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往事系列|上世纪三十年代,迎战西方拳术,王芗斋深州集训

京京聊太极 2024-07-09 06:52:48

1935年,王芗斋率一批弟子在河北深县的家乡,以民团体的形式举办了旨在培养武学人才,迎战西方拳术为国争光的集训。

由于时代久远而当事人故去,且对其中的内容记述有限,意义更是乏人论及,由此存在许多历史性的误会曲解。因此我们需要对那次集训做探讨、研究、挖掘与整理,以便对传统武术的继承与变革有一个再认识。

那一年,王芗斋五十岁,已经历了清末各代表人物间互相参学及与众多武术家交流实践期,技艺炉火纯青,对东方武术与西方拳术的认识已上升为理性;生理上也由青壮向壮老转型,自离师三十余年千百次格斗、碰撞的实践,使他具备了对所学所用,再次去芜存菁、反复提纯升华的深厚底蕴。

本次集训缘于三十年代初的一次海上奇遇,当时芗老携弟子周子岩、张恩彤于海轮上练功,有一日本人走到近前震足挥拳以示其威,并向乘客宣扬大和空手道云云,有认识王芗斋的对其说:敢与之一较?双方遂斗。旅途寂寞的乘客见有比武,越围越多,双方一接手芗老即以精绝的推手功夫使之前倾后倒、如醉汉般踉跄但又不得脱,随之周身鼓荡一合,日人即伏身于船甲板。良久才起身深鞠一躬,告知姓名内山谦三,并问芗老所练,被告知“站椿”,再问姓氏,不答而去。

作为一场非正式的较量,原本应该曲终人散,但历史的机遇此刻却悄然出现,观众中有头等舱的乘客乃上海知名银行家余鲁伯,他目睹了这一精彩绝伦的较量后异常激动,并在交谈中了解到面前就是轰动上海轻取西方拳王英格的王芗斋后,更加重了对中华武术的自信心与民族自豪感,至此两个感情上备感压抑的中华赤子密切地走到一起,决心为日益沉沦的民族精神注入活力。不久双方签定了协约:余负责资金,王倾囊相授,训练一批人才,从中国打到欧美,弘扬中华武术,为民族争光。

王芗斋率一批弟子北归,于1935年春在深县故里开始了一生最重要的武学活动。深县古称深州,位于河北中部,京城以南三百公里,这一带自古便是兵家争伐要地。数千年的金戈铁马、血火洗礼使这片土地任侠好义蔚然成风。尤其清代中叶,这里产生了以“神拳”李能然为代表在心意六合拳基础上发展出的形意拳,中国武术发展到当时的鼎盛时期,独领风骚、冠绝一时,门下弟子堪称宗师、大师级的人物成批涌现。如宋世荣、宋虎臣、宋铁麟;刘奇兰及门下李存义;张兆东及再传傅剑秋、尙云祥等;尤其更具代表性被称为“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郭云深就是深县人,其门下名家众多,杰出人物更是光耀华夏,如深入形意拳三摩地的王芗斋等等。深县历史上浓郁的武文化沉淀,尚武侠义的人文基础造就了深县独一无二的武学氛围,所谓地灵人杰是也!

王芗斋在此之前课徒着眼于国内环境,从这一年起变为放眼环球的万丈豪情,不再以一己、一派之荣辱挂怀,而以民族振兴为己任,胸襟的拓展与提升必然催生教学与理论的同步飞跃。参与人员有:大弟子周松山(字子岩)和裘玲(字致和)、韩星桥、高振东、张长信、卜恩富、张恩彤、宁大椿、马骥良、朱国祯、韩星垣、王道桩、赵逢尧、赵佐尧等14人。因公务缠身等原因训练月余后,宁大椿、朱国祯、赵佐尧、高振东4人无奈离去,其他人在王芗斋严厉督导下继续训练,进境极速,对他们深寄厚望的王芗斋以“道”为倡而赐名。张恩彤名道德、裘玲名道庸、韩星桥名道宽、马骥良名道远、卜恩富名道魁、韩星垣名道广、赵逢尧名道宏、张长信名道城。赐名后的要求更加严苛,训练也更加系统和规范,惜10余日后,裘玲又因父病而离去。故有幸自始至终坚持集训者为:韩星桥、韩星垣、王道桩、赵逢尧、马骥良、卜恩富、张长信和张恩彤8人。

集训的内容:

由于8位参加集训者德艺突飞猛进而声名大噪,就使后人对集训非常向往,更有人猜测集训的秘要,甚至造成了一些误解,如有人说王芗斋吸收引进了西方先进手段,训练时增加了打沙袋和跑步的内容。其实,打沙袋中国武术自古有之,而跑步更是习武者的基本训练。

自古至今,跑步都是军事和体育项目中最基本课目,何谈攀于西方?

王芗斋教学,从不让人习拍打之功,跑步倒是集训重要内容,不过集训时跑步是忽尔疾冲,忽尔急停,忽尔如履薄冰,忽尔烈马奔腾,忽尔槐虫,忽尔蛇行……均以决斗和群战的假想敌,甚至以师兄弟们为对手的贴身近战或闪冲游斗。

至于有人说练步穿拖鞋更是妄猜了。对此韩星桥先生有过批驳:“曾有人言及训练时穿拖鞋,抱公鸡走摩擦步,此事纯属杜撰。先生是一个教学严谨之人,而且是一个重仪表之人,如此颓废之象早已被赶出师门。”

集训的内容不外乎站桩、走步、发力。因为这是中华武术之根,也是异于西方拳术的关键处,否则,谈不上东西半球间技术风格各异的交流了。意拳椿法丰富、意念浩瀚,且作为拳术之集大成者,理论精妙形简意繁,一个人穷一生精力也难全部参透其中奥妙。故而王芗斋先生说:“学我者生,象我者死”是有深刻寓意的。

训练时首先要做到所谓六字诀:定位、到位、定点,不可分解,它是指要领完成的三个方面必须同步完成。

例如“肩撑肘横”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详,但真正能做对的却百难择一。

拳学中的肩应称肩部较为准确,它包含肩胛骨、锁骨、肩关节,这是人体“中节”立柱脊骨与“梢节”掌指连接的枢纽,它的灵活与否意义重大。

故苌乃周曰:“活肩乃练拳第一大法。”芗老则更直率:“肩胯若机轮”。

站椿的目的是改造生理,改是改造旧有的、后天的僵拙之处,使肌肉、筋腱、骨骼逐渐变化,随着柔韧性、伸缩性、抗压性大为改观,良能自现,发挥就成为必然。

“肩撑肘横”的目的:

一、扩大肩部的活动范围;

二、强化臂与腰背的横向联系;

三、放长手臂的纵向肌肉束。

这一要领的正确方法为:

松者将肩关节向两侧拉伸,同时肩胛骨也随之移动,双肘如被钉子砸在空间,以肘关节为力点,逆向拥抱意念中的巨树。

大家都明白碗口粗的小树双掌可抱,直径二尺的大树伸展小臂可抱,而直径一米以上的巨树非以肘抱(当然也包括身体)是不能实现的。

肘横为外型,“肘抱”为核心,它是去僵拙现良能的根本。

所谓到位,即是各部要领定位达标后,由分解组合成的桩态变成同时同步一次做到并保持至站桩结束。真传的桩法是可视、可触到的。

比如肩撑肘横正确后,初步阶段掌指背面筋腱绷凸,肘关节内侧一根筋似拉紧的弓弦,再深入背部外凸,颈部两侧大筋显现等等。

定点即保证时间,人们常说时间改变一切,桩法也用时间这一工具来改变人们后天形成的拙力。“椿法以换劲为根始”的另一重要元素就是时间,哲学上讲量变到质变,同样适于桩法。

常看到一些文章动则站桩几小时云云,我不敢苟同,当桩法真正到位后,二十分钟也是极难忍耐的,功效却是非常宏大的。如此脱胎换骨肯定要淘汰一批人,缘于王芗斋技艺的高度也反映出催生人才的强烈愿望。参加集训的8个人就是熬过这痛苦的淬火过程后、脱颖而出的杰出典范与重要成果。

如所谓“大式桩”是为求取下肢最大的空间位置,目的通过对下肢关节、韧带和肌肉的训练从根本上解决和提高步法和发力的质量。

大家都明白,老谱中提到:“足踏中门夺敌位,就是神仙也难防”,但反思一下,推手、实做中夺位决非易事,倒是被对方躲过、顶住、压住的失利局面常现。根本原因在于步法质量的内涵,下肢与躯干的连通不过关,此桩专为解决这一问题而设。

此桩双脚步距三脚半,前足足尖前指,五趾扒地;膝部前顶上提,与腿部内裹同步;后腿略高于前腿,腰背后贴绷紧,臀部下坐与竖项同步完成,左右两肋向胸腹裹抱;前手握拳小天星左下拧,置于大腿上部,后手平抱式撑指吸掌于胸前。述之繁难,关键需各项要领同步到位,不得顾此失彼,并保持正确桩态二十分钟。

记得本人初站一般技击桩一个半小时不成问题,但面对此桩就显得伸拔量不足,刚坚持到十分钟时就颤抖着摔倒于地,此桩对腰背生理的改造开拓十分显著,对强化下肢与腰背的连通更是功效非凡。

如何面对西方拳如雨点、步法灵活的拳击,则是王芗斋所要面临的历史性课题。

清朝几百年闭关锁国,整个社会往往因仇视列强,对于西方的新事物,要么一概否认,要么就是一副夜郎自大、唯我独尊的态度,学习研究者反到有“假洋鬼子”之嫌,常遭不明就理的挖苦、抵制和嘲讽。

当时武术界派系林立,各代表人物面对列强的科技力量视而不见,忙于小团体利益,不然就是沉浸于义和团式冷兵格杀刀枪不入的幻境难以自拔。王芗斋却义无反顾地从拳学的角度去发扬民族气节,鼓舞大众斗志,绵延了几千年的中华武术至公元1935年,突然冷却冻结。

迷惘于过去的辉煌和现实的尴尬,困顿于弊端丛生的无奈与洋体育的咄咄逼人!终于惊涛裂岸、一触即发。一种蕴含中华武术精粹又能推陈出新、接轨于西方先进科技的崭新功法,如旭日东升喷薄而出。它彻底终结了鬼技神功的气脉,开启了武术走向发掘潜能,抒发感情,利国利民,溶修身、健身和技击为一体的新纪元。

“前三后七,肩撑肘横,前手高于鼻齐,后手与肩平,大小关节皆钝三角相夹”,从传统“沉肩坠肘”基础上,提炼出的“肩撑肘横”技术,既是训练方法,也是形意嫡传核心“践裹钻”威力发挥的桥头堡,更是针对拳击设计的三角结构防护屏障。它的诞生无疑在头部织起了一道弹性十足的立体防护网,大大地推进了武术的进程,明晰了武术方向的必然趋势,突破了几千年传习的窠臼,却又不失传统精华的原汁原味。

反观传统的“老三体式”,作为训练和防护式是很科学的,但用于与西方拳术交流,则由于手臂远离头部,而条件反射区域却建立在胸腹,一逢身高臂长专击头部的拳击,优劣立判,二三十年代东西方无数次的较量中就已获得证实,中国武术的实战能力很不乐观。

据记载当年就有一练“铁肚功”者,平时可以让人任意拳打脚踢腹部,但和拳击手交战时,马步刚站好就被击中鼻子,血流如注,又一拳击中下巴而倒地,对方根本不打其腹部。

还有一位形意名家,发力就可将对方击倒,一记崩锤可将测力器打满至损,足见其功大力雄,当他与世界拳王英格交锋时,因不能适应拳击的节奏,同样被击中头部,虽然也一拳击中英格腹部却威力大减,最后落败。

“浑元桩”长期训练有得后,条件反射区域由胸腹部提升至喉鼻部,对方的直拳、刺拳很难奏效,而“肘横”由于三角相夹具有很强的稳固性,对抗时根本无须防护,对手的摆拳会滑向臂部外侧,无法构成两侧的威胁,这样硬打硬进可以发挥绝佳的技术威力。

尤其中华武术独有的内家核心技法,无须回撤即能爆发出巨大力量,当对方进攻无效之际,恰是实过虚现之时,正是还击的最佳时机,无形中弥补了东方人身矮臂短的缺憾,无疑是一个历史性的里程碑。

作为当时训练的另一项重要内容——“试力”,也无不体现武术溶于竞技,迎向世界挑战的技术特色。例如“勾挫试力”,也称总试力,它始于“浑元桩”,拧肘向下变为“扶按桩”,继续前拧变写形意绝学“三体式”,然后向上钩拧称“托桩”,继续回拧为“大天星”。

千锤百炼后,内涵“偏”、“拧”、“钩”、“锉”、“惊”,加上身法上下起伏、左右摇旋、斜正互参,能充分适应高频率、快节奏的西洋拳法。

“托婴桩”后拧裆反胯,左右横挥,则是八卦拳绝学“削掌”;

“扶按式”终了争击,则为形意“炮拳”,上击为“钻拳”,吊肘下击则为“裁锤”,左右横拧、旋转,则为形意绝学“崩锤”。无论如何,皆是完成对头部防护后的变形而已。

故“试力”若分拆、肢解则有违“意拳”之意的宗义。

融合了形意、鹤拳、八卦精华的“摩擦步”,亦是训练的重要内容。

“双手如持弓,双足如战马”,格斗中双方的距离调整需要靠精妙的“步”来完成。

起如挑担,是形意内容,起胯、落胯为八卦特色,这些技术综合运用如一后,整体百骸争拔摇旋起动,倾压弹射而落,加上“天地相争”则不难完成急速运动中“整”的体现。

集训的意义:

由于参加集训师生们的赤诚爱国之心和丰富的拳学经验,遂使集训始终洋溢着浓郁的学术风气。虽然和各国搏击家实战交流,以发扬中华武学的计划,因日寇侵华而未能实现,但仍具有多方面的重大意义,在此仅述其主要三点:

一、首先是申明了“明心究理性,技击乃其次”。

明确了拳学的使命,并对传统武术激浊扬清,去伪存真。此理念的伸张,同时打破很多人的饭碗,自然招致部分人的不满和仇恨,时至今日,所谓的障眼法、坑骗术,依旧是大行其道。70年前,王芗斋就能坚持一个学者、一代宗师的尊严、良知和道义,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二、在实践的对抗中,师生们共同摸索,验证和确认了新武学的练习功法和步骤,而且将传统功法的精华,由抽象设喻确定为详尽具体之定位、定意、定性阶段。

以“抛弃套路招法”和“重心吊起的悠放”为例:

套路和招法都是人为编造的,只能是同门派的人对练和谋生而用,而将体重全部压在下肢的马步、虚步和弓步等低站姿,更是无法适应拳击高站姿的轻灵多变。

鉴于此,王芗斋首倡废弃“人造之拳架子”,并创立了“拔地欲飞”的高站位。

卜恩富的拳法和摔法、张长信的拳法、马骥良的腿法,原本就是称誉武林的绝技,集训时均上升为束整连通后的浑元力自由本能。现在广大习武者透过影视媒介来分清中、西方武技的风格和优劣已很容易,应足以认同王芗斋的独到见地和成就。

三、王芗斋以身垂范,耳提面命,培养出了首批具备恭、慎、意、切和谨奉“四容五要”的文雅、谦和、清逸大勇之士。

张恩彤、赵逢尧、马骥良、王道桩、韩星桥、卜恩富、张长信和韩星垣8人不仅艺业登堂,实战水平不在早期弟子赵恩庆(赐名道新)和衣钵弟子姚宗勋(赐名继芗)之下,而且由于集训都是共同练功和对抗,因此训练时根本不存在什么“三更密传”、“独得青睐”,故他们切实体会到了其科学性,尤其是深知芗师的艰辛和殷切的期望,从而他们已远远超出了一般师徒和同门之间的感情,不仅敬师如父,全力实践其拳学要义和使命,而且多年协助芗师大力推广内外教务,代师培养出许多人才,捍卫着芗师的清誉和学术的纯洁性,师兄弟间更是携手共挽,如一奶同胞。数十年来,他们之间从无一人在人前背后有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言行,反而还教对方的学生,若论起艺业功夫时,均盛赞对方如何优于自己,这就是使后学对他们更加尊敬。他们之间,至今无一人创什么韩氏功、张氏拳,他们的学生也大多互敬互励,业承前贤。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缺乏大师的时代,所谓科技文化界的大师,是指学富五车,高山仰止,品行兼优的学者。但自封的“大师”却满天横飞,甚至不学无术,滥竽充数,沽名钓誉,给社会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和后果,此皆旧社会风气和误导所致。

通过集训,韩星桥、卜恩富等8人,艺业独上高楼,并因在搏击和战场上成绩耀眼而声誉日隆。但他们从未自认是大师,一生唯道是争,甘守着高贵的平凡,为世人留下了真正追求真理的勇气和风范。

1935年到如今,七十年的岁月涤尽了喧嚣的历史陈迹,清晰了期间芸芸众生像。回首1935年我们不难发现,历史多么深情,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依旧有民族精英在奋战。那血与火的时代反而成了奋进的动力,从而使庞杂、无序的中国武术进入了精益求精的“王芗斋时代”。同时历史又是多么的无情,它点燃了王芗斋以武报国的豪情,催生了他伟大的创造智慧,但又使他张弓无的、华彩蒙尘。虽然在1948~1951年间,王芗斋和弟子们使新武学打破藩篱领先时代,以卓越的变革和艰苦实践堆起了武术史上的高峰,但他们那炽热的胸怀与挺拔的身影却很快就孤寂的伫立,而对沿袭马良“新武术”的“蓬勃发展的武术运动”沉思。

难道不派系林立就不足以显得博大精深?难道小农经济思想下产生的自给自足的各门各派,只能永远如战国时代般的并存而不能一统?宁做鸡首不做牛后的民族劣根性是何其的顽固,一盘散沙式的群星闪烁,再怎么亮也终究无法与太阳争辉。二〇〇八年奥运的临近,反问武界人士,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我们没有必要再去挖掘、猎奇文物级的东西,既然历史没有选择它,那么一定有它的合理性与必然性。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打扰它们,还是让他们安息吧。同样当一些历史证明了是真正国粹的东西就应当完整准确的继承、发展它,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编创什么新的拳学了吧。您的成就高不过前人,仅靠钱心利胆只会怡笑方家,七十年前的状态与现今的中国武坛有着太多的似曾相识!

(本文作者:韩远宏,原载《台湾武林》2006年1月双月刊第2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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