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望门寡。
宗族把我的门窗用砖石砌封,只留一个小口用来送饭菜。
他们想让我孤零零地死在这里,然后多一个贞洁牌坊。
但是,我想逃出去。
我要活。
1.守寡
未婚夫去世后,娘亲抱着我哭了一顿,然后默默给我披麻戴素。
「我们云宁这么好的小姑娘,居然要从 16 岁开始守寡。」娘亲为我心疼。
我才 16 岁,及笄未满一年。
原本,我将在半年后嫁给那个,只见过一次的人。
只在订亲日,透过屏风影影绰绰见过一次,远远行了一礼。
我不知道他什么性情、什么爱好,不熟悉他的音容笑貌,就得绣着嫁衣,等着嫁给他。
那也可以,每家小姑娘都是这样成家的,然后相夫教子,过一辈子。
可是,世事无常。他等不及我上花轿,就突发急病,猝然长逝。
而我,被迫要为他守节。
我不能出门了。
我明白,女子可以轻易和离、再婚的朝代,早就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现在,是理学盛行的时代,所有人奉行教条,「存天理,灭人欲」。
虽然他未娶,我未嫁,但定帖已下,信物已换,我就是板上钉钉的沈家儿媳。
如今他去世,我须守望门寡。
我一旦肆意妄为,宗族就会容不下我,还有我的家人。
我那读书的哥哥,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不能失去宗族的庇护。
「你爹会与沈家交涉,让他们答应,留你在家中。」娘亲哭了好几天,双眼通红。「爹娘会养着你,你哥将来娶个心慈的嫂嫂,也必定会养你。」
「娘,你莫怕。」我如儿时一般,扑进她怀里。「我新制的墨快成了。」这原本是计划带去沈家的嫁妆,是新配方。「让哥哥找墨大家鉴定一番,定了品级,定能卖出好价钱。云宁能养活自己!」
娘亲心疼地拍拍我后背。
我何尝不知她在害怕什么,她怕我被沈家要过去。
一旦进门,没有夫婿没有子嗣,仰仗公婆过日子,太难熬了。
沈家比我家豪横得多,在苏杭有多个墨店,名气不小。
我被许给沈家,也是因为我爹娘平日里不拘着我读书,识字且懂礼。
他们认为,这样的姑娘,将来可以帮沈家养育出爱读书的好苗子,届时可下场试试,或许可以让沈家改换门庭,脱离商户,成为官阶士级。
这个世道,不仅经商害怕当官的,普通老百姓也害怕资产颇丰的大商贾。
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可是,他们照样要我的命。
2.墙里门
族长宗亲请人爹爹喊去祠堂。
爹爹回来的时候,天色乌黑。他坐在桌子边上,重重叹一口气。
他说他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最后,我被族长关进一座孤房。房子四周没有其他住户,窗户早已被封死。
黑黝黝的小房子,透着暗沉腐败的气息。我要在这里,被关一辈子。
娘亲泪眼婆娑地送我,看到孤房的样子,心痛不已。
我赶紧给她找点事情分分心:「这里有个小院子,娘亲帮我带点盆栽过来养吧。」
这个女人柔弱又坚毅。院门关上的时候,仍旧透过门缝告诉我,「云宁,莫怕啊,娘亲每天给你送芝麻饼,送好吃的。」
我开着玩笑:「其他饼我也要,娘亲给我换着做吧。」
这个坚韧的女子,在这个护不住女儿的世道,在这个牌坊比人命更重的世界,有她自己的智慧。
很早以前,为了让我们家脱贫,她让我爹跟着沈家制墨。赚得的钱银送我哥到府城求学。
甚至请了女夫子,教我书法、作画。告诉我书中的道理。
我娘亲觉得,这世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们小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力量,可以让小家庭更美满。
就这样,我用独特的画法和新颖配方制墨,让父亲总能在沈家获得奖赏。
现在我们家突遭变故,最需要的就是金银之物了。娘亲早已把我的墨交给哥哥。
哥哥在府城长了见识,说我制的墨别出心裁,或许能直接定级,将方子卖出个大价钱。
纵使我被关在这孤房,冰冷孤寂,不能再见父母亲人。但他们休想让我就此一蹶不振。
我每日在狭窄的房间中,蹦蹦跳跳,按书上所说练习八段锦。
小小的院子也成为我放松的地方。我朝饮晨露,夜沐冷月,默默打磨自己的身体。决不能就这么虚了,变成走路都喘的弱女子。
娘亲送餐时总会递本书给我,不知她从哪里借来这么多好书,我看得浑然忘我。
偶有所得,便将新的制墨灵感记录纸上。转眼即将过年,纸卷已攒了厚厚一叠。
我哈着气,搓搓手。寒冷的三九天,娘亲最近得了风寒,父亲要在沈家上工,最近都是宗族派人送的饭菜。
没想到,关我还不够。在娘亲生病的日子,沈家人变本加厉,用宗族来年春天农田灌溉的水源威胁,让我的小院门,被砌上了青砖。
一旦拉开院门,只能看到一堵崭新的墙,上面留了小口子用来递饭菜。
因此就叫:墙里门。
3.死遁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大房子,简单地布置上一排排的桌椅。令我惊奇的是,男男女女交错坐着,仰着头聚精会神看着前方的人。
前方似乎是位先生,不过中年,正在款款而谈。
他说,贞洁牌坊,每一个背后都是一个女人活生生的生命,有的孤独到老,有的直接被索取了性命。
她们中间,甚至有很多根本没有嫁过人,俗称,望门寡。
有一位官家女子,成为望门寡之后,父亲为了贞节牌坊,把她关进房间,不给进食。三天后,女子还没死绝,她的父亲派人用棉花浸水,塞住窗户缝,隔绝氧气,断绝性命。
还有一位民间女子,被族人关进一个小房子,门被砌成墙。后来女子在房中气绝多日,送饭的人才发觉。这就是在当地流传很广的「墙里门」。
我从梦中惊醒,不知道为何做了这样的梦。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女子也能进学堂。先生用悲悯的口吻讲述贞洁牌坊的故事。
「墙里门」,说的不正是我吗?
难道我会在这里,年纪轻轻就死绝,多日后才会被发现?
我一身冷汗。恐惧像毒蛇束紧我的心脏。
原来我活着就是他们得到牌坊的阻碍,再不行动,小命不保了!
在宗族送饭菜的时候,我故意哑着嗓子,请他们告诉我娘,我病了,需要治风寒的药物。
娘亲很快就来了,隔着青砖小口子,手伸进来勉强摸了摸我的脸。
「我的儿,你受苦了!」她眼泪婆娑,病还没好,脸色苍白,手指也冰凉。
我反握住她的手:「娘,我听话了,不出门,不见外人,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也同意了。」
「可是,他们不放过我啊!他们是要我的命啊!」
「猪狗牲畜也比我来得自由!但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个病态的社会啊,是真的想把我困死在这里。
「沈家公子去世与我何干,为何要我赔出性命?」
「我们一家子,只想好好过日子,从不招谁惹谁。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行?为什么?」
愤怒在我胸口咆哮,我一改平日的端庄,歇斯底里向我的娘亲哭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亲爹娘才心疼受苦的女儿。遇上梦里课堂上先生所说的父母,女孩照样丢命。
「云宁,你说,娘要怎么办?」娘在门外泣不成声,靠着冰冷的青砖,她神色又痛又慌。
怎么办,只能死遁了。谢云宁,只有成为死人,才可以重获自由。
幸好,家人愿意偷偷帮我。
哥哥将新墨配方卖了,换了一笔不少的银两,塞了一部分给同窗,也就是知县师爷的儿子,换来一张与我年岁相似的假户籍,并办了路引。
爹爹从关系相近的猎户那里,拿到了狼的毛,以及两个狼爪子。
趁着风雨交加的夜,爹爹和哥哥推翻了孤房半堵墙,并在房里作出狼脚印,留下狼毛,还不忘记把墙洞外面的杂草压折,作出我被狼拖走的假象。
我拜别父母,怀揣哥哥塞给我的户籍、路引以及一些金银,披上蓑衣,顶着风雨骑着小驴离开故土。
漆黑的天地间挂着冰冷的雨幕,淅沥声包围住我,驴儿走得很慢,一盏灯笼颤颤悬挂,只在我身侧照出一片暖色光明。
漫天冷雨中,我勉强看清眼前的路。
我的前路,但凡不是绝路,我都要一步一步踏出去。
雨水将驴脚印直接掩盖。我回首,已经看不清爹娘哥哥的身影。
悲剧的故事总是令人同情,发生的意外也能让宗族向沈家交出满意的答卷。
最后可能将会建一个精美的牌坊,冰冷的石头上聊聊几句,赞扬一位失去未婚夫的女子不独活的故事。
这中间破碎的小家庭,一位碧玉年华少女猛然失去的性命,全都无人在意。
4、苏州
天明时分我已经到了隔壁镇上,从码头上船,一路往东,几日后顺着江水到达杭州。
但还不够,这里距离故土太近,我总觉得不踏实。于是继续北上,来到苏州。
我在苏州城外银花镇赁了房子。这里距离苏州城近,但赁房的要价会低很多。
我是个无家的人,仓皇逃命至此。我要省着过日子。
每日穿件藏蓝色粗布衣裳,头上盖一块同色布料,包住发髻。我做着寡妇打扮,深居简出。
住了一阵后发现日常花销太大,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有点愁。再这样,我撑不到哥哥接我的那天。
没法子,我出门去看有何生财之道。银花镇最热闹的街头,也有妇人卖酒卖面。
底层的人们,为了生活,让妇人抛头露面的比比皆是。
想到我现在的身份,决定摆一个摊子,卖一卖吃食。
我按照记忆中母亲做饼的方法,在家每天练习。可能巧手自有巧处,我做的饼皮儿薄馅儿香。
有一天,邻居大婶上门,送了一些吃食。我用自己做的芝麻饼作为回礼。没想到苏州人喜爱甜食,这芝麻饼倒是投其所好,大婶表示味道很好。
于是,我的饼摊就在银花镇上开起来了。
我在摊子上摆出试吃的样子,除了甜口的芝麻饼,还有春天各类鲜菜做的咸口饼。
每个饼上都有一个花纹,是我亲手刻的模具,做好饼后按一下,下锅,花纹外侧焦黄、里侧原白,有了几分月饼的精致。
春寒料峭,早起的人们看到我这摊子,试吃的总会尝尝,一问也不贵,成年男子买两个足够填饱肚子,于是要两个。
有时间坐下吃的,总会再要一份汤。一文钱一碗的猪骨鲜汤,撒上葱花最是喷香,喝完浑身暖洋洋的。食客放下汤碗,喟叹一声,放下铜板离开。
我默默数着每日的进项,虽然不多,但足以支撑我的日常开销。
我来这边不久,寄了书信回去,地址是哥哥的书院。
他回信说家里一切都好,娘亲继我走后,病已逐渐好转。
春天来了,哥哥也要参加府试了。
收摊后,我就去银花镇外面走走,或者在集市上转转,找找制墨的新材料。
苏州繁华,云集四大名墨。我年幼时曾穿上哥哥的旧衣裳,扮作男孩进入哥哥的书院藏书阁,在里面读了很多书。其中前朝制墨心得、花鸟鱼虫绘画等,最是喜欢,几年下来装进脑子不少。
制墨,只要用上好材料,辅以雅致独特的香味,刻画上精致的花样,就能将平平无奇的墨胚变成书生们追捧的高等墨条。
哥哥还要继续读书、科考,需要金银之物。
而我,从前在家的时候,可以帮助娘亲做很多事。但是在这里,我孤身一人,除了卖饼之外,也无事可做。
还不如找找材料,做点墨,多点银钱,将来再也不要害怕那些家大业大之人。
因此除了研究更多口味的饼,我也窝在房中,继续研究更多样式的墨条。
在美食上,我没有天分,只会做饼,其他的一概卖不好。但是在制墨一途,我总是能找到更合适的材料,做出更优质的作品。
银花镇距离苏州城不远,每逢十五,苏州城内集市最为热闹。我总是趁机背着框,里面放上做好的饼,一个小小的炭炉,在集市上把饼热了略略卖卖。因为没有车,我无法带上所有家伙什,只能简易一些。
毕竟这一天,卖饼不是重点。我需要在集市上找制墨所需的香料。
好墨不仅需要出墨佳,气味也要雅致,花纹也需精细。
我会选一些并不出挑的,拿去苏州城的集市卖了,换成银钱,买贵重的原料,继续研究更多墨方。
逃离后的日子,我每一天都重复、单调,但无比充实。我五官不出挑,打扮老气,行事低调,不与男子多交流。周围的人对我没有太多敌意。
只不过,独自在家的时候,我总会倍感孤独。倾尽心神投入在制墨上,能让我忘记独在异乡的苦。
哥哥就在这时给我来信。他过了府试,已经是一名秀才了。
我捧着书信仔细品读,不错过字里行间任何信息。
回信时,我将墨方以暗语的形式夹在其中,并附信将相应的墨条一起寄回。哥哥的科举之路还远呢,银钱要多多益善。
幸好我在苏州卖的墨条,质优,价低。后来我干脆每过几日,就进一次苏州城,在每个学院门口转转。
我写了牌子标价,那些书生只需在对应价位底下找自己想要的墨,钱扔给我,墨直接取走,不与我多作交流。
只有一个白发白胡的老者,总在我摊位上挑挑拣拣,还说什么「得其形而不得其神」。随后摇摇头,走了。
我细看他摇头的那块墨,上面金粉刻画着一枝亭亭净直的莲花。
这是一位爱莲的老者啊。
离去的老者走过一些学子,学子们纷纷行礼,喊他院长。
我记住了这位院长,想着怎样可以让我的墨富有莲花的「神韵」。
5、大娘
夏日的时候,正好是我来银花镇半年,邻居大娘笑眯眯上门,与我谈论半天,询问我何时守寡,家中亲人何在。我看她似有话说,就问了来意。
结果是来说媒的。
她不是媒人,只是相熟的邻居先来探探底。
那个未婚夫去世,就将未出阁女子锁进孤房,青砖封紧门窗,造成「墙里门」的过去,画卷一般似乎展开在眼前。
我仍能感受到,独自被关的恐慌,不知何时会被偷偷了结性命的绝望。
一股凉意从尾骨爬升,我情不自禁抱着胳膊抖了抖。
「怎么了?对方是个屠夫,可能外貌有些粗犷,小娘子可是害怕?」
「大娘,宁儿守寡不到一年,实在是不太合适。」我编了个理由。
「这有什么,你没有婆家管束,更没有宗族盯着,犯不着守什么三年之期。」
我愣了,这苏州的娘子,夫君去世,只需要守三年吗?
「有的还不守嘞!」大娘表情夸张地跟我细数,谁谁家小娘子是如何如何改嫁。「在苏州啊,恐怕只有官宦之家的小姐们要守节,毕竟那些小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小住在绣花楼上。」
大娘说,如果在京城,风气更加开放。
我很疑惑,那为何有的地方,会不允许寡妇再嫁?
大娘愣了愣,「可能是读书的人家,要按照什么程什么理?」
「程朱理学?」
「对对,关我们普通老百姓什么事?」大娘呵呵直乐,「愿意守寡的,也有贞洁牌坊,但也有过不下去的,不嫁人难道等死吗?」
「我儿子在书院做杂役,听读书人说的,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她随着自己的联想,笑容收敛,一脸唏嘘:「那里很严苛,平民的小娘子也要守节。听说有的小娘子才十几岁、二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就守寡,还要照顾夫家老小。」她歪着头想:「叫什么?想起来了,徽州!」
我脑中一个惊雷。
虽然没谈成,但我们聊得很开心。大娘临走时,带着我送的饼,开心地表示下次再来找我聊。
这半年来,我见识到了苏州的繁华,女子虽然也有束缚,但更为自由。
但我不敢掉以轻心,独自一人虽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无法预料的夫家,不可预料的明天。
我没想到打扮得这么不出挑,还会引人注意。
那天之后,我在院子里养了一只小狗。
也是我运气好,左邻右舍都是面善之人,也知道我过得拮据,身上除了一支银钗没有其他装饰。卖饼所得,在银花镇这里不算什么,至今还没有歹人盯上我。
但这繁华的城市,温馨的小镇,每当夜晚来临,我只觉得犹如巨兽将世界吞没。
逃命的紧迫感萦绕在心头,我每日在噩梦中踉跄前行,想要逃开一个巨大的魔爪。
秋天丹桂香味飘来,在煎熬中我再次等来哥哥的书信。
哥哥向我报喜,他过了乡试。桂榜上,他是头名,是解元。
他知道我独自生活的辛苦,说他会继续苦读,次年进京赶考,等到考上进士,得任地方官,就将我与爹娘一起接过去。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含着泪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透过眼前的烛火,仿佛已经见到团团圆圆的好日子。
6、强娶
然而世事难料,繁华但平静的苏州,向我展示了它狰狞的一面。
我是在冬末的一天,察觉不对劲的。每逢十五,苏州集市有一片,专卖各种香料,去的多了,其中有个小哥与我相熟。
但这一天,他脸带紧张,眼神乱飘,不敢直视我眼睛。
若这是是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害羞。但我们认识将近一年了。
这很不对劲,我心里一慌,偷偷往四处看了看,但没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付香料钱的时候,小哥轻声说了句:「姑娘快走,今日不要卖墨。」说完,若无其事低着头。
我努力镇定下来,不敢多看,收好香料就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行去。一路买了一些吃食,就赶紧离开集市,往城外走去。
城外的路上,一群人突然出现将我围住。
「这位姑娘,急匆匆去往何处啊?」一个手持白扇的男子自人后走出。
我心中一紧,往后退几步:「我不是姑娘。我……我是个寡妇。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此人自称沈珏,想娶我做平妻。
我一看这架势,哪里是娶妇,这是恨不得立即将我绑走。
沈珏甚至带了一个媒婆。媒婆也战战兢兢,说话哆哆嗦嗦,想要在这荒郊野外为我们两个快速过礼,晚上就能抬进门。
「嫁到我家,锦衣玉食少不了你。」沈珏还在用扇子扇风:「只有一点,你做的墨,配方全都交给我,你只需要伺候好我就行。」
怪不得,我自认长得并不出挑,不引人注意,原来是冲着墨来的。
只是这世界真够怪异,我未婚夫去世,未来公婆恨不得我立即随之过世,宗族也想要建上贞节牌坊。
如今,我以寡妇自居,却有人逼我嫁人。
我额头冒汗,脊背发凉。原以为等到哥哥中进士,就能一家团圆。没想到,居然横生枝节。
姓沈,不知道与故乡的沈家有没有关系?
故乡徽州的沈家只是旁支,负责管理族田和祖田,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但是,真正掌握沈家命脉的,是远在苏杭的一支,听说,嫡支长公子在杭州,次子在苏州,最近沈老爷身体不好,两位儿子谁来继承沈家商系,尚未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