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刑警曾祯讲了一个离奇死亡的案件，监控拍摄到暴发户老李回家后，在无人进去也无人离开的状态下，被砸死扔下了楼。究竟怎么回事？

2021年1月3日晚上，人们抓住元旦的尾巴尽情放松时，我和刑侦科科长张伟民正在城西一花园小区勘查现场。

我叫曾祯，湖南人，市公安局的一名刑警。凛冽的寒风中，樟树的香味和血腥味混合成一股怪味儿。水泥地上散落的树枝树叶，中间躺着一个摔得变形的男人。

死者首尾着地，身子却被一根树干戳着，像一只弓着的虾，软塌塌地趴在树干上。

该小区以天然氧吧著称，小区绿化很到位，道路两旁的香樟亭亭如盖遮天蔽日。

警戒线把看热闹的人群挡在线外。我抬头看到路边有棵樟树断了几根树枝，参差不齐的新鲜断口，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渗人的白，仿佛在诉说刚才惨烈的一幕。

“死者面部摔烂，鼻骨和前额骨和颔骨粉碎骨折，腹部被树枝戳伤。”邵华一边检查一边对一旁记录的小助理说着。

突然，他的手在死者后脑勺上来回摸了几下，眉头拧成了结：“整骨隆突凹陷！”

我忙凑过来，果然看到死者后脑勺凹进去一块，可他的脸明明朝下，腹部还戳了树枝，后脑勺这伤怎么摔的？

“嗯，这是钝器所伤。”邵华给出结论。我一惊，这意味着他杀，而不是自杀，案件升级！

报警的是小区的保安，他正在路上巡逻，突然一声巨响，前面轰然掉下一大堆东西。他开始还以为只是树枝断了，走近一看地上趴着个人，便推测是有人跳楼了。

虽然死者面部完全摔烂，邻居们还是从他的衣着和身高认出，是3109的住户李新发。

我们很快查明，李新发，本地人，62岁，名下有多处房产，去年还找了个漂亮老婆，儿子儿媳也有工作。在保安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3109房门前，可惜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物业也不知道李新发老婆孩子的电话，我叫来了开锁师傅开锁。这是一种双保险的防盗门，专业的开锁师傅也捣鼓了半天才打开。进屋一看，这是个四房两厅两卫的户型，屋里陈设完好，没有打斗的痕迹。

阳台上，深灰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所有房间都被褥整齐。进了主卧，只见窗玻璃大开，呼呼的北风从黑洞里灌进来，吹得我脖子一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死者就是从这个窗户坠落下去的。痕检科的同事在窗台上仔细检查，发现打开的窗洞两边1/3处，有一对对称的指纹。根据痕迹判断，这是一个男人的掌纹，大拇指在里边，四个指头在外边。

而在刚才掌纹的上方、窗棱1/2处还有一对掌纹。奇怪的是，这对掌纹和刚才那对恰恰相反，4个指尖朝里，大拇指在外边！同时，痕检科的同事还在推窗的凹槽里发现两滴新鲜血迹。

我一边思忖一边连忙退后，为痕检科的同事腾地方做检查。“呯！”一声响，吓得我本能地弹跳开来，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撞到衣柜上，柜门一下弹开，里面的衣物一下吐了出来，有明显的翻动痕迹。

我把其他柜门打开，果然都有被翻动的痕迹。看来，很有可能是小偷光顾、谋财害命。

这时，物业经理赶了过来，带着我去调监控。经理告诉我，这栋楼共31层，李新发家就是顶楼。到了监控室，我根据李新发的死亡时间，要它拉到傍晚6时开始回放。

我把监控分割成两块，一个回放单元门口，一个回放31楼的楼道口。楼道口的监控正好对着李新发家的门，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家的状况。

19:18，一男一女出现在屏幕上，直奔3109房，只见男人掏出钥匙，熟门熟路打开门，和女人一起进去了。

19:43，李新发急急忙忙赶了回来，门都来不及关就进屋了。监控只能看到图像，听不到声音。

一会儿，三人在门口推搡，李新发对那对男女挥舞着手臂，看上去情绪很激动，最后把他们赶出了家门。

那男女回头又跟他吵，他干脆把门一关，任由两人又是拍门又是叫喊，直到他们走后，他都没再出来。

“是他儿子儿媳。”经理边看监控边给我介绍，“这两口子每次来都要和老李吵一架，有几次还吵得邻居报了警。有些儿女，就是来讨债的，唉！”

据物业经理介绍，李新发是水电安装工，老婆过世早，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大儿子李宇。当年拆迁，李新发把所有补贴换成了这个小区的5套房，小工人成了暴发户，腰杆也瞬间挺直了。

李宇结婚时，李新发给了儿子一处房产，剩下3套用来出租。去年，李新发不小心一跤把髋关节摔坏了，李宇夫妻要上班，只好给他请了护工照顾。

护工叫梁小兰，是个四十多岁的离异女人，她为人诚恳，照顾人尽心尽力，很得雇主喜欢。

李新发做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身边突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儿子却坚决不同意。

李宇夫妇的意思很明确，粱小兰比自己老爸小了18岁，比李宇也才大10岁，这年龄当他后妈有点尴尬。

另一方面，李宇认定粱小兰一个中年女人，长相又不差，嫁给自己父亲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无非就是图他名下有房。李宇不甘心老爷子的财产半路被人截胡，父子俩几乎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听着物业经理的介绍，我把视频反复回放，发现李宇夫妻走时，李新发还在，谁也不知道这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是被人推下去的话，房门一直紧闭还从里面反锁，凶手如何进入又是怎么离开，成了一大疑点。

以此同时，张伟民联系了李宇和梁小兰了解真相。

梁小兰听到噩耗就大哭起来，她说远在贵阳的侄女生了孩子，她去照顾侄女了：“我吃晚饭时还和李新发视频了，说好过两天就回来，他怎么就没了呢？以后我可怎么办呀？呜呜……”

她边哭边说，悲伤和震惊通过网络传来，让人听着心酸。

李宇夫妻过来时，邵华已经把死者拉回去做尸检了，我们把他们带到局里问话。

面对父亲的惨死，李宇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圈一红，半天才咬着牙挤出一句：“我没想要他死！”

“你们今天去李新发家做什么？为什么事吵起来？”我盯着李宇的眼睛问。

“我，我们……”李宇和妻子对望一眼，做了个深呼吸说，“我们是去拿房产证和存款的。我怕老爷子脑门一热都给了那女人，我得把东西拿到手，不能便宜了那女的！这些都是我的！”

看着他振振有词的样子，我忍住骂人的冲动继续问道：“说说吧，你们进去都做了些什么？”

李宇心虚地垂下眼帘，他妻子见状一撇嘴，双手一拍，讪笑道：“警察同志，我们也没干什么呀！就是，就是去找房产证和银行卡，谁知老爷子这么精，找了半天没找到，还被他抓了个现形，挨了一顿臭骂赶了出来。至于他怎么就坠楼了，真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说了什么？”张伟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神情严肃，“在屋里翻找东西时，卧室的窗户是开的还是关的？”

“窗户？”李宇想了想，“开的！我当时还叫我老婆去关来着，可她说这一时半会又冻不死人，还是找东西要紧，就没关了。可谁知那天运气差，以前老爷子出去玩牌，那个点根本不会回来，也是我们点子低！”

根据李宇的描述，他们进屋时窗户就是开着的。在寻找房产证的过程中，李新发突然回来了，双方发生争执。李新发扬着手机说亏得有人报信，果然家贼难防，李宇骂父亲为老不尊，被狐 狸 精迷了眼， 最后他们被李新发赶了出去。

有监控做铁证，加上痕检科的同事采集了他们的指纹比对，和窗棱上的指纹不一致。基本可以排除他俩的嫌疑。

尸检报告表明，死者系钝器敲打脑部后，坠楼而亡；而且血液检测和死者一致。初步判断，死者是被人打昏后丢下楼的。

而这个凶手在上楼、下楼过程中，根本就没有被监控拍到，大家都很疑惑，这个人是如何躲开监控的。

为了找出问题所在，我们所有人把32栋2单元的监控反复看了多遍，办公室也被我们一群糙汉子弄得烟雾缭绕，还是没找到可疑人。

1月4日一早，我顶着布满血丝的熊猫眼，用冷水洗了把脸，和张伟民再次到现场察看。同时，张伟民还安排人去调查李新发，看是不是仇杀之类。

我一直相信，再完美的犯罪也一定会有破绽，只是我们疏忽了而已。

我们在屋里仔细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我突然想到物业经理说这是顶楼，心念一动，连忙上了天台。

这是一个整体天台，我跑到1单元和3单元楼道口一看，发现楼道门都是打开着的，而且消防梯和天台没有监控！

我心中一喜，飞奔下楼，拉着还在屋里转悠的张伟民就走：“张科，我有思路了！走，去监控室瞧瞧去！”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一说，他眉头一挑夸道：“观察得够仔细，脑瓜子也灵泛，不错嘛！”

到了监控室，我们调出1单元和3单元24日晚上8点后的监控视频查看。这一看，还真被我看出了门道。

20:34，也就是李新发跳楼后，听到消息的居民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所有人都朝出事地点跑去，只有一个从3单元出来的年轻男人朝相反方向——小区门口而去。

喜欢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自己所在的楼栋出了人命，一般人都会跑去一看究竟，这个男人却急匆匆离去，显得不太合乎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了查出该人身份，我们连忙重新回看监控，发现男人是从顶楼消防梯出来，急匆匆走进的电梯。

这个人有问题！

这时，调查李新发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据他每天准点光顾的那家麻将馆的牌友回忆，3日晚上，李新发正在打麻将，突然收到条信息，他看了下手机爆了句粗口就急急忙忙走了。

回到局里，同事拿了一沓打印好的手机聊天记录回来，显示有人在7:20给李新发发了条信息，说他家里进了贼，让他赶紧回去。

我们赶紧去查这个号码，发现实名登记的是一个叫彭宇航的男人。经调查，彭宇航不是别人，正是梁小兰的儿子！

“马上传唤彭宇航！”张伟民下令。可彭宇航却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找不到人了！幸好梁小兰赶回来了，为了洗刷儿子的嫌疑，她告诉了我们几个可能的隐秘去处。

当我们终于在一家私人牌馆找到彭宇航时，已是5日傍晚。

牌馆里烟雾冲天、人声鼎沸，彭宇航正在牌桌上厮杀。

“彭宇航！跟我们走一趟！”我一声大喝。看到这张和监控中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对整件事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把彭宇航带回局里后，面对我们的审问，他一开始还咬死不认。痕检科的同事取了他的指纹比对，与李家窗棱上的指纹一致。

当我把聊天记录和监控视频、以及指纹比对结果摆到他面前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事情的始末。

原来，彭宇航这几年沉迷于赌博，不管线上还是线下，都有他的足迹。他天天赌，赢了花天酒地，输了就以各种名目问梁小兰要。

2020年10月，他在网上输了20多万，这些钱，是他在各种贷款平台和机构借的高利贷。面对借贷方每天要命的催债，和一天一个样的利息，他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还债。

可他一个无业游民，梁小兰的收入也只那么多，他上哪拆墙去？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李新发，这个暴发户继父，手里有好几套房，随便给一套不就解决自己的难题了？真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2020年12月25日圣诞节，他一咬牙，买了芙蓉王和五粮液去了李家。

梁小兰和李新发领证这事，彭宇航一直是反对的。他觉得，妈妈一个有点姿色的中年女人，嫁给李新发这个糟老头，简直亏大发了！

这回为了钱，彭宇航也顾不得心里膈应，提着礼品到了李家。李新发和梁小兰见他买了东西来，都很高兴，一个忙着做饭，一个和他聊天。

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彭宇航编了个由头，说要跟朋友合伙开个饭店，想问继父借点启动资金。可李新发说他没经验，不赞成盲目开店，还说合伙生意不好做，要他先去打几年工，历练历练再说。

彭宇航磨破嘴皮，李新发就是不答应借钱，只叫梁小兰封了个2000元的红包给他。

想到自己下了血本放下尊严来求人，李新发居然用区区2000块来打发，彭宇航心中的愤怒与不甘纠缠成一粒种子，在仇富心理的滋润下，越长越快，越长越盛，长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彭宇航觉得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李新发，得让他“出点血”才行。为了报这个仇，他悄悄去李家踩点，想找机会潜入拿点什么。

在盯梢的过程中，彭宇航发现一个规律，李新发每天下午都会去附近一家牌馆玩，傍晚回来吃了饭，再和梁小兰出去散步，9点准时睡觉。

2020年12月28日，梁小兰最疼爱的侄女生孩子，要她这个姑姑去照顾几天。李新发没了散步的伴，就在牌馆看热闹消磨时间。

他还观察到，李新发家楼顶的天台是整栋相连的，而且居民为晾晒方便，通往天台的消防门都是打开的。这样一来，不管是从哪个单元进去，都能到达天台。

而且天台上的钢筋十分牢固，他试着爬上去看过，如果在上面系一根绳子，自己顺着绳子滑到李新发家，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2021年1月3日，彭宇航在五金店买来绳索、铁锤和手套，傍晚时悄悄潜进了小区，跟着业主从1单元上楼，躲在2单元消防梯里伺机行动。

18:55，彭宇航听到李新发关门进电梯的声音，等电梯下行，他赶紧到天台上系好绳索，戴着手套慢慢下滑到3109的飘窗，推开窗户进入主卧。

“你偷东西，还带个铁锤做什么？”我感到奇怪。

彭宇航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我这不是怕窗户打不开，准备砸开玻璃嘛！哪知运气这么好，推窗没有扣死，一推就开了。”

“我进去没多久，就有人开门进来，吓得我赶紧躲到阳台的窗帘后。”彭宇航回忆，“后来听他们说话，我才知道进来的是李新发的儿子儿媳，他们也是来偷东西的。我怕他们先下了手，就给李新发发了个信息。”

彭宇航交待，李新发回来把儿子儿媳赶走后，反锁了门，在屋里走来走去生闷气。那架势，是不打算再出去了。

他一直躲在窗帘后，趁李新发去收拾衣柜时，才溜出来想开门出去。

谁知李新发听到动静，出来和彭宇航撞了个正着，揪住他问怎么在这儿？是不是想来偷东西，反咬李宇一口？

彭宇航解释不清，见李新发要报警，手指触及兜里的铁锤，情急之下摸出铁锤朝他后脑勺砸了一锤，李新发应声扑倒在地。

这时，彭宇航想到，如果李新发死了，他妈妈梁小兰就能继承遗产，那他不是也能受益？

想到自己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起李新发从卧室窗户里丢了下去。弄完这一切，为了不露破绽，他攀上绳索，从3单元下了电梯逃离。

他以为，楼层这么高，李新发掉下去肯定不成人形了，况且房门反锁，他又没留下什么痕迹，谁会想到李新发是他杀的？

只要没人追究，等丧事办完，他就可以以梁小兰儿子的身份为老妈争遗产，到时候钱还不都是他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新发会被树枝戳伤腹部，脸朝下着地，后脑勺上的伤引起了我们的怀疑，继而一路抽丝剥茧，查出了真相。

听说儿子是杀害老公的凶手，梁小兰悲痛欲绝。她说李新发也不是没帮她想，他立了遗嘱，3109她有居住权，还给她买了社保和重疾医疗险，其中一套房子的租金留着给她养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李新发虽然年纪大点，却是真心对我好，我以为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梁小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都怪我啊，想着离了婚对不住自己的崽，把他娇惯得好赌贪玩，才酿成了大祸！我有罪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彭宇航对因一已私欲，残忍杀害李新发的事实供认不讳。

2021年3月15日，法院宣布，彭宇航犯有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梁小兰觉得愧对李新发，主动放弃遗产继承，搬离了那个花园小区。

李宇没想到他争夺的财产，最后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回到他手里，在父亲的灵前长跪不起，放声大哭。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溺爱儿女的父母。可这种爱是好是坏，值得所有人深思。

作者 | 紫藤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了暴发户老李的财产，亲生儿子、继子各怀鬼胎，最后上演了一场家庭悲剧。人性的真实，往往在金钱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对此，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