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30出头就是远近驰名的滇军名将，出任过滇军旅长、云南陆军宪兵司令官以及云南省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长等职，可谓位高权重。但谁能想到，他竟能决然舍弃这些高官厚禄，转而历尽艰辛地投入共产党的怀抱，一切从零开始，到底是什么促使朱德作出如此重大的人生决定？本文试图再现朱德从1916年到1922年走出黑暗的心路历程。

时任滇军旅长的朱德在泸州

1916年6月6日，企图复辟帝制的袁世凯在众叛亲离中死去，第二天，黎元洪宣誓继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同日，朱德所部奉蔡锷命令进驻泸州，护国战争至此结束。朱德在护国战争中的表现极为突出，英勇善战、战功卓著，护国战争结束后，他成为远近驰名的滇军名将。

在护国战争结束后的近一年时间里，朱德率部先后驻扎在四川的泸州和南溪，过了一段比较平静的生活，在部属的撮合下，他和南溪师范学校毕业生陈玉珍结为夫妇。个人生活的平静并没能减轻他对国家前途的忧虑，护国战争并没能如他所愿使中国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

1917年6月，国内时局再次动荡。张勋率兵入京企图复辟清朝帝制，在全国一片声讨中遭到失败，段祺瑞因讨伐张勋有功而被称为“再造共和”的元勋，再次出任国务总理。而段祺瑞重掌政权后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引发了孙中山主导的护法战争。

云南督军唐继尧借着“护法”的旗子，想要趁此机会割据北洋军阀势力还没能完全到达的西南地区，妄图成为“西南王”。四川经济富庶、资源富饶，且具有极为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因而成为北洋军阀觊觎已久的目标，由此引发了滇川黔军争夺四川督军之职的混战。

北洋政府先委派川军师长周道刚暂代四川督军，又派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兼任四川查办使，命其率军入川，企图控制四川。唐继尧为争夺四川，借机宣布组织靖国军滇黔联军，自任总司令，对四川大举用兵。滇军入川作战兵力达3万人以上，黔军入川作战兵力12000余人。

驻军四川南溪的朱德被委任为靖国军第2军第13旅旅长，奉命进驻泸州，就此被卷入这场争夺四川的混战当中。朱德一直期待旨在讨伐北洋军阀的北伐没有来，却被卷入这场旷日持久又没有明确政治目标的混战，他对此深感困惑和痛苦，但又只能服从命令无休止地打下去。

至12月底，因滇军顾品珍部及川军颜德基等部的介入，迫使依靠北洋政府的刘存厚等部败退陕南。驻防重庆等地的川军熊克武部在川东竖起了“护法”旗帜，通电就任四川靖国各军总司令，推唐继尧担任川滇黔靖国联军总司令，四川局势就此改观。

正当朱德认为进军北伐的时机已到，并集合所部进行休整，数次致电唐继尧，请缨出川北伐的时候，唐继尧借“护法”之名图霸四川的真实目的逐渐暴露，他对朱德的请求置之不理。朱德只得仍然驻防泸州，担任旅长并兼任泸州城防司令。

唐继尧

从这时起，将近有2年时间，四川境内再也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朱德在这段时间里做的事主要就是安抚人心、疏解民困。他在清剿危害民众的土匪之外，常衣着朴素，到群众中去访贫问苦。在治军之余，又博览群书。

在此期间，朱德还曾邀约当地士绅组织诗社，他写诗也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牢骚，忧国忧民，讽人讽事，苦中寻乐。这段时间的平静生活也让朱德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思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他这几年战事不断，但总是与他内心想要“创造一个中华民族的民主共和国”的目标背道而驰。

朱德为此深感痛苦，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到底在哪里，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怀疑和苦闷之中，在黑暗之中苦苦探索，却又找不到真正的出路。朱德在此期间写下了几十首诗，最真实地反映出他当时的心态和痛苦。

在这种苦闷的日子里，朱德又广泛阅读大量史书，希望从历代兴衰更替中找到有启示的借鉴。在阅读史书的过程中，朱德特别注意探讨历来战争胜败的原因，并写下了许多批注。其中有一段批注很有意思：乱世有大志无力者，均远避，养力以待，后多成功。这段批注其实正是他此后行动的一个有力注脚。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促使朱德的思想发生了重大转变。五四运动大潮把大量传播新思想、新文化的书刊带进了泸州，朱德从中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等思潮，令他眼界大开，他对这些思潮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朱德在一位叫孙炳文的朋友的帮助下，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去思索和探求中国的出路。孙炳文比朱德年长一岁，是朱德妻子陈玉珍的舅父。1917年，朱德驻军南溪时得以同孙炳文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为知己。

从1919年下半年起，33岁的朱德和孙炳文埋头书斋，阅读了大量传播新思潮的刊物，并讨论革命道路的问题。朱德认为，以往革命不成功，一定是在某个根本问题上出了毛病。

此时，朱德注意到了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他看到那些介绍苏俄新社会制度的文章，非常兴奋。他把自身经历同苏俄的现实作比较后，隐约意识到，有必要学习俄国新式革命理论和革命方法，从头进行革命。

孙炳文

但此时朱德的头脑里兼收并蓄地混杂了许多思潮，一时难以分辨清楚到底哪种思想才是最理想的选择。甚至此时的朱德还相信资本主义制度有益于中国，因为他认为，中国要想不受列强欺辱，就必须要让自身强大起来。为此，他萌生出了无论如何也要去外国学习的强烈想法，他想要看看外国是怎样维护它们的独立的。

在这段日子里，希望与失望交织，追求与彷徨交错，这种复杂又苦闷的心情使得朱德抽上了鸦片。后来，他回顾这段时光时说，这是他一个充满了屈辱和犯罪感的时期。直到1922年6月，朱德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到上海法租界内的圣公医院才把烟给彻底戒掉了。

1920年5月，唐继尧为了控制四川，不顾众多入川滇军将领的劝阻，极力排挤不愿意听他任意摆布的四川督军熊克武，以“阻挠北伐”为由，发动了“倒熊战争”。唐继尧此次对外扩张的错误政策导致滇军在四川惨败，朱德等人率余部退回云南。

滇军将领们对唐继尧的对外扩张的错误政策本就非常不满，加之回师云南后，又看到唐继尧荒淫无度、专横跋扈，更加愤慨。而唐继尧仍然一意孤行，既不接济这些损失惨重的将领，还命令他们重整旗鼓，准备再次反攻四川，于是激起众怒，大家秘密聚会，商议推翻唐继尧在云南的统治。

朱德同孙炳文商量好了，让孙炳文先去北京，等他在推倒唐继尧的统治后，再前往北京同孙炳文会合，两人一起去国外。1921年2月，大势已去的唐继尧离开昆明，避居香港。不久，顾品珍就任滇军总司令，控制了云南的军政大权。

朱德见唐继尧已经倒台，就按原计划提出辞去军职、离开云南的请求。但被朋友和同事们再三挽留，大家要他留下来为巩固新政权效力。朱德碍于多年同事的关系，只好暂时留下来，先后出任了云南陆军宪兵司令官以及云南省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长等职。

但1922年3月，避居香港的唐继尧趁滇军奉孙中山之命北伐的机会，纠集在广西的滇军旧部及滇南的土匪力量，突袭昆明。顾品珍被打死，其部下杨希闵、范石生等人败退广东。

唐继尧重掌云南军政大权，并对朱德发出通缉令。朱德干脆借着唐继尧的毒手，将他同所有封建关系全部斩断，决然无牵无挂地从原来的黑暗环境中摆脱出来，走上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参考文献：

《朱德传》：金冲及主编 中央文献出版社 1993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