堂。

她主动负责学校的后勤工作,为大家煮饭,洗衣服,与地方社会上层人士斡旋,搞好关系,以保证学校工作的正常运行。学校按照陶行知先生“教、学、做合一”的方法培养学生,还办了成人夜校,帮助附近农民学文化。来上学的青年农民很多,有的打着火把从几里外赶来学习。

1946年夏,内战全面爆发。为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加强农村据点,扩大办学影响,王朴向母亲提出,买下逊敏书院的校址,将小学办成中学,金永华支持了儿子的决定。

同年秋,莲华中学在逊敏书院正式开学,共产党的工作据点随之从李家祠堂转移到逊敏书院。因为来上学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这些孩子,也为了隐蔽据点,学校减免了将近一半学生的学费、膳宿费,这在当时是很不容易的。

这时王朴已加入中国共产党,莲华中学成了中共培养干部的摇篮。经过近一年的办学,金永华对师生们的感情也日益深厚,亲自下厨做豆花,周末还参加学校的文娱晚会,和青年们一起围坐在火堆旁击鼓传花,唱歌、跳舞、猜谜语、聊天。

1947年9月,中共重庆北区工委成立。工委书记齐亮以英语教员身份,化名李仲伟来校工作,王朴和黄友凡为工委委员。这个学校从此成为中共在江北县、北碚部分地区的司令部,成为培养干部的“红色摇篮”。金永华实际上已成为这个集体的一员,她也从中受到共产党的教育。

这年冬天,全县风传莲华是共产党办的学校。县长燕德炎来校视察,实则查探。金永华特地换上锦缎旗袍,戴上首饰,与王朴在校门口迎候县长,并陪同视察。此举颇得县长及其随员的赞赏。经过这次波折,再一次巩固了莲华中学的地位。

在两年办学实践中,金永华更加看清了只有中国共产党才是中华民族的中坚和希望。她猜想这些年轻教师是共产党员,深信儿子走的路是一条光明的救国救民的大道。当然也深知这条路并不平坦,而是充满着艰辛、危险和严峻考验。

1947年秋天,解放战争出现历史性转折,但大西南仍一片肃杀气氛。《新华日报》被关闭,中共四川省委机关撤离。

中共川东临委决定,在上下川东地区发动武装斗争,以配合人民解放军的战略进攻。开展武装斗争需要大量活动经费,用于筹办枪支弹药、购买粮食等。中共川东地下组织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北区工委,王朴接受了任务。

王朴与母亲商量筹资之事,希望她能同意把田产变成现金借给共产党用。王朴明确告诉母亲,自己是共产党员,是党派他来做工作的。但这个要求对金永华来说意味着一个极艰难的选择。

这意味着她耗尽半生心血、苦心经营积攒所得,准备留给子孙后代的财产将全部放弃,而且事情败露,一家人都将遭灭顶之灾。

她对儿子说:“就算王家的田产不要了,可这事跟办学不一样啊!娘快五十了,死不足惜,可你弟弟妹妹还没长大……”

王朴很急切,一次又一次给母亲分析形势,启发开导,并讲了中共川东组织提出的三个条件:变产助党,重庆解放后归还;莲华中学完全交给共产党来办;弟妹由共产党负责培养教育。

金永华应该不是被这些条件说服的。她看出的是儿子的决心和滚滚而来的大势。多年后,她告诉儿子王容:“我想过了,我可以教书,国文、算术都可以。”如果不可以教书,“我就去帮人。”如果被捕,“我就顾不得你们这一窝拖(指5个幼残儿女)。”她是拿着生命和一家人的命运来做的这个决定。

从1947年冬至1948年夏,金永华陆续变卖了江北县复兴、悦来、仙桃、静观及巴县鹿角、长生等地的1480多石土地和市区部分沿街房产,折合黄金价值近2000两,冒着“通匪资匪”的危险,全部存入中国银行,由会计主任、共产党员杨志保管,交付共产党支配使用,而且把莲华中学也交给共产党办学。

1947年冬,中共川东临委书记王璞到莲华中学检查北区工委工作,部署开展武装斗争工作时,特地拜见了金永华,誉赞她的崇高之举,感谢她在艰难岁月和关键时刻的一片赤诚之心。她也感谢共产党对她的信任和给予她的无限温情。

王家大举变卖田土和房产,在重庆市和江北县引起很大的震动。为免社会人士及特务猜疑,防止破坏,金永华遵照共产党组织的需要和安排,于1948年早春,由王朴出面,在重庆民国路宏泰大楼二楼创办了重庆南华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以此作为川东地下党的一个经济据点,以贸易为掩护,打通与上海、香港的通路,与上级组织保持联系。

与此同时,她又出面接办由天津内迁于此的私立志达中学,并将其完全交给共产党,名义上仍担任董事长,王朴任校长。

至此,她已把自己的全部财产和赤心都献给了儿子所从事的事业,完成了人生的重大转折。但她的奉献还有比这更宝贵的。

1948年春夏之交,正当北区工作蓬勃开展时,中共重庆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市工委书记刘国定被捕叛变。北区工委决定留一人坚持工作,其余委员撤离学校。王朴、齐亮、黄友凡三人都要求留下。最后,担子落在王朴身上。他说:能不能经得起最严峻的考验,我的行动是最好的回答。

4月25日,王朴安排好学校的工作,告别妻子褚群和襁褓中的儿子,从乡下进城,来到金永华的身边。

母子二人促膝长谈。儿子告诉母亲目前局势对共产党极其不利,金永华就叫儿子到成都躲避一下。儿子说:“我怎么能走呢?我加入了组织,就不是娘一个人的儿子了。”

他跟母亲说了三条意见:一是万一被捕,要放出平和的空气,掩护学校,保护同志,学校一定要办下去,这是命根子;二要听党的话,剩下的田产,继续变卖;三是弟弟、妹妹要靠组织,不能离开学校。母亲心如刀割。

4月27日,重庆行辕二处课长雷天元带着五个特务包围南华公司,王朴被捕。消息传到莲华中学后,齐亮和黄友凡连夜赶到重庆慰问金永华。听到消息,金永华顿觉天旋地转,悲愤无比。

她克制住悲伤,再次回到乡下。 她热情应酬,笑语如常。这让师生们相信,王朴校长是出远门做生意去了。

重庆行辕二处派特务雷天元传见金永华,查问王朴平时都读些什么书,交些什么朋友。金永华说:“我儿子是读书人,最爱看《红楼梦》、《西厢记》、《三国演义》,就是不爱交朋友,顾不上去应酬,这才得罪了那些没良心的人,遭到陷害。”

随后,又有一个特务拿着王朴的旧烟斗,自称是受王朴所托而来,问东问西。金永华说:“我儿子是办学校、做生意的,行得端走得正,我当娘的最清楚。”特务无机可乘,灰溜溜走了。

不久这个特务又来了,诈说:“你拿30条金子,我让你们母子俩见一面。”遭到金永华的拒绝。

她始终守口如瓶,随时将异常情况向党组织作汇报,及时采取有效措施,保护了莲华中学和中共地下党同志的安全。

1948年冬,黄友凡秘密来看他,她有些激动:“黄大哥,我很想念你们,只要你们安全,我就放心了。”

这之后,金永华生了一场重病。她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世,准备将仅存的私房钱全部交给共产党。于是,她把留下来坚持的钟歧青找到病床前,拿出随身的小皮包,里面装着她的首饰和47两碎黄金,交给了钟歧青。若干年后,当钟歧青说起此事,泪流满面。

1949年10月28日晨,下雨,住在鸿泰大楼的金永华很烦燥。这天下午,王朴与陈然、刘国鋕、成善谋等10位同志在大坪刑场就义。消息传来,金永华泪如泉涌。

她让妹妹金永芳出面收拾儿子的忠骨。金永芳带着几个人来到大坪刑场,找到了瘦骨嶙峋的王朴的遗骸,用白布包裹着抬出了刑场,几经周折,将其忠骨草草地掩埋在江北县龙溪乡。

王朴牺牲后,中共地下党组织派王泽泮找到金永华。她说:“王朴的路没有错,我们的路没有错。”又说:“我什么也不怕了,党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时,她还不是一名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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