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尔•柏格理记彝族人如何制止冤家械斗

云南风云梦幻 2025-02-27 02:29:20
塞繆尔•柏格理记彝族人如何制止冤家械斗

原创 塞繆尔•柏格理

哲家支首领要我们前往他住所的邀请,大家立即行动。

我们来到的房屋长达十码。室内的一端为常见的火塘。

首领端坐在火塘一边,等候他的客人。

我们进来时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其冷静与无谓的气度活像一位爱尔兰古代柯柏人的大酋长再现于中国西部。

大家走到火塘边坐下,凑近温暖诱人的火焰。

主人的第一个项目是给所有客人挨个献酒。

想他们无法充分理解为什么我滴酒不饮。

当其他人举行献酒仪式时,我四处打量了一番,注意到我们正待在里面的这座房子比起其他所到过的大多数房屋来,不仅空间更大,建筑质量也更好。

托负起房顶的横梁又粗又大,而支撑起横梁的木头柱桩直径则超过一英尺,整座房子由四间内室组成,每间相互没有隔墙,我们所在的那一间面积最大。

一如这些诺苏建筑的风格,屋顶由松木薄板棚起。

若把木板精心铺放,它们就足以抵御风雨,极少出现泄漏。

没有人修建高大的房屋,他们告诉我是因为在部落冲突中,焚烧敌人的房屋是双方作战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

焚毁一座房舍,即视作洗雪了一桩家支的世仇,房子被烧之后日子还是需要继续过下去。

基于这方面的考虑,即便权势极大的首领们,也不愿意自找麻烦,去建设像生活于汉族人区域的诺苏领主那样的深宅大院。

至于后者,我时常见到的许多土目的宅院,其建筑式样之精美,足以与居住在府一级城市里的第一流官员的府第不相上下。

然而这里是诺苏领地,如果一座房舍被焚毁,也不会造成什么无法弥补的损失。

坐在火塘边的地面上时,我的运气很好,背后恰有一根房子的立柱,身体即可以靠在上面。

就在我的旁边放着八只枪,大多数属一种土制的型号,与现代式的步枪不大相同,现代步枪通过某种渠道,已经进入这片山野领地。

我们很快便获知不久以前发生在哲家支和其他几个家支之间战斗的详情。

于阴历七月间,几个家支将他们的武装集合起来,形成一帮由几百名战斗人员组成的强大力量,侵入哲首领的地盘。

最初,这位首领没有充分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未采取重大的防范措施以抵御入侵者。

而当后来他的三名奴隶被杀,许多手下被抓走时,他才醒悟过来。

他地盘上的所有奴隶纷纷要求复仇,老首领若再不认真对待敌方的挑战,就会在任何人眼中都丢失脸面。

看到事态发生变化,哲首领下决心尽其所能惩罚袭击者,对方开始妥协,献上九头牛以求和。

利用这种方式,他们希望争取到进一步谈判的时间,因为当时敌方尚未作好充分的准备,以抵抗对他们领地发动的袭击。

而等到新年再度来临,如果进一步的和谈失败,他们就准备重新开战。

双方都意识到,必须以某种方式把血迹清洗干净。

这就意味着,要么流更多的血,要么烧更多的房屋,或者付一笔赔偿金。

一名奴隶的偿金为60盎司银子,或者以一个相同的人作赔偿;一名黑血统的人为99.99盎司;至于一名土目的偿金,则要超过100盎司的数目。

显然,哲先生已听到过一些关于这个外国人杰出才能的神奇故事,因此他深信我们有能力通过相应的安排布署,帮助他取得对敌人的彻底胜利。

有人告诉他我拥有一种药物,若把此药撒向天空,就会使敌人的力气全部消失,就这样解除他们的战斗力。

当我们在一起谈及此事的时候,我不由开心地放声大笑,并否认自己具有任何此类神奇的力量。

当首领了解到我并不拥有他所需要的所谓我的威力强大的武器库时,表露出十分失望的神情。

但是,他还是决定,不去改变他的思路,他告诉我们,他将传信给敌方,就说已经从我那里得到大量致命药物,如果不答应他所提出的条件,就让他们领教一下我已授权他随意使用的新式强大武器的滋味。

敌人的愚昧无知,明显增加了他在谈判中的筹码。

他向我保证,对方会坦然相信这套说法,他将必胜无疑。

我们笑而不答,但心中还是怀疑。

我的相识们一直在撒播着关于我的那些奇谈异事,我无法知晓,但是生活在一个充满魔力与鬼怪的环境之中,倒令人感到很有意思。

就好似又返回上古的黄金时代,汉斯•安徒生的全部故事在其中远比所有报纸上的连篇奇异传闻显得更为真实,非利士人的形象总是在引起他们的高度关注地中海东岸的古代居民,写这些章节的时候,我似乎再次愉快地置身于那片仙境。

有些人对童话故事从来兴趣不减,即便到今天,这类故事仍令我感到不尽的乐趣。

这或许是某种独特口味的征兆,不过我确信我现在读起《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些故事来,要远比读梅雷迪斯的部分小说或读霍尔•凯恩已完成的与将要完成的全部著作更要感兴趣。而有时候我又想这种现象,终究还是不能算作一种堕落的、独特口味的征兆。

在诺苏领地期间,我时常盘算,若出现了下列情况将会产生什么结果,即如果人们不相信我的同伴讲给他们的奇谈怪论,并清楚我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英国传教士,只不过是具有常人品质的一个喜欢冒险的英国西部男子,而且在我家中没有一条枪或其他任何武器的踪影,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形。

然而事实上,我是一个典型的陌生人,他们以前从未遇到过,也几乎没有听说过。

他们之中没有人有时间或勇气去真正测试一下我所谓的精力,终究又促使他们认为,以位非凡客人的来访倒为他们增添了荣耀。当然,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我的诺苏伙伴们像孟豪森男爵那样奇谈异想,因为我对于他们使用的语言所知甚少。

谈论完致命的神奇药物后,老首领提出建议,请陌生人加入到他们之中,成为他们四个部落的一名首领,这四个部落是哲、阿脂、惹勒及黑。

若是我同意,他们会在任何时候都倾全力帮助我,我则应尽已所能为他们办事情。

对此我不禁暗中发笑,实在想不到我会被提名担当此任,这件事真让我乐了很长时间。

我们在的这间屋内的气温为华氏30度,一些无法靠近火塘的人感到的确特别寒冷。

我们只有尽量靠近木柴火,才能保住身上仅有的一点热气。

次日早晨,我们东道主带来一头长着漂亮绒毛的小黑熊,他希望将小熊赠送与我。

他说,它会成为我在昭通的几个男孩子的一件很好的玩物。

我听说这一带山上的熊,有些竟然重达400磅,我还和曾经与这些熊遭遇过的人摆谈相关的情况。

熊先生经常对包谷的生长造成极大损害,又都具有对蜂蜜的嗜好。

它屡次把蜂房打翻,以得到里面贮藏的蜜汁。

蜜蜂所有的蛰刺努力根本不起作用,因为熊在享用它的美食时,全然不在乎这些愤怒的小飞虫对它做什么。

有个男子对我讲述了他曾目睹的一只虎和一头熊的遭遇战。

老虎悄悄跟在熊后面,突然跳跃起来向熊扑去。

然而,熊却有所准备,用它的脚爪抓住这个“斑斓来者”,然后,它使尽全身无比的力气将虎抛到山下。

后者对此种接待方式大吃一惊,爬起来转身逃逸。

至于几位猎人被一只熊追赶的情景亦不少见,一旦被它跟上,猎人们就急忙往山上攀,他们发现熊在登高时动作十分缓慢。

有些被猎获的熊长得膘肥肉肥。进餐时我没有吃出熊肉有什么不同的味道,感觉就好像在吃平常的肥猪肉。

我还听说母熊在怀胎期间性情相当温和,不会袭击任何人,但是当它产崽之后,就马上变得异常凶暴,会对任何人和任何动物发起攻击。

我告诉主人不想把小熊带走,由于恐怕招致某些对它的麻烦事情,特别是当它处于二三个活跃的英国男孩包围之中的时候。

于是他说日后捕抓一对金色羽毛的野鸡送往我家中,当时中国西部山区的野鸡非常多。

国外对这些野鸡毛皮的疯狂需求尚未到达该地区,因此那些美丽的鸟类,山中的一种最可爱居民,还保持着平静的生活。

近两年的时间里,人们进行了一场残酷的战役,雄性鸟类在某些敌方已经灭绝。

难怪汉人和土著人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毛皮有如此大的需求量,因为对于那些不明白的人而言,说清楚这个疑问并非一件易事。那些人从来没有渐渐地意识到,正是我们的妇女,被认为是高雅的女士们,能够整体性地去残忍地、灭绝性地屠杀一些自然界中最美丽的鸟。

我真希望通过某种方式,让这些鸟掌握一种技术,把一些毒性的汁液隐匿在它们的羽毛中,令凡是戴上它的人就头疼不止,于是对鸟类即会出现转机,使它们继续过上自己安全与祥和的生活。

这是西方文明的一个耻辱,也是西方女性的一个污点,此种所谓的美丽必须毫不犹豫地中止,因为我们的妇女是在追随一个与疯狂、残忍及无情相联系的风尚。每当看到一驮这样的皮毛就令我十分生气,它将被送到铁路线的起点站,再由终点站装船运往我所来自的那片陆地,而我的烦恼没有因为一些朋友的到来而减少,朋友们敬重我的了不起,他们前来求教为什么在我的祖国里对这些皮毛有那么大的需要量。我真诚期望能有一个安宁的日子降临到中国西部美丽的鸟类身上。或许有一天中国会全部禁止此种皮毛的输出。

老首领时时处于他的其他各种武器的围绕之中,这些兵器有一把上好的宝刀,刀鞘上镶着银饰,刀柄也由银子装扮而成。

刀柄的尾部有一扁平的圆形银球,看上去像一顶微缩的西班牙贵族的帽子。

这口刀大约价值五英镑。我注意到首领穿着一双毡料短袜,每只袜子均由一整块毛毡制成,穿上去相当暖和。

早晨时间,我们都紧紧依在火塘边,加之门被关紧,室内非常黑暗。

除非木柴火焰向高处燃起,光线暗到人们隔着火堆看不清对方的脸。虽然我在不停地写日记,但却看不清本子上我写的一个字母。

然而并非黑暗到一无所事,还是有足够的光亮让我把正穿在身上的衣服伸展一下,长时间在地上的蹲坐是对这套合身服装的毁坏。

不过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在汉人地域我总是穿汉族式服装,它只消在我返回时,再次渡过扬子江之前保持完整就可以了。

那天早上,东道主非常急切地要为我们杀一头牛,而我们则非常急切地要赶往另一个山寨,因此便恳切求他即刻放我们启程。颇费了一番口舌,我们总算如愿以偿,主人杀了几只家禽以取代牛。

主人还再次表达了他要外国人成为四个部落首领的主张。

他的态度相当诚挚,倒令我开始感到十分不安。

从常情上讲,这个主意的确令人满意,对于一个仅仅为猎奇探险而浪迹天涯的人来说,将是天大的幸运。

我喜欢凡是不同寻常的事物,而在这里所看到各种事物组成的一番景象,又是那么非同寻常。

真想不到一名传教士竟然居于一伙黑血统人之首位,这些人又个个都是横刀跃马的战将和无法无天的骑士。

设想我如果接受提议,还是可以在诺苏地域忙活上几年。但是最终的结果会如何呢?

若这些汉子滋生出发动一次进攻的好奇心,就如同当年他们帮别人同伊斯兰教徒作战一样,只不过因为他们厌倦了,到了这种地步,不是让我走向毁灭吗?

假如我批准了他们的计划,不知会连续不断地受到多少人批判,如果几年以后我失败了,幸得活着离开,那时将不知会受到新朋老友的多少嘲笑。

而我将会写一本什么样的书,我的妻子又讲述什么样的关于她探险的奇闻,或作为一名东方的公爵夫人或一个山寨女酋长!换了某些人,可能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提议。

我则没有迁就实际上在我体内西方过度冒险精神的热血的烦躁和涌动,这种涌动的热血曾力图把握我,强迫我遵从本能的召唤。虽然当初几分冒险的冲动,但最终将意味着现实的更大成功。

在古台的时候,我以大约七先令的价钱买了一件毛毡斗篷,很高兴地将它罩在我身上其他衣服外面。这就是诺苏人穿披毡的一种方式。

不同的地方他们有不同的披挂方法。刚买到手我就让他们介绍给我如何规范穿戴。

让问哲家支首领的宅院时,他正在准备为自己的复仇战斗计划,告别那位好客的首领几个月后,他部落的一个非常优秀的成员来到昭通。

这位来客也是我所见过的一位最为精细的诺苏人,虽然他总是在房屋中不停地走来走去,却不失其文雅的神态。

他同我们待了一段时间,给我上了一些诺苏语言课,并为我讲述了许多我想知道的事情。

他的面庞方方正正,一侧或两侧缺了一些牙。

他告诉我,那是几年前酒后与他人发生冲突给打掉的。虽然他已经50岁了,但是好好刮一刮脸,看上去更像30岁上下的人。

这个名叫约巴的汉子,某一天正以他文雅的姿态在各个房间里闲逛,当然我告诉过他可以随意在任何地方观看,忽然,他瞧见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他愣住了,专心致志地看着,随之脸上显露出深深忧伤的表情。

我妻子注意到他的忧愁,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回答:“我果真就是那种模样?”我猜想他原来一直生活于梦幻中,以为自己仍旧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是山间乡野的骄傲,是所有努力姑娘心目中的英雄。

现在,一切都无情地展现在镜子里,他看到真实的自己,而不是他梦幻中自己的形象。

可怜又善良的老约巴!或早或迟,我们都要体验他那种伤感滋味。

从他那里,我知道他的首领与其他家支间冲突的结果。奇妙药物的故事像神喻般地运作。它确实起到老首领所预言的效果。

在听说哲首领的强有力的外国朋友后,据说敌手们吓得惊恐万状,已经对他们的前次袭击作出如数赔偿。

他们献上了100头牛,因此哲首领又能够将他的头高高地昂起来。外国浪迹者的访问,对于那位在威严的沉默中端坐在火塘边首席位置上等待他的客人的老人而言,实在获益不小。

作者简介:

塞繆尔•柏格理(Samuel Pollard,1864年-1915年),英国来华传教士,创制苗文并极大地影响了苗族的历史发展。创建乌蒙山区第一所苗族小学,创建乌蒙山区第一所西医医院,创办中国最早的麻风病院,在中国首倡双语教学、男女同校,代表作品有《在未知的中国》、《中国历险记》、《苗族纪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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