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末期,农村有一个组织叫作贫下中农协会。老人家是我家乡的协会主席。老人家在协会的主要工作,就是每个学期都要给小学生讲故事,讲的最多的是战斗故事和忆苦思甜。
老人家出生于1912年,属老鼠。1945年参加胶东抗日武装,很快鬼子投降,部队整编南下,老人家奉命回到家乡,组织农会和民兵组织,发动群众,成立地方政府。据说为了顺利通过国民党赵保元武装设立的关卡,老人家将一系列证明文件埋在了五龙河东岸的一处沙窝的树下,待到1947年家乡解放,去取却找不到了。以至于很多证件都是解放以后补发的。
老人家没有念过书不识字,参加组织后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有证件证明,他在建国前后担任过县第九区富山乡乡长,是中苏友好协会会员,人民公社成立以后,一直在村里工作,有公费医疗证。他每年都要步行去八十里地外的县城开会,需要自带干粮整整走一天。六十岁以后,老人家带领回乡的退休工人修桥补路,直至1978年因病去世。
老人家到学校讲故事,可以连续讲两个小时。老人家那个时候就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建设家乡,和城里人一样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那个时候开完忆苦思甜大会学校组织吃忆苦思甜饭,老人家要求野菜必须加玉米面,不能让孩子们吃不饱。结果孩子们说忆苦思甜饭比家里的饭都好吃,老人家听了哈哈大笑,好吃就好,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建设家乡。
老人家在医院住院期间,大队和公社的领导去看望,问有什么要求。他说村里通往公社的大路坑坑洼洼,打算今年修好。却没有提一句私人的要求。本来他计划给未结婚的儿子盖几间大瓦房,材料都准备了,却因病未能实现,成为他的遗憾。
老人家在我脑海的形象伟岸高大,他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是先公后私公而忘私的典范。他有五个子女,没有给一个孩子安排工作。他对家人唯一的嘱托就是,让他的小儿子好好读书,能读到哪就要供到哪。
往事如烟,我离开家乡已经三十多年,为了老人家的临终嘱托,我发奋学习,却始终感觉没有完成他的遗愿。不过现在家乡的道路四通八达,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早已实现,足以让老人家含笑九泉。愿天堂没有疾病与痛苦,只有我的思念陪伴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