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
——曹操评吴起
秦孝公任用公孙鞅(功成被尊为“商鞅”)而让秦国一跃成为诸侯国中的超级霸主,足见商鞅治国大才世所罕见;齐威王任用孙膑为军师,两战削弱魏国实力而让齐国称霸东方,足见孙膑军事才能纵横古今。
而卫国人吴起则堪称商鞅与孙膑合体,在治国和军事方面都有极为卓绝的惊天大才,但非常悲哀的是,吴起终其一生都因自己的惊天大才而遭人嫉恨,不被容于当世,从始至终都深陷他人的阴谋算计当中,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国家始终如一的重用,令人悲愤,令人叹息!可以说,吴起的悲剧就是中国人的悲哀!
吴起剧照
但凡有惊天大才的人,都不甘心庸庸碌碌苟活于世,都会在年轻时就有一番雄心壮志,想要寻找一个能够发挥他惊天大才的平台。商鞅是这样,吴起也是这样。
吴起生于一个“万金之家”的家庭,本极为富有,但他为了能找到一条政治上的出路,四处花钱寻找门路,把自己弄得倾家荡产,可还是没能谋取到一官半职,反而引起家乡人们的讥笑和诽谤。
吴起愤怒之下,杀了讥笑、诽谤他的三十多人后逃往他乡。临走前他向自己的母亲发下重誓:不做卿相,决不回卫国!
吴起离开家乡后投入孔子弟子曾参的儿子曾申门下学习儒学。母亲去世后,吴起没有按照儒家礼法回家奔丧守孝。曾申认为吴起不孝,不配做儒家门徒,愤而跟吴起断绝了师生关系。吴起转而弃儒学兵。
学成后,吴起辗转到了鲁国,娶了个齐国女子为妻,在鲁国成家立业,侍奉鲁君,担任一定的官职。刚好碰上齐国发兵攻打鲁国,鲁国君主鲁元公物色大将时想任用吴起,但顾虑吴起的妻子是齐国人,怕他不能忠于鲁国。
吴起知道后,因多年来一直向往有个施展才华的舞台,极为渴望鲁元公给他一个机会,便杀掉妻子向鲁元公表示忠心不二(此事真实性值得怀疑,或为嫉妒吴起之人捏造或诬陷)。于是,鲁元公任用吴起为将,吴起不负所望,率军打败齐军。
但好景不长,不久就有人在鲁元公面前诋毁吴起,说吴起曾是曾申的学生,但母亲逝世他也不奔丧,曾申认为他不孝,就跟他断绝了师生关系;如今吴起为了谋求大将之职竟然杀死妻子,这种人太残忍无耻了!
况且,我们鲁国只是个小国,一旦在外面传开了说我们鲁国突然间军事强大,只怕反而会遭到各国联合围剿,到那时候,我们鲁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魏文侯剧照
鲁元公像很多见识短浅、庸庸碌碌的领导那样,被这番话给吓到了,赶紧免去吴起官职,这时碰巧吴起的主公季孙氏也因懈怠宾客被杀,吴起也担心自己被害,又听说魏国君主魏文侯贤明,就转而投奔魏国。
魏文侯早也听说过吴起的名气,欣赏他的才干,但也听过吴起的杀妻为将的传言,心里没底,就问得力大臣李悝。李悝说虽然贪财好色,但如果比起军事才华,只怕齐国名将司马穰苴也不如他!
于是,魏文侯就任用吴起为大将。自从吴起担任魏国大将,魏国宿敌秦国的噩梦就开始了。先是攻克秦国河西地区的临晋、元里并就地筑城,不久吴起又率军攻打秦国,一直打到郑县。秦国没人挡得住吴起的进攻,只能退守到洛水,沿河修建防御工事加以防守。
吴起来到魏国担任大将后,魏国全部占领了原本属于秦国的河西地区,并在此设立西河郡。经翟璜推荐,由吴起担任首任郡守。吴起在担任西河郡守期间,一面向名儒子夏学习儒家思想,一面着手改革魏国兵制,创立武卒制。
吴起领导的这一场军事改革,就是废弃魏国原有的动员兵制,而改为募兵制。也就是在魏国大力推行“精兵战略”,以真正意义上的精锐士兵来替代原来的雇佣兵及动员兵。
所有的士兵都必须接受严格的军事考核,一旦通过考核,作为专业士兵,可以享受免除全家徭役的待遇,甚至出色者立刻就能被提拔为中下级军官。吴起创立的“武卒制”,为魏国打造了一支“居有礼,动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的无敌劲旅。
魏文侯去世后,其子魏击即位为魏武侯,吴起以其卓绝的军事才华同样得到魏武侯的重用。公元前389年,秦惠公出兵50万攻打魏国,吴起亲自率领其中没有立过军功的5万人,外加战车500辆、骑兵3000人而大败秦军。
期间,魏武侯尚能听从吴起的劝谏,君臣关系当属蜜月期。比如,魏武侯曾感叹固若金汤的锦绣江山是魏国的至宝。陪伴在旁的吴起则趁机劝谏魏武侯,说国家的安危取决于领导人的品德,而不是关隘的险阻。魏武侯听后深以为然。
魏武侯剧照
遗憾的是,哪怕吴起给魏国带来如此显著的变化,让魏国富国强兵,在军事上以绝对的优势成功碾压了宿敌秦国。但一个奸邪小人制造的一起阴谋,还是很快把魏武侯和吴起这种和谐的君臣关系给破坏殆尽了。
娶了魏国公主为妻的宰相公叔痤虽然权倾朝野,但他嫉妒也忌惮于吴起的超凡才干,预感到总有一天吴起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于是,整日处心积虑想要陷害吴起。
这时,公叔痤门下有个绝顶聪明的仆人主动献计,公叔痤依计而行,利用吴起性格刚强、心直口快的弱点,开始陷害吴起了。
公叔痤故意向魏武侯献计,说吴起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们魏国这样的小国要想留住他,只有把一位公主许配给他,让他成为魏国的女婿。如果吴起志不在魏国,那他必定要投奔其他大国,也就必定会拒绝这桩婚事。
而私底下,公叔痤又事先和身为公主的妻子约好,在公叔痤把吴起带回府中做客的时候,故意让妻子对自己百般羞辱,而自己则表现出百般隐忍的样子,吴起看到公主不把平民出身的公叔痤当人看,自然吓得不敢娶公主的妹妹。
吴起以无福消受金枝玉叶为由婉拒了魏武侯主动提出的婚事,这让魏武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恼怒不已。吴起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掉进公叔痤的陷阱之中,但为时已晚,他害怕魏武侯翻脸不认人把他杀掉,只得逃出魏国,转而投奔楚国。
我们常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此言不虚。楚悼王早就对吴起的卓绝才干极为仰慕,先是任命吴起为宛城太守,第二年,又提拔吴起为楚国令尹。这里科普一下,楚国的令尹到底是个什么职位。令尹,是楚国在春秋战国时代的最高官衔,是总揽军政大权的最高官,执掌一国国柄,对内主持国事,对外主持战争。
通常,令尹都由楚国贵族当中的贤能者来担任,且多为芈姓(熊氏、若敖氏、薳氏、屈氏、昭氏、景氏、彭氏)之族,包括吴起在内,也只有春申君黄歇和李园3人担任过令尹一职。
公叔痤剧照
得到楚悼王重用,担任令尹后的吴起在楚国国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一系列军事、政治上的改革。
比如,制定了合乎时代的法律,并以强有力的手段坚决捍卫法律的尊严;罢黜所有只领薪水却不工作,或者说却不用心工作的官员;撤销一些血统疏远的皇族们的爵位俸禄;加强军事训练,大幅度提升军队战斗力;坚持独立的外交政策,反对和秦国和解。
楚国经过吴起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军事、政治改革,军事和国家实力突飞猛进,疆土扩张到了百越之地,北方成功遏制了韩赵魏(三晋)的南侵,往西则数次进攻秦国,一时对其他诸侯国形成极为强大的震慑,这是吴起在楚国领导变法所带来的巨大变化,也标志着吴起变法的巨大成功。
但吴起的变法导致贵族失势,也严重损害了不少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这些人对吴起恨之入骨。公元前381年,楚悼王去世,这些对吴起恨之入骨的贵族和既得利益者趁机发动暴乱,追杀吴起。
吴起逃到楚悼王的灵堂,蹲在楚悼王的尸体旁边,暴徒在乱箭射死吴起的同时,也有许多乱箭射中了楚悼王的尸体。楚悼王下葬后,其子即位,为楚肃王。
楚国法律规定,凡伤害君王尸体的人,都要被诛灭三族。于是,楚肃王下令把射杀吴起时射中楚悼王尸体的人全部处死,受此牵连而被灭族的多达70余家。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在临死前以他卓绝的智慧,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报了一仇。
吴起和商鞅一样,尸身被处以车裂之刑,被肢解得血肉模糊,随着吴起死去,他在楚国的变法也宣告失败。而商鞅死去之后,秦国并没有废除商鞅制定的新法,这或许是吴起比商鞅更悲惨和充满悲剧色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