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江青这里工作,是一只脚在监狱外,一只脚在监狱内。 ——杨银禄(江青第二任秘书)
1973年6月11日晚上9点多,江青让杨银禄给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三人打电话,让他们陪自己到17号楼看《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江青说,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过,如果想看,就请他们和我一起看看,如果有事,不想看也不勉强。
江青对三人说话的语气在九大前后有很大变化。
九大召开前,江青想让他们陪自己看电影,往往是“通知他们和我一起去看”。那时三人不敢反抗,是必须到场的。
九大以后,三人的政治地位比以前有所提高,江青再让他们陪看电影,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的了,不仅加了“请”字,还要加上“不勉强”。
江青这样说话,不是她变得谦虚、有礼貌了,而是明白他们对陪自己看电影常有不满,怕伤了和气而已。
杨银禄马上给姚文元的秘书郭文打电话,转告了江青的要求。
杨银禄(右二)
郭文让他不要放电话,马上去请示。半分钟后,郭文告诉杨银禄,姚文元说这部电影他看过了,今天晚上就不去了。
随后,杨银禄又分别给张春桥和王洪文的秘书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张春桥已经看过,不去了;王洪文有事,也去不了。
杨银禄把结果向江青作了汇报,江青听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还有一部南斯拉夫的电话叫《桥》,问问他们看不看。说完起身就走。
杨银禄拿起电话正准备打,江青却又回过头来说:“他们去不去告诉我一下。”
杨银禄马上按先前的拨号顺序,分别给三人打了电话,结果答复和上次一样,都是不去。
放下电话,杨银禄迅速跑到17号楼礼堂,小声告诉江青说:“他们三位都不来看电影了。”
江青听后脸一沉,说:“那好吧,我一个人看,你去吧。”
杨银禄回到江青住的10号楼,把手里的工作全部做完,到楼厅里等江青归来。
江青有个习惯,每次从外面回来,哪怕只是外出散步,不管有事没事,秘书都要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就不高兴。
杨银禄估摸着两部电影4个小时左右,晚上9:50开始放映,得放到凌晨2点。于是杨银禄11点就到楼厅等,可是一直等到凌晨4点多,江青还没回来。
1967年,江青在向学生作演讲
正当杨银禄等得着急时,5:30左右,汪东兴却来了,他让杨银禄跟他走。
杨银禄很诧异。虽然他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像自己有罪一样。
杨银禄气愤地说:“她去看电影了,我一直在家等她,她看电影有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汪东兴无奈地说:“现在江青、张春桥、姚广元都在总理家里,你如果不离开,江青就不回来,总理也休息不了,你看怎么办?”
听到连总理也被连累,杨银禄有些泄气,说什么也不能让总理为难呀。
他记得当初来江青这里之前曾当着总理和汪东兴的面说:
“我们在江青这里工作,是一只脚在监狱外,一只脚在监狱内。不知江青何时不高兴了,把我们打成反革命。你们一推我们就进去了,你们一拉我们就出来了。”
总理说:“我了解你们。”意思是知道杨银禄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汪东兴办公室,杨银禄发现江青的警卫员周金铭竟然也在这里,这让他很吃惊。
杨银禄问:“大周,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金铭气愤地说:“咱俩现在是同样下场!”
随后,杨银禄和周金铭分别把晚上发生的事向汪东兴作了汇报。
毛主席与汪东兴
原来,江青看《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还没看到一半,就说不想看了,气冲冲地去了张春桥和姚文元住的9号楼。
一进楼厅,江青就大叫他们的名字,二人听到后出来迎接。
江青劈脸就问:“今天晚上的电影你们看过了没有?”
张春桥也没问江青说的哪部电影,张口就说:“我没看过。”
江青又问姚文元:“文元同志,你看过了没有?”
姚文元有些紧张地说:“看过还是没看过,我记不太清了。”
听了二人的回答,江青气得大叫:“杨银禄谎报军情!他有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随后,江青让周金铭去17号楼查查放映记录,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看过。
周金铭找到放映员,详细查了放映记录,发现这两部电影姚文元和张春桥都已看过。周金铭跑回去把记录交给江青过目,没想到江青看后又说周金铭骗她,把笔记本摔用力摔到地上。
她叫上张、姚二人一起来到西花厅,让总理下令把杨银禄和周金铭抓起来,说二人是现行反革命,得隔离审查,如果总理不对他们采取措施,她就在总理家不走了。
总理听后,知道江青是无理取闹。他借内急走出房间,来到汪东兴住处,让他赶紧把杨银禄带出来。
看到总理叫来汪东兴,江青惊讶地问总理:“我们是来叫总理把杨、周二人抓起来,你怎么还搬救兵了呢?”
总理说:“他们两位同志是中央警卫局的干部,归汪东兴同志负责领导,你认为他们有问题了,我把他们交给组织审查处理,有什么不妥呢?”
汪东兴也表示,即使那二人有问题,也不能在总理家里抓人,得交到警卫局处理才是对的。
总理接着反问江青:“你说他们是反革命,那除了今晚看电影的问题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青不高兴地说:“你先把他们抓起来,我再给你证据。”
总理马上坚决地回答:“这样不行,这样就搞颠倒了。”
当天早上,杨银禄和周金铭二人被带到中央警卫团后勤部,政委姜燕亭带他们吃了饭,又安排了住处,给他们规定了五不准:
不准写信,不准打电话,不准出中南海,不准回家,不准告诉家人自己在什么地方。同时要求杨、周二人没事少见面。
二人起初不明白这到底是软禁还是保护,后来才发现,每天无论是吃饭、上厕所还是两人见面说话,都没有任何人干涉,而且组织上还经常送来报纸、文件让他们学习。他们这才明白,组织其实是在保护他们,怕江青知道他们还在中南海再来找麻烦。
晚年杨银禄(右)
一个多月后,杨银禄发现江青没什么动静,事情似乎过去了。但他们知道,在江青那里,自己已经是“反革命”了。
几天后,总理让汪东兴把此事汇报给了毛主席,主席听了生气地说:
“江青是个蠢货!她用人家的时候,对人家不关心、不爱护、不体贴;不用的时候就给人家扣上几顶大帽子,把人家赶出去。从她那里出来的同志没有一个痛痛快快安排工作的!
“帽子太大了嘛!这些孩子戴不动嘛,会压死人的!不要紧,江青给你们戴帽子,我给你们摘帽子!”
主席说完这些似乎还不解气,又补充道:“应该用擀面杖把她从总理那里赶走!”
汪东兴说:“主席,不行啊,还有两位呢。”
主席问:“还有谁?”
听汪东兴说张春桥和姚文元也去了,主席更加生气,他说:
“这问题就更严重了,这是冲击内阁,是倒阁、逼宫行为。你们就是对他们太软。你外像老虎内像猫。蒋介石八百万军队我们都不怕,还怕她一个江青?你敢打胡宗南,不敢打江青?不奇怪吗?”
汪东兴说,江青和胡宗南毕竟不同,自己确实敢打胡宗南,不敢打江青。
主席说:“请你记住,无论是谁,只要不守纪律,胡作非为,没有组织观念,就得批评,就得制止。共产党员不准无法无天,不许侵犯人权,否则我们党的威信就会受到严重损害。”
当听汪东兴说把杨银禄和周金铭都保护起来了,主席高兴地夸他做得对,又关切地问:“江青把那么一顶大帽子戴那几个孩子头上,把他们压坏了没有?”
汪东兴说:“我给他们做了思想工作,放了放包袱,他们在她那里工作很辛苦,叫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学习学习,总之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主席说:“好,要保,总而言之还是要保。”
汪东兴为难地说:“可是,主席,有时我们也不太好保啊。”
主席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保不了,我保嘛!”
可能江青并不知道主席对这件事的态度,没过几天,她叫汪东兴安排杨、周二人写检查。二人应付差事一样地写了份学习毛主席著作的体会,江青看了不满意,让他们重写。二人有主席做保,有了底气,硬是抗着没重写,结果江青也没再来要。
后来他们听说,主席把江青叫过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才有了江青后来在多次会议上的解释:
“有人造我的谣,说我连自己的秘书和警卫员都信不过,把他们打成反革命,根本没那么一回事嘛......”
为挽回影响,她又请汪东兴转告二人,想让他们再回10号楼。
主席知道后很不高兴地说:“告诉江青,回去可以,她怎么把人家赶出来的,就怎么把人家请回去。对用人的问题不能随随便便,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一脚踢开。”
汪东兴把主席的指示汇报给了总理。
总理说:“主席的意思很清楚,他不赞成小杨、大周回去,如果回去的话,必须由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三人一起再到我这里来,亲自把两位小同志接回去。这等于向他们承认错误,赔礼道歉,江青能做到吗?”
汪东兴说:“总理分析得对,主席说要保他们两位,咱们一起来保吧!”
总理说:“对,一起来保。”
此后,杨银禄与周金铭二人果真没再回江青身边工作。
杨银禄被赶走后,他的工作由在10号楼工作的刘真接替。刘真原来只是在门庭值班、守电话、打扫卫生,没做过秘书工作。不过他性格好,聪明能干,很快就上手了,没出什么大问题。即便如此,1974年初,江青还是找借口一脚把他踢走,赶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注:杨银禄于1967年10月4日到1973年6月12日担任江青秘书)
参考资料:权延赤 《红墙深处》《我所知道的毛泽东》
杨银禄《庭院深深钓鱼台—我给江青当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