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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上完后,她便打算自己走回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门口竟然停了一辆深黑色迈巴赫。
在她走近时鸣笛。
姜沫五感很强,隔着防窥车窗,她也能认清里面的人。
站在原地停顿一秒,她选择绕过豪车权当没看见。
车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一脸冷漠的男人,尴尬开口:“霍总,要追上去吗?”
姜小姐走的实在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都过红绿灯了,再不追上去,估计人影都找不着了。
男人咬牙吐出一个字:“追!”
司机得到指令立马踩油门追上去。
姜沫走到岔路时,那辆迈巴赫急停在她面前,堵住去路。
她蹙了蹙眉,眼神里有明显的不悦。
司机下车,走到她面前恭敬地道:“夫人,霍总在车上等您。”
周围不少人都在看她们这边,姜沫不想引起注视,也不想为难司机,点点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司机连忙拦下:“夫人,您还是去后座吧。”
“……”事真多啊。
姜沫面无表情的坐上后座,和霍砚庭保持最远的距离。
晚上的霍砚庭比早上的霍砚庭看上去脸色更加不好,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滴水。
不知道谁惹他心情不好。
姜沫对于别人的闲事一向不上心,总归跟上了一天学的她没关系。
她闭上眼假寐,只当男人不存在。
一路无声,同早上无异,不同的是这一次霍砚庭没有靠着她睡着。
路程行至一半,姜沫觉察出路线不对,开口打破沉默:“去哪儿。”
霍砚庭盯着文件,筋骨微凸的手唰唰地在文件上签名,头都没抬。
“夫人,咱们这是去霍家。”司机代他解释。
“哦。”姜沫眼睛又闭上了。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两人,越看越觉得般配,不由笑着多说了两句:“少爷说今晚带您去霍家认认人,毕竟以后长打交道,您现在是霍家的长孙夫人,以后霍家的管家权可都得教给您。”
姜沫眉心隐隐一跳。
这霍家怎么跟封建社会一样。
姜沫随口应了声,没当回事。
霍家是百年老宅,前庭后院占地几百亩,几代同堂,别院住着霍家旁支。
主院只有霍老爷子和霍砚庭。
除非每个月一次的家族聚餐,否则平常基本不会有人过来主院。
霍砚庭成年之前那些人倒是三岔五岔的爱来霍老爷子面前“尽孝”。
成年之后,霍老爷子不顾拦阻,让霍砚庭掌权,他上位这几年,手段雷霆,不近人情。
让那些心思多的亲戚安分不少。
然而今晚的霍家却和往常大不一样。
门口被保镖围了个严实,院内灯火通明,人群四处走动。
别院里的几房这会都往主院赶。
霍砚庭一下车就觉察出不对,神色一沉,步伐很快的往里走,车门都没关。
一直等在门口的李管家看到他立刻迎上来,焦急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爷爷怎么了?”霍砚庭大步流星,嗓音很冷。
李管家眼底全是担忧和紧张:“老爷今天吃完午饭脸色就不太好,我说去找医生他不肯,我怎么劝都没用,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人突然就晕倒了!”
姜沫跟在他们身后,听到霍老爷子晕倒后眉心拧紧。
她开的药如果按时吃不会出现这种症状,怎么会突然晕倒?
姜沫刚想上前询问霍老爷子中午吃了什么食物,就听到霍砚庭已经问了。
李管家一五一十回答:“都是一些老爷子爱吃的家常菜,对了,今天杨妈加了一道鱼翅盅,说是有滋补的作用。”
霍家今天很热闹,来来往往人声不断,姜沫看到一波接一波的医生被人领进去。
她跟在后面刚到主院门口,便听到里面一阵混乱声。
“赶紧给病人准备除颤!”
“快!快!都听周医生的!”
姜沫往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脸色蜡白,俨然已是一副垂死之气。
病床旁边监护仪上的生命线几乎跳平。
脑血四散,为首的医生居然还要给病人除颤。
姜沫眼神冷了冷,隔着人群:“除颤仪一旦启动,病人必死无疑!”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当看到是个背着双肩包的小姑娘时,方才下命令的那名医生不由冷笑了声。
就她?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质疑他的决定?
他可是顾老最得意的门生,京一院心外科二把手,轮得着一个小丫头评头论足?
一名打扮得体优雅的贵妇拨开人群朝着姜沫厉声呵斥:“你谁啊!在我们霍家胡搅蛮缠,李管家呢?赶紧把这人给我轰出去!别耽误老爷子治病!”
在场的所有人都投来厌恶鄙弃的目光,每个人都认为姜沫是在故意找事。
李管家是知道姜沫会点医术的,虽然他一直觉得姜沫那点半吊子医术也只能糊弄糊弄老爷子。
可她毕竟是老爷子钦点的孙媳妇。
李管家上前帮忙解释:“她是少……”
“滚开。”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来。
姜沫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快速冲到霍老爷子床前,从怀里取出一盒针匣,正欲施针,一道身影赫然拦在她对面。
“你什么身份就敢对病人乱用针。”
姜沫抬眸,入眼便看到那位自称顾老得意门生的男人。
他挡在霍老爷子身前,倨傲地看向自己,眼神里不屑和鄙夷不加掩饰。
另外一名白大褂嘲讽道:“这年头真是什么江湖骗子都敢乱用针了,拿家里缝衣服的绣花针就敢来充当医者?”
在他们眼里,姜沫这样长得漂亮又这么年轻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医术,那点不入流的医术和他们这些师承大家的能比吗!
霍老爷子脸色越来越白,如果再耽搁治疗,很有可能救不回来。
姜沫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霍老爷子于她有恩,是他帮忙在山里找到的师父遗体,也是他去接的自己。
姜沫周身的气息冷的可怕,耐心几乎告罄。
“你说你师承顾老,是医学大家,那你难道没看出来病人是因为中午吃了鱼翅盅这种大补的食物导致血压提高,之后又吃了降压片导致的心脉衰竭迹象吗?”姜沫冷冷道。
那医生明显一震,他们都是靠仪器才能检查出霍老爷子的病因,这人居然用眼睛看出来了?
虽然他之前猜测出霍老爷子晕倒可能和吃了这些大补的药膳有关,但是这和降压片又有什么关系。
血压升高再去降低血压,这二者能有什么冲突!
姜沫:“吃了翅盅加压泵血,之后降压片强行降压,这对心脏就是致命伤,尤其是像霍爷爷这样本身心脏就有问题的老年人。”
这话一出,医生们互相对视一眼。
老爷子明明就是心跳过慢,而且血压升高,他们降血压,加快心肺复苏才是正常的!
眼前这个女孩看年级估计都还在上学,她能懂什么东西。
难不成他们这些有正规行医资格证的还会出错吗!
“你学过医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如果照你这个说法能把人治好,我就是你儿子!”
姜沫看向堵在自己身前的男医生,眸色冰凉,她的耐心彻底结束了,她悄无声息地活动手腕,正准备用武力解决现在的局面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
“让她治!”
霍砚庭从人群后走到姜沫身侧,垂眸看向她,嗓音很低:“能治好吗。”
“能。”姜沫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嗯。”霍砚庭冷眼扫过面前的男医生,声音薄凉:“滚。”
男医生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对待,涨成猪肝色的脸朝那名贵妇看去。
白秀是霍老爷子弟弟的二儿媳,算是霍砚庭的二婶。
自从霍砚庭父母过世后,一直是她在操持霍家上下,也是她负责照顾霍老爷子的起居。
今天这群医生就是她轮番请来的。
白秀道:“砚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老爷子的性命开玩笑,这小丫头算什么东……”
“二婶。”霍砚庭冷声打断,漆黑的眸像是染了寒霜,由内而外散发着巨大的压迫感:“她算您侄媳。”
白秀骤然呆住,还在消化霍砚庭嘴里侄媳两个字。
“滚开!”他再次出声。
一排医生都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不由自主的把身体挪开站在一旁。
姜沫看了霍砚庭一眼,弯下腰开始给霍老爷子施针。
她必须先用针疏散老爷子挤压在脑子里的淤血,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姜沫用针很快,出神入化。
旁人屏气凝神,紧张不已,她却有条有紊,丝毫不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爷子的脸色依然灰败,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人群中不知谁先发出了一声轻嗤。
随后接二连三的嘲笑声,讥讽声,不绝于耳。
“十五分钟都过去了,老爷子还没醒呢。”
“大家可都看见了,是她耽误的治疗,这老爷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回头可别说是咱们治的,我可不想给顾老先生蒙羞!”
“就说她治不了,一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野丫头能懂治病吗!”
“闭嘴!”
“闭嘴!”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众人截然一窒,嘈杂声顿止,各个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对男女,周身气场实在太可怕了!
刚才回头的那一眼,他们毫不怀疑这两个人是想把他们给刀了!
霍砚庭冷冷道:“谁再多说一个字,舌头不想要可以留在霍家。”
姜沫顿了下,回头继续扎针。
又过了五分钟。
原先扎针的位置慢慢渗出细微血丝,姜沫从背包里拿出手帕仔细擦干。
不稍片刻。
霍老爷子原先灰败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呼吸不再粗重,慢慢变得均匀,心电图也开始正常。
众人纷纷怔住。
老爷子的病症分明已经……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更何况老爷子脑袋里面还有肿瘤,她是怎么做到既疏散了血压,又避开心脏这种致命位置让血液正常流动的!
这样的医术就算是他们的老师来了也未必能够做到。
一个看上去才二十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成功了……
屋子里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心都提起来了。
姜沫起身,擦了擦手:“霍爷爷已经没事了。”
白秀还没从霍砚庭刚才那句“她算您侄媳”中反应过来,这边又跟她说老爷子的命没事了,她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漂亮却清冷的一张脸。
她真把老爷子治好了?
可是这样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懂医术?而且还比她请的这些医学大佬厉害……
眼下见她真把人从死神手上救了回来,方才为难她的医生面色窘迫,不敢置信的问:“你也是学医的?京医大还是国医大,师从哪家……”
姜沫神色很淡:“我没有养儿子的兴趣,不过我爸倒是挺喜欢养孩子的,你可以去姜家问问他还缺不缺儿子。”
“……”
那医生的脸由白变青再涨成红色,显然差点忘了自己刚刚放出的豪言。
姜沫并没打算真的为难他,只是看他一眼:“中华医术,博大精深,你学医不精就不要怪在中医头上,连最基本的病症都查不清,看来你的老师也不过如此。”
竟然有人说顾老不过如此,周杨顿时恼羞成怒,“我看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敢质疑顾老的医术,他可是医学界泰斗!别以为自己误打误撞暂时治好了老爷子,就能随便羞辱顾老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今日来的医生有一大半都是顾老的学生,此刻听到有人看不起自己的老师,各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姜沫生吞活剥了。
姜沫摇了摇头,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毕竟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别说是一群了。
她自顾自收拾东西,没注意到一旁男人一直盯着她的深邃目光。
霍砚庭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有探究,有打量,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危险。
姜沫倏地蹙眉,抬眸看向霍砚庭,那人并没有在看自己。
那为什么自己刚才总感觉背后有点凉?
错觉?
姜沫不想跟这群医生追究,但有人却非要往上凑。
那医生见姜沫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是被自己戳中了,冷嘲热讽道:“怎么?被我说中……啊!”
周杨话都没说完,双腿忽然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恰巧在姜沫面前。
姜沫眨了眨眼,笑了:“就算你很想当儿子,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周杨咬牙想站起来,奈何双腿根本动弹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他差点气到当场晕厥。
姜沫:“把你当初学医时的宣誓背一遍,然后滚。”
周杨死死瞪向姜沫,一旁的同门想要把他拽起来却根本拉不动。
僵持了半分钟左右,周杨最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背完宣誓,周杨发现自己终于能站起来了,立刻收拾医药箱往外跑,走到门口时回头狠狠剜了一眼姜沫。
大家都是学医的,来日方长,下次一定有机会让她好看!
姜沫对这种低级别的仇视一向不放在心里。
再有下次,她不介意直接废了他的手。
这样没有医术更没有医德的人不配做医生。
姜沫不动声色地收起银针,她出针速度飞快,几乎没人看到是她用银针点中了周杨的穴位。
但这不包括霍砚庭。
男人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眸深不见底,片刻后,他转头朝白秀道:“爷爷需要休息,都出去吧。”
“哦……哦哦好。”白秀的目光在姜沫身上来回扫视,吩咐人都下去,很快屋内就剩了几个霍家人。
她疑惑问:“砚庭,你刚刚说她是什么?”
李管家上前解释:“二夫人,这是老爷子亲点的孙媳,是姜家的女儿,叫姜沫。”
本来是好事一桩,谁承想老爷子突然倒下了!
白秀一脸震惊。
霍砚庭结婚了?
这事霍家居然没一个人知道!
京城姓姜的豪门只有一家,那家的女儿她见过,虽然长得漂亮,但远不及眼前这姑娘相貌好。
不是姜瑶,那就是姜家那位刚找回来的乡下女儿了。
深山里长大的……
白秀皱了皱眉,对姜沫的嫌弃写在了脸上。
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也配进他们霍家的门,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
但一想到娶她的是霍砚庭,她心里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霍砚庭娶了个这么没用的,以后对他的事业能有什么帮助啊。
自己儿子现在正跟顾家千金来往密切呢,起码在婚事上,自己总算是能压这个侄子一头了。
霍砚庭睨她一眼,难得好心介绍:“叫二婶。”
姜沫“哦”了声:“二婶。”
白秀冷哼了声:“这才刚嫁进来,没必要叫的这么亲热。”
霍砚庭的媳妇儿,她必须得给点下马威,不然以后骑在她头上可怎么办!
姜沫目光微冷,没等她发作,就听到霍砚庭道:“二婶说的对,以后您就安心待在别院,不用操心主院的事了,毕竟我们没有那么亲。”
男人嗓音淡漠,没什么表情。
白秀愣住,“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霍砚庭眸色很沉:“以后管家的事就不劳烦二婶了。”
白秀没想到自己就因为一句话管家权就没了,顿时怒道:“霍砚庭,我是你二婶!你敢这么多我?老爷子都还没发话呢!”
霍砚庭并不打算跟她废话,直接让人把白秀和其他人拖走了。
耳畔白秀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后,姜沫才转头看向男人,想到在车里司机说的话。
眼神里很不高兴:“你不会要我来管家吧。”
她可没有这个时间。
霍砚庭微微低下头,和她平视,凉凉道:“你想的挺美。”
“……”
他冷哼了声:“一个专门的管理团队,这点钱霍家还请得起。”
姜沫抿了抿唇,换了话题:“今晚还回去吗。”
霍砚庭揉了揉疲惫的眉眼,“明天一早等爷爷醒来再回。”
姜沫在哪睡都一样,这会已经到了她睡觉的点了,便问道:“我睡哪儿。”
原本往外走的男人步伐停住,转身扔下一句:“你跟我睡。”
“?”
姜沫从霍砚庭身边经过,走向李管家:“请问客房在哪?”
“在左手第二……”他下意识的话说到一半赶紧闭嘴,小心翼翼地观察霍砚庭的脸色,见男人一脸阴沉,没再往下说,尴尬地咳了两声:“夫人还是和少爷睡一间房吧,你们才刚新婚,要是被老爷知道你们分房睡,这怕是不好交代啊。”
姜沫独来独往惯了,对已为人妻这件事还有几分不适应。
但在霍老爷子面前,她得和霍砚庭把戏演下去。
姜沫脚步顿住,回头望向霍砚庭:“还不走?”
男人睨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出去去,那一眼眸色深的像夜色里的深潭,叫人看不出情绪。
姜沫同他并肩而行,隔着友好的社交距离。
霍砚庭的房间在三楼,卧室占了大半个楼层,大的离谱。
简约的黑白风,和它的主人一样,死气沉沉。
这是姜沫对这间屋子的总结。
未等她站定,身后低沉的声音便响起。
“你久居深山,医术是谁教你的。”
姜沫挑了挑眉,唇角带笑道:“这好像与你无关。”
霍砚庭:“……”
他微眯起眼,之前以为她只是不善交际,单纯,以及身世有些可怜的女人。
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冷漠,寡情,睚眦必报。
锋芒藏在剑锋下,不轻易展露而已。
不愿意说?
没关系。
这世上还没有他霍砚庭查不到的事。
霍砚庭眸光微凉,扔下一句:“你睡沙发。”
姜沫目送他离开,看向房间里足足三四米宽的大床,她睡哪儿其实都一样,但这床看起来确实好睡。
姜沫耸耸肩,转身进了浴室。
洗漱完出来时,霍砚庭已经换了套衣服,笔挺的西装这会变成了舒适的家居服。
此刻正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
姜沫多看了两眼,旋即在男人发现之前移开视线,自顾自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
这会儿房间极其安静,打坐正好。
霍砚庭抬眸时,姜沫正闭着眼认真冥想,因此错过了男人一直审视的目光。
他身体微微后仰,十指交叉,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姜沫。
少女肌肤在灯光下白的近乎透明,精致的侧颜像是渡上了薄薄的冷光。
不知过了多久,姜沫突然睁开双眸。
霍砚庭陡然一怔。
那双眼睛仿佛一下子给这张皮壳注入了生机,惊艳又夺目。
眸色深处,是凡人看不清的神秘,冷然。
有那么一秒钟,霍砚庭看得出神了。
一秒钟后,他收回视线,面上丝毫没有窥视别人的心虚,神色一派正经。
人模狗样。
姜沫默默在心里评价。
她打坐完毕,和衣躺下,沙发质感很好,身体仿佛陷落在云端里。
姜沫的生物钟很准时,九点刚过,便睡熟了。
霍砚庭笔尖一顿。
这就睡着了?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吗?
就这么信任他?
霍砚庭眉梢微挑,这个女人好像总是让人意外。
他悄无声息地走近,盯着姜沫看了一会儿确定人是真的睡着了后。
掏出手机发了条简讯。
【你确定这样有用?】
对方很快回复。
【有没有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霍砚庭闭了闭眼,终是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弯腰将女人脱在一边的外衣捡起。
边走边冷着脸回:【如果没用,你就给我滚去F州做三年外派。】
沈岑嘴角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愤怒打字:
【是你说你靠着她肩膀能睡着,我这是基于这个要素友善地给你提个建议,有没有用我怎么知道,你不成功休想把锅甩给我!有本事你就别睡啊!】
【再说了,你俩都结婚了,你抱着你媳妇儿睡不就得了,何必舍近求远还得抱着件衣服睡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霍大总裁!】
他一连发了三条,霍砚庭看都懒得看,手机扔在了一边,两指夹着干净但陈旧的衣服。
他指骨修长,手背青筋微凸,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动作看起来毫不费力。
平躺在床上后,那件衣服还在他手里拎着。
半晌,才将信将疑地把衣服放在自己身侧。
离得近了,霍砚庭闻到了一股清冽的皂香味,算不上好闻,却让他每晚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好像真的有点用。
霍砚庭忍不住将衣服拿近了些。
渐渐地,那件单薄的外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月亮高悬,静逸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天不亮。
霍砚庭缓缓睁开眼,久违的松弛感袭来,他有些怔愣。
这是他第二次没有靠药物睡着。
第一次是在送姜沫去学校的车上,那日他贴在她肩上,难得睡上了十分钟。
“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房间里忽地响起一道声音,骤然打断霍砚庭的思绪。
他眼皮隐隐一跳,不愿意承认现实地抬了抬眼。
姜沫站在他床侧,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和嫌弃。
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是变态吗?
霍砚庭僵着脸低头,看向那件被自己揉成一团搁在胸前的布料,又缓缓抬眸,看上去镇定自若:“你有梦游症。”
“?”姜沫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有什么?”
“梦游症。”霍砚庭边下床边重复。
姜沫:“你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梦游,自己把衣服塞你怀里的吗。”
“嗯。”
“你倒不如说是我的衣服它长了双腿会跑。”
“……”霍砚庭站在浴室门口,背脊崩紧,在心里把沈岑骂了一万遍。
浴室门被“砰”地关上,姜沫哑然。
盯着床上那件衣服若有所思。
霍砚庭应该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那天在车上他靠着自己睡着,从司机的反应来看,霍砚庭大概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能睡一次好觉对于长期失眠的患者来说吸引力无疑巨大,所以他才会试图用她的衣服治疗失眠。
只不过……
这人是蠢吗?
失眠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在车上贴着她睡着完全是因为她长期用药草泡澡,身体泡出了药香。
那药香味有助于他的睡眠。
男人再次从浴室出来时,身上只简单裹了件浴袍,腰带系得松垮,大片冷白的胸膛露出,残余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没入衣领,再往下,是紧实的腹肌和隐约可见的人鱼线。
利落的短发只擦得半干,显然是刚冲完澡。
姜沫乐于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如果这副身体的主人不摆出一张臭脸,她还能多看两秒。
霍砚庭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张卡递给姜沫:“我没时间去买,你自己去吧。”
姜沫没说话。
霍砚庭眉眼拧的更深了:“今天霍氏旗下海外分公司上市,有跨国会议,真的没有时间。”
顿了顿,他又道:“周六吧,周六我陪你去。”
姜沫睨他一眼,淡淡道:“那衣服不值几个钱,洗洗还能穿,不用赔。”
“……”
霍砚庭一张脸黑如锅底,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难不成还要继续舔着脸把衣服留下来吗。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姜沫“噗嗤”一声笑了。
少女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明媚,眼眸如春风。
霍砚庭怔了一瞬。
那笑很短暂,里头藏着促狭。
“要我给你看看吗?”
霍砚庭眸色深了深。
他自然知道姜沫说的是什么意思,见到她昨晚治疗爷爷时的冷静熟稔,他并不怀疑她的医术。
但他的病——
没人治得了。
霍砚庭沉凝半晌,背过身往里间走。
嗓音很低:“该去看爷爷了。”
姜沫并不意外他会拒绝,身为医生,她也该尊重患者自己的想法。
看过霍老爷子后,姜沫便去了学校。
按照课程表,今天有早八。
她不住宿,自然要走的早点。
清研今年校庆,路口聚集了大量的学生,堵成一片。
司机只能绕路,在距离立北校北门的巷子外停下。
“夫人,要我送您进去吗?”
“谢谢,不用。”姜沫拉开车门下车。
司机还没来得及帮她开车门,忙走过去:“下午……”
姜沫提了提双肩包:“您以后不用接送我了。”
她已经熟悉了立北到壑园的路况,以后她可以自己乘坐公交上学。
司机楞了下,急忙问道:“夫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只是不想麻烦你。”
“可……”
“陈叔,快迟到了,我先走了。”
司机追问的话只好作罢。
姜沫独来独往惯了,长期在山上的训练让她习惯了走路。
这个车开的还没有她走路来的快。
况且总是有个人跟着自己,做起事来也麻烦些。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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