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半年后，我一个人回家，看着墙上的号码我哭了

远离故乡，害怕的莫过于深夜接到老家电话“你收拾一下，赶紧回来”。因为我知道，但凡是说这话，家里一定是出了事情，所以我一般手机不都会关机，当然，尤其是深夜接到家里电话，也会很紧张，毕竟家里人睡觉早，不会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不过现在不会了，5年的时间，我接了家里3次电话，这3次电话接完之后，我没了父母。当母亲走之后，我把老家的门锁了，便离开了老家，可是，也只是半年的时间，我一直梦见母亲，梦见那个老家，思来想去，决定回家看看，只是这一次，只是这一夜，让我彻夜难眠。

1.

父母不会打电话，一般都是我们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总是说没事别老打电话，浪费钱。但如果一段时间不打，她就会挂念，变着法的想让我们给家里打电话。

我兄弟姐妹4个，三个姐姐成家的早，现在都有了孙子，我结婚晚，孩子还在读大学，两个儿子的我压力很大，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每年过年，临走的时候，我都会用毛笔在墙上写上我们所有人的手机号，不管打哪一个人的，如果家里真有事，我们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母亲总是说，她没事不会打电话的，家里不来电话，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每年，我都会把墙上的号码描写一次，每年那堵墙就又黑一遍。

5年的时间里，接了家里3次电话，其实在第二次之后，我心里就开始慌了，甚至儿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压着脾气问“什么事，赶紧说。”我实在是怕了，怕家里出事。

那次是早上大概6点多，家里打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让我赶紧回家。

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送医院啊，多少钱都要治。

可家里人说，已经来不及了。

我那个时候还没买车，就赶紧问几个老乡，哪里可以打到顺风车，我要赶紧回家。

那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我什么东西都没带，从外地赶到家，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间司机师傅要歇一会，我甚至都想自己开车了。

拼车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应该是去见他对象，说话间都是幸福的感觉，而我这一路，除了接电话，就是低头默默的哭。

办完父亲的葬礼，我给周边的几户邻居都送了礼品，让他们日常帮忙看一下我的母亲，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麻烦他们通知我一下，电话，都写在了墙上，很醒目的位置。

母亲这个人脾气很倔，一生都要强，小的时候家里没东西吃，因为跟小姨借粮食没借到，她就下定决心，不管明年怎么累，怎么忙，都要种好庄稼，不能让孩子们挨饿。种菜，犁地，她和父亲两个人拼命的干，尤其是种菜，那扁担一挑，从东头走到西头，来回的奔波。

她的这个脾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

我自己有个院子，想让她去住，她非要住在老宅子里。

大姐二姐他们也不是没有邀请过母亲去住，可母亲从来没有去过。

她说自己一个人生活自在，没人管没人问，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我在某天早上，又接到了电话，吓得我哆嗦了起来。

万幸，这次母亲被抢救了过来。

2.

也是早上六点多，邻居发现我们家的门没打开，邻居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个时候母亲应该是出现在家门口的，今天怎么没有出现呢？

于是请了一个年轻人，翻墙头进去，这才发现母亲坐在堂屋门口不动。

那邻居赶紧打了我们几个人的电话，我又给大姐打了电话，他们把母亲立刻送到了医院，我又一次坐了人家的顺风车，从外地赶了回来。

母亲住院15天，我在医院陪护了15天。这期间，三个姐姐轮流过来照看母亲，我一直在病房里陪着，有时候大姐会全天看着母亲，我得了空，赶紧去睡会觉。

连续几天不合眼，真的很疲惫，眼睛里都是血丝，人也瘦了不少。

不过万幸的是母亲抢救了过来。

从这之后，我就让媳妇在家照顾母亲，不管母亲怎么反对，我都没有再答应了。

媳妇在家照顾之后，三个姐姐来的也比较频繁，有时候会过来送点饺子，有时候过来给洗洗衣服，甚至不吃饭就走了。

那年过年，我把三个姐姐请到家里来，我们搞了一个大团圆，母亲很高兴。她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第二年，我买了一辆代步车，这倒不是为了上班，而且真切的害怕家里再出什么事，我要是坐不到顺风车，如果坐火车的话，可能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这次，是夜里十一点多，媳妇儿打来了电话，让我赶紧回家。

说实话，车子是买来了，但开的不多，更没有上过高速，一般在市区最多也就是70码的速度。

我随便拿了几身衣服，买了几瓶水和一条烟，又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满了油，直接走了高速。

但其实我的老家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我们的那个县城到了现在还没有通高速，我走高速，其实是走远了一点。

人家都说第一次上高速会吓得哆嗦，我却一点不紧张，而且嫌弃速度很慢，恨不得一脚油门就能够到家。

一路上，我没敢停，一路上没敢吃饭，到了服务区我就上个厕所加个油，然后马不停蹄的走。

紧赶慢赶，到了家，却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她走了。

我和家人们崩溃大哭，伤心欲绝。

短短5年的时间，我的父母都走了，这世上，就剩下我们姐弟4个人了。

我记得那天下完葬的时候，大姐抱着我哭“咱没爹娘了，这个家你得撑着啊！”

虽然我也有了孩子，但每年过年，或是村里有什么事情，我都是去请教父母，很多事情还是让他们帮忙拿主意。

母亲总是笑话我长那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以后怎么给我的孩子撑腰。

我也很奇怪，这可能就是家长与孩子之间固定的关系吧。

葬礼结束了，这一下，这个屋里，彻底的是没人了。

我也走了，我知道，这一走，就是一年，不到年底不回家。

大姐他们，照顾孙子的照顾孙子，出去跟着儿子生活的，也都出去了，老家，基本上是没人了。

我也以为，我会到了年底才回来，然而母亲去世半年多，我却一直梦见她。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回家一趟，哪怕不过夜，就在门口看看也行。

3.

开车几千里，只为在家门口坐一会儿，这样的事情，对于在外的游子而言，是一件很正常的操作。

一个人一辆车，几个小时，或者十几个小时，从外地回家，打开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厨房都塌了，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很多人，在车里凑合一晚上，第二天开着车又走了。

你问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以前也很迷惑。

直到我的双亲都走了之后，我也开始开着车，从外地回来了。

一路上，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好像也不着急，只是快到村口的时候，我开始紧张起来，汗毛都竖起来了。

生怕村里人问我回来干嘛，在家能住几天，问我在外过得咋样。

万幸的是，这是晚上，村里人睡觉早，我也不用跟什么人打招呼。

被子，在上次走的时候都用东西封起来，我也不讲究什么，直接躺下睡觉。

虽然开了一天的车，累得不行，却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

半年前，我和家人们在这个屋里办着母亲的丧事，当时很多人都在这个房间，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

这种落差感，令我窒息。

第二天一早，我去集镇上吃饭了，买了点礼品去看望了一下大姐，一直聊天到十点多，我就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就有几个邻居在那坐着说话，这个时候，有个邻居就说“我就说昨天你们家里的灯亮了，应该是你回来了。”

也有邻居说“不逢年过节，家里没人了，你回来干啥呢？”

我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在门口跟他们说说话，也就回屋了。

家门口，向来都是有这些人，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母亲就坐在家门口，看着他们说话，我每次打电话问她在干嘛，我也能听到邻居们的谈话声。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想来也是这样，毕竟他们算是朝夕相处的人，而我，只是母亲在外打工的孩子。

昨晚回来的晚，没有仔细看这个院子这个家，今天再看一次，忽然也就恍惚了。

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枯萎，遍地都是枯枝。

地上有一些带有颜色的图案，走近一看，那都是半年前院子里拿来的很多花圈装饰，或许当时打扫卫生没有弄干净，再加上一场雨一场雨的下，就成了这般模样。

从西屋拉出来的一条线，终点在南墙上，这是母亲用来晒衣服的绳子，不过，也只是半年光景，这绳子已经耷拉了很多，上面不知道有几种鸟的粪便，估计深夜的时候，他们是过来休息的吧。

我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开始录视频。我也明白，或许这次回来，下一次就是很远很远的事情，如果想家了，那就拿出手机看看照片，缓解一下心情吧。

厨房里被大姐收拾的很干净，该归类的归类，该用布盖住的盖住。

那柴火，所有的都堆在一起了，我看到这，就猜到是我儿子干的。如果是我干的，估计母亲看到了又该骂我不懂事，瞎长这么大了。

西屋，堆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床，被子，衣服。

按照规矩，老人去世后，关于老人的被子衣服啥的，是需要烧毁的，但当时大姐就说还是留几件吧，留个念想。

我看到这些母亲曾经穿过的衣服，想着当年的场景，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母亲只是出去了一趟，过几天还会回来的。

再到东屋，除了遗像，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我一转身，就看到门口面那些电话号码。

黑黑的毛笔描了一遍又一遍，有的手机号已经不用了好多年，我也忘了擦掉。

我的手机号，在最上面。

下面是我媳妇儿和孩子的。

再之后是三个姐姐的。

我甚至，在最最最下面，还写了一个我工友的手机号。因为我俩在厂里一直在一起，如果我手机忽然欠费，打他的电话也能找到我。

写了那么多电话，写的时候还在说家里有什么事情好联系到人。

头几年还只是想着，家里有什么难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后来，就特别害怕家里有电话打过来。

父母年纪大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4.

老话说，人到中年有三怕 、一怕半夜老家来电话、二怕子女没教育好、三怕自己忽然的倒下。

以前听说厂里有个女同事，一个电话，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开车2千多公里，26个小时没休息，到家了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这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也听另一个同事说，他手机从来不关机，话费永远都是足的，有时候，也或许精神紧张了，只要是深夜家里打来的电话，别说是爹妈，就是但凡有点亲戚关系的，他都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我们都知道，家里人知道我们在外辛苦，哪有半夜打电话闲聊的？

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不会半夜打电话的。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大晚上或是大早上接到的电话是做推 销的，或者是骚 扰电 话，至少不是家里打来的就行。

只是啊，现在，家里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因为，人生这两个电话，已经打完了，父母也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

父母的手机号，我没有删除。

就像墙上写的那些手机号，我也无法去抹掉。

就让它连同我所有的记忆，都在这间屋子里，保存吧。

下午，我回城了。

临走的时候，特意去了父母的坟地那里，我在坟前坐了三个多小时。我闭上眼，躺下，下午的阳光不算耀眼，我竟然快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竟然发现天更蓝了。

我给父母磕了一个头，说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家。

以前说这话，母亲满是期待，我也满是期待。

只是现在，我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了。

孩子的事情，自己的事情，一大堆，路还有很长，真的不敢想，以后还能不能回得来，回来了，老家又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你双亲不在了，你会回家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