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关系:手术前名医拒收红包

春雁评情感 2024-06-17 18:20:54

来自上海的医生萧然,从小被母亲要求长大后学医,因为他妈妈认为,就是由于他们家在医院没有关系,他爸爸患癌后才很快去世。等到萧然真的成为一名医生后,事情的发展,真的能如他妈妈所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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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夫出事了!2020年7月1日,我妈打电话来,说姨夫被诊断出肝癌晚期,已经不能开刀了。大姨不知所措,便来向我妈哭诉。

我叫萧然,上海本地土著,爸爸在我上幼儿园时就因为肝癌去世了。“要不是因为在医院里没有关系,你爸怎么会那么年轻就走了。”这句话,我妈每年都要说上好几次。

我妈也不止一次跟我说,“然然,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就是关系。”

的确,托她的福,我从小就被叫做“关系户”,领课间餐时我的面包总是最大的;大扫除时我分到的活总是最轻松的;竞选班长时票数和同学打平,老师最终指定了我。因为,我妈总是通过各种渠道,为我找好了关系。

直到高考,我妈因为找不到医学院的关系而焦虑,我安慰她说没关系,我自己能行,以后我就是咱家在医院里的关系。

后来,我如愿考上医学院,专业是口腔医学。

实习时,我要到心内科轮转。有一次,我管的床位上接收了一名63岁的男性患者,因突发心脏病被送进医院,虽然那天值班的是科室里技术最好的医生,病人却还是没能救回来。

那天晚上,我开出了人生第一张“死亡证明”,和家属一起看着遗体被太平间的小推车运走,我哭了。第二天,带教老师安慰我说,做医生不能太感性,医学不是万能的,生死无常,但求问心无愧。

我回到宿舍给妈妈打电话,跟她说了昨晚的事。

妈妈感叹太可惜了,又说:“要是这个人认识主任就好了,说不定就能抢救回来。”

我说这跟认不认识人没关系,我亲眼看到抢救的全过程,真的已经是能做的都做了。我妈对此不屑一顾,认为我是狡辩。

毕业后,我进入上海一家三甲医院的口腔科工作,成了一名住院医师。

这次,听说姨夫生病,我妈让远在贵州的大姨赶紧送姨夫来上海治疗,毕竟上海的医疗条件比贵州好太多,又有我这个做医生的外甥照应着。再说,我表姐(大姨的女儿)也在上海工作成家了。

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姨主动去了贵州,我妈才得以留在上海。我妈和大姨感情很深,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帮大姨和姨夫一把。

2

7月3日,大姨和姨夫到了上海。因为我毕业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所以我妈是一个人住,她把朝南的房间让给大姨和姨夫住。

我把大姨带来的检查报告转发到同学群里,希望有肝内科的同学能指点迷津。一个同学说,他老婆在上海另一家医院的肝内科工作,那家医院在治疗肝癌方面是全国知名的。

我把姨夫的磁共振报告发给他,下班时,这个同学就回复了我,手术肯定是不行了,门脉癌栓都有了,建议最快的办法是直接挂那家医院介入科贺楠医生的号。

他是介入科主任的得意门生,公认的手巧技术好,接着,他问我和患者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很亲的人。

我说是非常亲的亲人,他再次肯定地说,那就去介入科。

同学告诉我,如果是普通托关系的,可能会嫌贺医生档次不够高,那他就建议去挂肝内科主任的特需门诊号,也就是他老婆所在的科室,那里住院条件比较好。

但既然是很亲的关系,就不要在乎那些虚的头衔,找技术好又不难约的贺医生是最佳选择。

我妈和大姨一开始听说我找了个主治医生来看,觉得还不如在网上随便挂个专家号靠谱呢。我向她们分析了利弊,如果去挂特需号,一来费用贵,二来很多事其实还是教授手底下的学生来做。

第三,姨夫的诊断很明确,也确实不适合开刀,为何不直接看介入科呢?

表姐也觉得,找医生不能只看头衔,还是听听医生内部的推荐更好。她们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听我的,去看贺医生了。

7月5日,我妈忽然问我,要给我同学多少介绍费,我说不用,我们同学之间就是帮个忙而已。我妈说别人不要,我们不能不给,这是做人的道理。我说我也帮过别人,从来没想要拿好处费啊。

我妈一声叹息,“这些年你真的是读书读傻了,人情世故都不懂。大姨还想让我问问你,给贺医生包多少钱的红包合适,我说你肯定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但老妈布置的任务,我只好硬着头皮去问了同学。同学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而且医院里明文规定不许收红包,医生一看到病人要从口袋里掏东西出来,就精神紧张,不管那是尖刀还是红包,都是要命的东西。

我只好跟表姐说,不建议她们送红包,医生也不会收的。但表姐说,送红包其实就是花钱买个安慰,让我别管了,她们已经包好一个3000块的红包,准备周一就送去。

周一下班时,我收到表姐的信息:“今天去找贺医生看了,已经联系好介入手术,住院的手续也办好了,就等尽快安排床位了。”看来一切顺利,我发消息跟同学说,姨夫已经安排上了,谢谢他。

3

7月9日,姨夫收到了入院通知,我妈说大姨可感动了,因为是贺医生亲自打电话来关照注意事项的。她说有关系就是待遇不一样啊!红包给的值!

我妈说给我听的时候,露出一副“看我说得对吧”的表情。我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大姨满意就行。

7月10日,姨夫要做介入治疗的术前检查,还要谈话,需要家属签字,表姐夫陪大姨去的。结果,谈完话贺医生把表姐夫叫到一边,把红包退给了他,表姐夫面子薄,就拿回来了。

大姨知道后又不淡定了。我说如果真想表示感谢,那就手术以后写个表扬信或者送个锦旗啥的。

我妈的想法很特别,她问我:“这个贺医生能力到底怎么样?怎么连个红包都不敢收啊?”我说:“平时你总说医生黑心要收红包,现在碰到不收红包的医生,你又要怀疑人家的能力。”我妈欲言又止。

到了7月13日,也就是姨夫介入手术的日子,表姐中午就发消息说姨夫手术好了,过程很快,也就一个小时,没什么痛苦。

但是贺医生告诉她,姨夫得的是胆管细胞癌,位置也不好,长在肝门的地方,说是非常凶险,估计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了。

表姐没敢跟大姨和姨夫说,而是悄悄告诉了我:“医生的意思是不是做介入治疗也没用了。”我说看来是的,现在其实就是拖时间,尽量缓解姨夫的痛苦。表姐挺失望的,但也只能接受现实,她说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三天后出院时,姨夫倒是自我感觉好极了,虽然医生一再跟他强调这个病的凶险,但是在他看来,只要医生还在为他治疗,还有药吃,就说明有希望。

他觉得自己胃口好了,精神好了,连便秘都好了,之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消失了。姨夫夸贺医生真是神了,他还一直跟我妈和大姨说,多亏了有我。

4

谁知太平日子也就持续了一个礼拜,7月23日晚上9点多,姨夫忽然喊肚子痛,大姨害怕,想让姨夫马上住院,我妈打电话来问怎么办。

我说现在去医院就只能在急诊室的走廊上过夜了,还不如在家里好。好说歹说,他们终于同意第二天再看。

贺医生很给力,第二天真的把姨夫收入院了,做了CT,说是有个包块压迫住了胃,马上进行穿刺引流,流出来好多褐色的液体。姨夫一下子舒服了,精神恢复了,胃口也好了。这一次,他们更加相信,只要有认识的医生,自己就会没事的。

接下来的两周里,姨夫病情逐渐恶化,持续性的疼痛,让他整夜失眠,只能翻来覆去。也吃不下东西,渐渐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他又一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贺医生表示除了止痛药,已经无能为力了。

短短一个月,姨夫快速消瘦下去,被疼痛折磨得精神疲惫,间断性地攒足一点力气,都用来骂医生没用了。大姨也跟着抽泣,反复念叨着:“怎么介入治疗一点没用,人都不行了。”

我妈悄悄问我,怎么做了治疗,还恶化得这么快?要不要换个专家看看。她还说隔壁病房一个70岁的老头子,已经是第三次来做介入治疗了,说是效果特别好。

我说,癌症的治疗只能说是尝试,对有些人效果很好的疗法,对另一些人就完全没用,医生只能尽力去做,却不能保证一定治好。

我妈反复问,要是换个医生,换别的治疗方法,会不会好?我实在无法回答,只能告诉她不知道。

5

因为姨夫的情况越来越差,他在贵州的一些亲戚都赶来上海看望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起码亲人朋友都陪在身边,这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在去世的前几天,应该是回光返照吧,姨夫居然还坐起来跟几个在贵州的老朋友老同事通了视频电话。

姨夫从确诊到过世,只有短短一个半月。办完葬礼,送走姨夫的亲戚朋友,表姐家一下子安静了。

我妈怕大姨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就把她接到家里住。大姨之前一直围着姨夫转,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经常坐着坐着就掉眼泪了。

我妈开导大姨,说姨夫走的时候很平静,没遭什么罪,不像我爸那时候,做的是开腹手术,创伤很大,更是经不住后来一次次的化疗,最终因为肿瘤扩散到整个腹腔,每天吃止痛片也没用。

我爸曾偷偷攒安眠药,不过攒到十几粒的时候,被我妈发现了。我妈当时就哭了,觉得自己这么咬牙坚持着要救我爸的命,我爸自己却已经放弃了。

她想质问我爸,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但最终她只是悄悄把药没收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爸也没有问过她。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我妈抹着眼泪说:“我想怪他自私,不为我和然然考虑,但是又一想,他这么做,其实得忍受多大的痛苦。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大姨听我妈说起这些,觉得自己害我妈又想起难过的事,就反过来安慰我妈。两姐妹都经历了丧夫之痛,却又不约而同地心疼对方,远超过心疼自己。

一天,表姐给我打电话,说大姨最近有些偏激的想法,让我知道一下。我以为是大姨想不开了,表姐说不是的,她给我看大姨给她发的信息。

“当初要是不做这个介入手术,说不定还能多活一阵呢。”

“别人做介入都要好几次的,咱家怎么做了一次就不做了,然后人就没了,是不是手术做坏了。”

“那个贺医生态度是很好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太年轻了,唉,要不是然然介绍,我是不会找这么年轻的医生看的。”

“这算不算医疗事故呀?才一个多月,好端端一个人就没了,我是真想去讨个说法,又怕对然然不好,早知道不要托关系了,这会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去讨说法了。”

看到最后一条信息,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好我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说表姐把大姨接走了,再过一个礼拜,大姨就打算回贵州了。我妈让我回趟家,说是有事问我。

6

一到家,我就觉得气氛不对,我妈坐在沙发上,见我进门,没像往常一样接过我的包,而是淡淡地说:“去洗个手过来,妈有话问你。”

我洗好手,忐忑不安地坐下。

只听我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指望你在医院里上班,家里人还能托个福,没想到需要你的时候,你尽掉链子。到底是家里人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呀?

你看看谁家有人生病了,不去通通关系送个红包,你倒好,这也不用那也不要,也不去找专家主任,就随随便便找个医生,结果呢?你知不知道大姨现在多难过?

说起来是托了关系找的医生,结果人还是没了,还不能去讨说法,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呀。”

我只好耐心跟我妈解释,姨夫得的胆管细胞癌,是肝癌里最凶险的一种。当时就算找了肝内科的专家,也无非就是明确诊断,还是要做介入治疗。

但是做介入治疗也只能是尝试,要看做完以后指标能不能恢复正常,就算恢复正常了,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没有哪种治疗能保证立竿见影、药到病除的。

贺医生判断姨夫的身体经不起再次介入治疗,就更别说副作用更大的靶向药了。事实也证明,姨夫这么快就去世了,好在没有上更多的治疗手段,不然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唉,这个怎么说呢,我就一直觉得,本以为能够托你的关系找了医生,现在医学又比以前发达多了,谁知道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我妈抹着眼泪说道。

我说:“其实大姨还是不能接受姨夫去世的事实,虽然一直在说做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真的发生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如果当时做了别的选择会不会更好?这些都是没有答案的。但是大姨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负责的对象,所以才会说要讨说法。”

“说起来我们也已经尽力了,但总觉得做得还不够。”我妈让我一定要去求得大姨的原谅,不然,她心里永远跨不过这道坎。

7

我在医院里见了太多要“讨说法”的患者家属了,不排除有极少部分是为了讹钱,但是绝大部分都是因为痛失亲人以后,做出的本能的自我保护。

看上去他们的诉求是要求经济赔偿,实际上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感觉自己为亲人最后努力了一次。

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医院没有医疗过失,却还是要出于“人道主义”给一部分钱,我认为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只会加重病人家属对医院的误解。

但是现在我才明白,除了治疗身体上的疾病,医院也需要疗愈他们心理上的伤痛。只有这样,对于病人家属来说,整件事才算画上了句号,不然,他们可能会一直责怪自己,责怪医生,责怪命运,永远走不出来。

我妈说大姨不会真的去医院闹事,其实姨夫刚去世时,贵州来的那些亲戚就曾经表示要去医院拉横幅讨说法,毕竟姨夫走得太快了。

有人说根本不该做介入治疗,毕竟姨夫在得知自己生病前,没有任何不适。也有人质疑我没把姨夫的病当回事,都没给找专家看看,随便找了个主治医生,是拿姨夫练手。

大姨劝住了他们,她说姨夫得了这么严重的病,本来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而且最后走得比较安详,比起她的妹夫也就是我爸,已经算是幸运了。

大姨还说她相信我做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对姨夫来说是最好的方案。那些亲戚知道大姨和我妈的关系非常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8

过了一周,大姨要回贵州了,那里是她和姨夫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有太多的回忆。

送大姨到了机场,安检前,她拉着我的手说:“然然,你姨夫去世前一直说要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同学和贺医生,他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医生,都在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

“我们不懂医,看到一点点好转,就以为是很大很大的希望,结果失望的时候打击就更大。你就不一样,可能是看得多了,有时候我都觉得看不出你会难过,但是转念一想,你是医生啊,医生就是要比普通人理性的,不然怎么去救人呢?”

我的眼眶也湿了,我知道大姨的心中肯定和别人一样,存在很多的不解和后悔,但是因为对我和我妈的信任,她选择什么都不说。即使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刻,她还在为我和我妈考虑。

我告诉大姨,我不是不难过,而是我不想让姨夫难过,不想给姨夫太大压力,不想让姨夫在承受病痛的同时,还要为了安慰家人,压抑自己的情绪。

姨夫积极接受治疗,说明他没有放弃生的希望,这也是他对家人最好的安慰;而对大姨和我妈来说,为姨夫张罗最好的治疗,就是在向他证明,家人不会抛弃他,我们都在支持着他……

听了我的话,大姨说姨夫去世时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样,她就一直坐在床边,用自己的手温暖姨夫的手。

“比起让他留在世上受苦,我情愿让他走,我自己来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听大姨说出这句话,我知道她终于从悲伤、愤怒、消沉中走了出来,原谅了姨夫,原谅了自己,也原谅了所有一起为姨夫努力过的人。

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医患矛盾往往在生离死别的时刻被激化,患者指责医生不尽力,医生抱怨患者不理解,其实都是片面的。

医学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离开的一天,如何面对,如何道别,这才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作者 | wpw

当今社会,很多人都会和主人公妈妈一样认为,关系是万能的。事实上,生死面前,人人平等。特别是在医疗界,所谓医者仁心,每一个真正负责的医生,他们也希望能尽自己最大努力救回患者的命,这和关系无关。

希望今天的故事,能为大家带去一些思考,以及在医患关系中的理解。如果你有不一样的看法,欢迎在文后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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