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青涩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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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是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一群少数民族青年于1985年自发组建的群众性业余文学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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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白果树下》、《石拱桥与尚疤叔》是刘秋平“尚疤叔”文章的姊妹篇。(文后链接《白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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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拱桥与尚疤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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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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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屋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上有座石拱桥。这座桥并不是常见的那种人砌石桥,而是一块天然的半月形拱状大石头,恰到好处地横跨小溪,便成了石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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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上有座古老的石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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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拱桥大约两米多长,桥形很是精致。桥拱上面被小朋友们溜得乌黑发亮,桥拱下边有一个能容纳4个小孩的干燥地方。拱桥右侧有一个青砖砌成约1米高的小屋,里面有一个香炉,常年香火不断,听大人们说它是土地“公公婆婆”的屋子。
溪水经过石拱桥下流向不远处的鱼塘。鱼塘边上是一排排李树柳树。那些李树每年都硕果累累,那红透的李子,更是逗人喜爱。李树身上挂满了一球球软绵绵的透明的褐色软东西,大人们说是“知了”的大便。而我们就用这些东西粘在头部、面部,一个个像长了瘤子一样,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而老柳树四周更是我们的乐园。当春天来临,柳树长出绿叶之时,我们就用柳树枝扎了一个个绿圈圈,再摘上几支粉红色的“饱饭花”插在头上,当起了游击队员来。有时候,一些男孩子还会爬到柳树尖端去掏鸟蛋……
尚疤叔是我们村上唯一的单身汉,他在石拱桥旁边的鱼塘里养着几千尾鱼。每天清早,他就上山割露水草喂鱼。然后坐在石桥上看鱼儿吃草。尚疤叔是个读了几年私塾的人,很是有些学问。尤其是他讲的《聊斋》故事有声有色,我们爱听极了。
我特爱听尚疤叔讲石拱桥的故事。当他看鱼儿吃草之时,我们就紧紧地挨着他坐下,一个劲地催他讲故事。每次,尚疤叔并不推辞,我们便知道石拱桥原本是龙王的儿子,它因为在龙宫犯了罪,被罚到人间变成了桥,让万千人践踏,希望它来世再做一条善良和诚实的龙;而右侧土地“公公婆婆”,他们的职责是守着这片土地,不让人侵占;那些李树、柳树,可是修炼千年的树精,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李树的果子红得发紫都无人问津,柳树上的鸟蛋也无人敢去掏……这些故事,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力,我们特别爱一问到底。而尚疤叔有时被我们问得没词了,就不耐烦地说:“拿锄头来!”
到了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不再顽皮了。有一次,妈妈给了我一毛钱,我用它购置了铁钩,用竹竿做成了钓杆。每天放学,我就挖一些蚯蚓,与尚疤叔在石拱桥上垂钓。运气好,一个下午就能钓到十来只青蛙。有时候我们也去摸田螺、挖泥鳅。这个时候的我,似乎长大了很多,我感兴趣的不再是尚疤叔的故事。我所期盼的是水中的鱼和青蛙、田螺、泥鳅,还有树上的鸟蛋。尚疤叔再讲故事,我会烦他把鱼吓走了。
玩腻了这些,我便和几个小孩在浅水里洗澡。夏季的天,也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往往是突然下雨,来不及回家,我们只好躲到石拱桥下。尚疤叔无须这样,因为他永远随身带着蓑衣和油斗笠。而我们几个坐在石拱桥下,一双双小手拍打着略带凉意的水,同时欣赏着外面点点落下的雨珠,忘记一切……
但是当高兴淡退之后,抬眼看看石拱桥,我们就十分害怕起来。因为尚疤叔说过:下雨时李树精和柳树精也会钻到石拱桥下来避雨,它们饿了的时候还会吃小孩子呢!每当想到这些,我们便顾不了下大雨,再也不敢呆下去,生怕从某个地方钻出来一个树精吞下我们,更胆小的就尖叫着冲到尚疤叔的斗笠下去了……
不知不觉告别了童年,直到参加工作从医,石拱桥的故事就渐渐地淡去了。
前几天家里托人带信来,说尚疤叔卧病在床,很想见我一面……
我急忙准备医疗用具、打点行装回家。但是远远地就看见石拱桥边停着一副棺材,下面点着油灯。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一问,才知道我真的回来晚了。老乡们说,尚疤叔知道我学医,很想要我给他治病,直到临走时还一个劲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泪眼模糊地站在石拱桥上。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桥下的溪水和不远处的鱼塘都已经干涸了,塘址长满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草;那些柳树、李树全被人砍掉了,只留下一个个树蔸;石拱桥周围,一座座工厂的升腾的浓烟,像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在蓝天上飞翔;那个用青砖砌成、昔日香火不断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屋子,竟然变成了一个臭气弥漫的垃圾场……
只有这古老的石拱桥哟,依然静静地横卧着,将岁月卧成了满桥的青苔。我知道,这时跟随着尚疤叔远去的,不仅仅是这些旧时的景物,还有我那段不再回头的童年……(此文作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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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疤叔临走时还一个劲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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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韵】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跟随着尚疤叔远去的,还有我那段不再回头的童年-
《往事只能回味》(邓丽君)mp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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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秋平,女,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医师。是山径文学社初始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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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