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立 言/文
一九一七年七月,冯国璋就任代理总统,段祺瑞仍为国务总理并兼任陆军总长,府院不和也愈深刻,冯段之间的矛盾日益激烈与表面化。冯为扩大个人势力,掌握京津,背着段祺瑞,与当时北京九门提督步军统领李长泰暗中商定,成立十八个独立团,向日本订购可装备四个师的军火武器。不料事机不密,为段探悉,段急派陆军部亲信冷聘渔(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前往奉天,通过丁超(奉天军械厂厂长)、杨宇霆(奉天督军公署总参议),与张作霖密商劫留这批武器共同伙分。张作霖大喜,即派丁超率队随同冷聘渔到秦皇岛。冷聘渔事先已准备有陆军部接收军火的证件,待日本军火船“清快丸”抵岸后,即办妥手续予以接收。从此奉系与段系种下善因,为张作霖二次进关伏下引线。
一九二四年直奉战争之前,张作霖已早与段祺瑞、李长泰等往还密约,张允供应段等勾搭直系内部倒戈所需款项及酬应等费,以便在关内买通直系军队。但在此期间,段祺瑞为往奉天取款很费周折,一方面要选可靠人员而同时又为奉方所信任,一方面又要避免军政显要出面,以防走漏风声。当时段棋瑞族叔祖段永彬开设广懋煤矿公司。段祺瑞为掩人耳目,遂与段永彬密商,拟以广懋煤矿公司名义出关办理取款之事。我当时任广懋煤矿公司经理,段永彬遂找我相商,并往见段祺瑞。经研究,认为我与杨宇霆在北京系旧相识,在奉天与当地巨商李阳春又系友好,因而决定派我以商人身份作掩护,来拉扯这项勾当。临行,又商定如何以密码电报联系,如何通过山海关检查等细节。
我到奉天后,即先找到李阳春,说明此行使命。李阳春把原委向杨宇霆说了,杨又约我去详细商量,并出示段祺瑞拍给他们的密电,遂安排与张作霖会面日期。到时,张作霖对我说:“你和总参议早就认识,那更方便了,以后找他直接办吧。”不数日,杨宇霆交给我正金银行汇票一张,票面是银元八十万元,在天津正金银行支取。我将汇票送交段祺瑞收。这大约是一九二三年四月间的事。嗣后,我因矿事返回山西阳泉广懋煤矿公司。同年六月左右,段祺瑞因急需用款,派曾毓隽前往奉天取款。曾毓隽与张作霖见面时,张对曾说:“天津没有兑款户呀!”未付曾款。曾毓隽扫兴返津。曾走后张作霖对杨宇霆说:“别叫他(指曾毓隽)骗跑了吧!”曾返津后对段说明经过,段知张不信任曾,于是又和段永彬商谈,决定由段永彬给山西广懋公司发去电报召我返津。七月,我二次去奉天取款,取回大洋四十万元的汇票一张,也是由奉天正金银行开出并在天津正金银行支取的。第三次是最后的一次,大约是在一九二四年三月,取回的是票面二百万元日本金票的汇票,在天津正金银行取现大洋一百六十二万元。段祺瑞接到后和我说:“这次的钱给冯玉祥一百五十万元,是三个月军饷用的。”
在我三次去奉天取款时,段永彬也先后两次乔装外客,由我介绍搭天津北方航业轮船公司北京号货轮到营口转奉天,与杨宇霆晤面洽谈进关事宜,往返四次均藏于船主赵静安房内。
至此张作霖遂着手研究进关作战问题。在一九二二年奉军第一次进关失败时,其第二十七师途经热河省(长城边境)刀尔登地方,被当地士绅张鹏飞所属民团围困,全师被缴械,该师长汲金纯因此撤职。这次商讨进关作战时,杨宇霆说:“那年我们二十七师被张鹏飞缴械回来,如今进关还要从这条道回去。”他的意思是说,两年前裁在张某手下,如今要把面子赎回来;同时指出热河境内直军戒备谨严,硬打较难奏效,不如把张鹏飞拉过来,从刀尔登地方打开缺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军插进去。他又献计说:“李阳春在生意上也和张鹏飞有连手,素有交情,何不从内部攻心?”张作霖听了大喜,决定由李阳春先行试探。李阳春奉命与张鹏飞联络,把张约至天津李宅内晤面,初步谈妥后,同往奉天。
张鹏飞到了奉天,由杨宇霆陪同往见张作霖。二张相见如故,谈妥所需钱物由李阳春筹办,以掩外人耳目。张鹏飞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同宗,我一定保你入关。”
一九二四年八月,张作霖派军长李景林和张宗昌率部潜入热河,直奔刀尔登地方。李景林和张宗昌亲往拜见张鹏飞,张派地方民团的马队数十人领路。李景林派一营骑兵,随同马队从刀尔登由山间小道直奔滦县,李景林和张宗昌亲率大军跟随在后直抵滦县车站大桥。彼时直军主力均在山海关、秦皇岛附近集结戒备,滦县仅有部分铁路护路警看守,不战而散,奉军遂得长趋直入天津。
吴佩孚在前线得悉奉军进关到达滦县确信后,即赶回天津。
吴在天津东站由电话向段祺瑞(段当时在其内弟吴光新宅)说:“拟把军队开进天津各国租界,好引起外国插手干涉。”段回答说:“你是最优秀的军人,为什么要惹出国际问题呢?我看你先休息几天吧!”吴佩孚听了之后连称:“老师,我遵命。”当即乘车回塘沽转船逃走。
以上记述,部分为我自己亲身经历,部分系由段祺瑞和李阳春和我谈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