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舅舅家，下午时路过姥姥的坟地远远看着，回来后我就后悔了

前几年母亲身体还算可以，大姐二姐也常年在家，我出门在外比较放心，甚至还给她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让她代步一下，她会偶尔去集镇上或是去小舅家一趟。大姐还是比较担心她的安危，有时候也会带着母亲去小舅家，只是后来，大姐二姐相继都有了小孙子，需要在家照顾，尤其是二姐还跟着孩子去了外地，回家就更少了。

自从有一年母亲一个人去小舅家，半路上车子没电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就把车钥匙收了起来，不让母亲再去小舅家，不过她年纪也大了，逐渐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最近却跟我打电话说老是梦见小舅，梦见姥姥他们，于是就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一趟，带着她去看看，这心也就没啥牵挂。我找了个时间，回趟家，带着母亲去看了小舅，然而，回来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

1.

我知道母亲跟小舅的关系是最好的，所以当她说想去看看的时候，我并没有拒绝，当然，我也想去看看小舅。

母亲兄弟姐妹5个，排行老二。我有两个舅舅两个姨，不过现在，就剩下母亲和小舅了。

大姨是第一个走的，后面就是小姨和大舅他们都走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是不想去看望小舅的，毕竟兄弟姐妹5个人，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想来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小舅也曾多次说过，没事就不要过来了，人年纪大了，走不动道。

有那么几年，母亲确实不怎么去姥姥家，什么事情都是我在代办，直到小舅被车撞了，舅妈一个人在家照顾他，这个时候母亲开始心疼起来，就开着她的那个三轮车来看望小舅。

小舅不仅对母亲好，对我们也很好。

母亲刚结婚那几年，家里穷，一到年底就犯愁，没什么东西吃，这可怎么过年？但别说是我们家，谁家都差不多。

母亲带着我去了姥姥家，想着借点粮食吃，但那个时候姥姥是轮着住的，当时正好住在大舅家。

大舅家有6个孩子，揭不开锅的那种地步。

后来小舅知道了，就把我们接到家里去，从地窖里拿出来几棵白菜和萝卜，还让舅妈拿出来一点点棉花和布，说大过年的，孩子该有点像样的衣服穿，本来舅妈想着做好再送过去的，但现在看来，也等不及了。

小舅借了车子，把我和母亲送到家村门口就要走。母亲让他到家里坐坐，吃个饭再走，小舅说家里还有事情，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其实母亲知道，小舅担心我们家里没东西吃，到时候会尴尬，这才连家门都不进。

说起来小舅也是种地的能手，那些年瓜果梨枣什么的都是稀罕的东西，但每年夏天我和大姐他们都能够吃到这些，每次舅舅都会骑着车子给我们送一点。还有就是我比较喜欢每年的八月十五走亲戚，因为小舅家种了一颗柿子树，每年这个时候就可以爬树去摘，而且舅妈还养了几个鸭子，每年腌的咸鸭蛋都很好吃，稍微剥开，就能够看到那油流出来，真的很馋人。每些年，舅妈都会在回礼的时候，给我们塞一点。她知道我和大姐都喜欢吃。

以前因为家家户户都不是很富裕，为了减轻出嫁女儿回娘家的负担，姥姥都是让分亲戚走的，就比如说，大姨跟大舅走，二姨跟二舅走这种，我们是被分到小舅家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母亲都会多买一点礼，两家都走一遍，母亲说，都是兄弟，都是亲人，没必要那么见外，再说，现在又不是当年吃不上饭的时候，买点礼不算什么。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几年，姥姥这边，就剩下小舅和母亲两个人了。

2.

母亲那天说做梦梦见姥姥他们了，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带着她去小舅家看看，是不是小舅家出了什么事，没有告诉她？

那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去，路过集镇的时候，母亲嘱咐我多买点礼品，尤其是香蕉、蜜枣之类的要多买点。

看来母亲还是很清楚的记得小舅喜欢吃什么。

去姥姥家的这条路，我从小就跟着母亲走，在什么地方转弯，当年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以前家里没车子，我们都是步行去姥姥家，现在看来，不算是十里地还是二十里地，一脚油门就到了，但在当年，那可是很遥远的地方。

母亲基本上每个节日都不会落下，甚至在麦黄的时候也会去姥姥家。我就跟在母亲身后走着，走累了便坐在路边歇会，看着那已经泛黄的小麦，伸手还去抓。母亲有时候比较着急，就背着我走。

我们走的一般都是小路，这样可以走的快一点。

如今，开着车，只管走大路去了。

走到一个小桥的时候我还说当年下大雨，小姨家的孩子刚买了一辆三轮车，咱们几个人就在车兜里坐着，小舅拿出一些尿素袋，我们就套在头上，一直顶着风雨回家，可是雨还是很大，走到桥这边的时候车子还打滑了，轮子一直转就是车不走，那个时候小姨就说这肯定是桥下的什么东西缠着我们的车轮子。

那个时候小，听到这样的话就吓得快哭起来，我和几个老表就抱在一起哭，现在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

一路上，母亲都看着玻璃外的庄稼地和村庄，时不时的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村，那个是什么庄，庄里住着什么亲戚。

别看母亲年纪大了，回娘家的路，甚至是路两边的村庄，她都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或许，这样的路，她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吧。

母亲兴奋的很，就像当年我知道要去小舅家摘柿子那样，一整个期待，在路上兴奋的又蹦又跳的。

3.

小舅的腿好了很多，但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走路还不是很方便，舅妈也不去照顾孙子，一直在家照顾着小舅。

前几年小舅的老宅子扒了，在另一处宅子那重新盖了两层小楼，旁边，就是大舅的家。不过大舅去世之后，大舅妈就被她的孩子接到上海去了，现在老家也是大门紧闭，没有人。

小舅还算是比较幸福的，他的小女儿就嫁在了隔壁村，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小舅，帮忙做做饭什么的，这一点，母亲不管是到了什么时候都是羡慕的。

这次来，也是小舅的女儿在做饭。

当然，母亲也是比较心疼小舅的女儿“玲花要不是眼睛有问题，这日子该多好。”

小舅似乎已经看开了，也就无所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这辈子能过的像普通人家就不错了。

母亲对玲花还是十分的疼爱，她左眼失明，当年因为结婚的事情，母亲也没少操心，如今母亲年纪大了，还是那么的担心玲花过的怎么样。

吃过饭，母亲他们在院子里晒暖，这个时候母亲提议到村子里走走。玲花推出来一个三轮车，让母亲和小舅坐在上面，我在后面推着，玲花在前面掌握方向。

从小舅家出来稍微走几步就是大舅的家，这房子还是老样子，几十年了没有改变过，低矮的门头，当年可没少把我的头给碰到。木制的门现在也是很少见，都已经腐朽了。

小舅说，这家已经没人了，院子里也荒凉的很，没人要农村的老宅子了。

再往前走，是小舅一个近门三叔的家，母亲一直说三叔是个好人，她小的时候三叔没少帮助他们一家，只是啊，三叔命短，而且没有一儿半女，他这一家，算是绝后了，现在那个房子周边种满了树，很高很大，都快把他的家给掩盖住。

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喊小舅一声“爷爷”，母亲诧异这是谁家的孩子，小舅说是满仓家的孩子。

母亲诧异了“满仓的孙女都这么大了？他比咱小很多岁啊！”

“那有啥稀罕的，满仓前几年瘫痪了，现在躺在家里呢，他儿媳妇在家照顾着他。”

满仓的老宅子，之前跟姥姥家斜对面，他和母亲舅舅这些人算是老邻居，关系也是很好，当年姥姥去世，满仓还过去抬灵，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条路不算长，但都是一些熟悉的老邻居，只不过，有的已经去了大城市跟孩子们生活在一起，有的则已经去世，或者是瘫痪在床，能出来走动的，年龄也不小，不是耳朵聋了，就是认不得母亲是谁。

小舅在一边介绍着母亲，一边在大声的跟这些老邻居说话。

母亲也感慨，以前这些邻居在一起的时候，关系很好，谁家有难事了也会出手帮忙一下。母亲结婚后，在集镇上遇到娘家人在集镇上卖菜，那些人也会拿点菜硬塞给母亲，那种关心和感觉，现在是没有了。

4.

下午该走了。

母亲要从北面走，也就是绕着村子走一圈。

小舅疑惑，刚刚不是已经走了一圈，干嘛还要走北面？

小舅虽然疑惑，但也照做了，毕竟现在有车，也不在乎多绕了一点。

刚走出村，母亲就要停下来，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母亲看到了姥姥的坟。

母亲下车之后，没有过去上坟，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坐在了路边，一直看着姥姥的坟地。

小舅这个时候说“不逢年不过节，不兴去给老人上坟，但你要是想去，咱就过去。”

母亲说没必要过去上坟，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就好。

小舅也坐了下来，两个人就那么看着远处的坟地，没有说话。

良久，母亲长舒一口气，似乎是解脱了，也似乎是释怀了，更似乎是得到了一种答案。

她起身走了，多次嘱咐小舅注意身体，千万要好好生活。

小舅挥挥手，跟她说等以后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带着舅妈去我家看看我母亲。

我车子开的很慢很慢，慢慢的从村子北面走了。

这条路，我也很熟悉，走了无数遍，这是小路，以前家里没车子的时候，母亲就喜欢带着我和大姐他们走这条路来姥姥家，毕竟能缩减不少路程。

路两边的庄稼长得很好，姥姥的村子，在后视镜里逐渐消失了。

母亲没有说话，似乎是累了，我尽管找了不少话题，但母亲都没有接话，而是慢慢的，睡过去了。

我家门口一般都会有不少邻居在那说闲话，母亲下车后，也跟几个邻居打了招呼，然后就进屋了。她说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一下。

晚上的时候，母亲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稀饭，就早早的睡去。

我要赶紧回去工作，不得已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跟几个邻居送了一点蔬菜和水果，请他们帮个忙，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记得通知我一下。

只是我没想到，一个多周后，家里来了电话，母亲走了。

邻居说自从我走了之后，母亲也很少出家门，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生活着，不是晒晒被子，就是收拾一下院子，归类一下柴火，甚至还把床单被罩什么的都给洗了。

当时不少邻居就劝她那么大年纪，不要折腾，这些东西等孩子回去后，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好了。

但母亲总是说，自己在家也没啥事，就收拾一下吧。

西屋里，被子都放进柜子里了，她的衣服，都放在床上，连厨房，都被她放满了柴火。院子里，也干净了很多，包括菜架子，也被她收起来了。

我回家办葬礼，大姐二姐他们都回来了。

晚上，我们聊天的时候，我说了这一个多周的事情，还说带着母亲去姥姥家，见了小舅他们，大姐就沉默了。

她后来说“估计咱娘是想咱姥了，那次让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带着她再去一趟咱姥姥家。”

原来是这样。

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或许，母亲在梦里见到姥姥，是思念，是想念，也是一种结束吧。

如今母亲走了，老家彻底没人。

我想起母亲常去看望小舅的事情，也跟大姐二姐说，以后常回来家看看，我们没了父母，但不能不联系，否则，那真的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