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企业普通职员，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西安市的一名青年志愿者，至今已有三年时间。三年来，我参加过核酸检测、敬老院、孤儿院献爱心、社区垃圾清运等多项义务活动，虽然身体乏累，但却十分乐在其中。

也许是很享受别人说一声：“谢谢你啊，小伙子”，或者是“你真是个善良的人”等等的赞美，上述那些活动我都主动报名参加。但有一种志愿活动，我听到就会虎躯一震，恨不得躲在队伍的后面。

那就是走入社区，宣传禁止电动车上楼充电，因为我被人骂过很多次。

在西安，禁止电动车上楼充电有多难？

我生活在西安市阎良区，西安市的远郊之地，距离主城区40多公里，开高速尚且需要40分钟左右。这里的建筑破旧，人的思维保守，我在这里生活工作了五年，却像是五十年一般漫长。

这里面积小，但是人多。路窄，但是车多。当然，此处的车指的是电动车。这里最著名的一道风景线就是，每逢下班时分，数以万计的人穿着浅蓝色的工装，骑着各式各样的电动车，游走在马路上。

我们志愿者团队里就有一个交警，我听他说过，阎良区电动车持有量至少在20万辆。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时，我是错愕的。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数字应该还是十分保守。一个家庭中，夫妇两人上下班各需要一辆，孩子上学有时也得骑一辆，家里两个老人外出买菜也得一辆，仔细想想，又何止是20万辆呢？

这里的电动车乱象由来已久。比如电动车逆行，而且是在机动车道上逆行、电动车上楼充电、飞线充电，这些问题我们志愿者团队都遇见过，也都参加过社区、交警大队的执法过程，但所起效果甚微。

社区、交警也是人，他们无法改变人们观念里认为的一—我又没犯法，你管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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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电动车乱象犹如镇压在牢笼中的残暴巨兽，尚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么此前不久的火灾就是一把掀开牢笼的钥匙，人们受其迫害，痛苦着，但却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2023年12月的某一天，天气阴沉沉的，雪花像是绒毛般落在头发上。我下班回家吃饭，刚进小区门口，就听见一群大娘七嘴八舌的叫喊。本来已经见怪不怪，但我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浓烈的刺鼻的味道，我大吃一惊，不好，着火了。

我眼看着一对老夫妻穿着秋衣秋裤从楼道里冲了出来，站在人群中分外惹眼。我赶忙跑过去，4楼屋子里一团浓烟，纵使是隔着厚重的窗户，烟和火依旧张牙舞爪，像是蛇一般蜿蜓跳跃。

人群中有好心人脱下羽绒服给老夫妻穿上，有人早就报了警，有人拿出摄像头拍照跟别人远程分享，有人站在跟前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现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乱做一团。

我知道这个老旧的小区，配套设施很不到位，根本没有灭火器。就算是有灭火器也无能为力，现场的大火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也许是冻的，也许是怕的，也许是心疼自己家烧毁的家具，只见两位老人抱头痛哭。一直等到消防员赶来时，询问他们起火的原因，他们才颤颤巍巍地说出，电动车着火了。声音虽小，但足够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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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资料显示，电路断路产生火花后，火焰温度可达到130摄氏度，而30秒后火焰温度升到310摄氏度，室内温度达到120摄氏度。2分钟后，火焰温度达到680摄氏度。

如果是电动车其他塑料件被引燃，室温便可瞬时达到180摄氏度。3分30秒后，整个电动车被火焰包裹，温度可达到1200摄氏度，房间温度可超过660摄氏度。

没办法，消防员赶紧疏散现场的围观群众，但让人头疼的是，这个小区因为比较老旧，人口众多并且很杂，停车很不规范。眼前就有一辆白色别克挡住了消防通道，消防车根本都开不到跟前。

消防员非常生气，不停地掐腰抹额，可能他从业这么久也没有碰到过各种不利条件同时叠加的场景吧。

而物业的人也姗姗来迟，但此时大火已经越过了玻璃，跑到了外面。火势十分凶猛。

物业说这里停车都是乱停的，他没能力联系到车主，车主也根本没有在物业登记。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怒。

环顾四周，我看那辆车不大，且刚好路面有些雨雪，减少了很多摩擦力，于是我就想着组织现场的男人，把这辆车硬推走得了。我们十几个壮汉花了将近十分钟时间，将这辆车推到了停车位上，再一回头，火苗已经隔着墙壁跑到了6楼，换句话说5楼已经被包裹在了火蛇之中，情况愈发地紧急，稍有差池，6楼也会被湮没在火海。

消防车终于可以开到跟前，那场大火足足灭了有一个小时。我看见消防员冲到第一线，根本来不及考虑个人安危。也看见火焰与水柱抗衡时的狂妄与不甘。更看见火明明已经被灭了，可转瞬间又倏地冒了起来。

大火终于被扑灭，天空也刚好放晴，太阳低悬在云中，也算是天公对消防员的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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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只是外墙被火熏黑了一大块，家里面进了一些水，问题倒不大。但是5楼的住户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家里的窗户已经被烧毁，客厅木头的柜子更是被烧毁了一大半，家里还进了非常多的水，灰烬遍地，看一眼不禁为之一颤。

而着火点4楼的家则自然已经成了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我不懂法，不知道4楼这户居民要承担什么样的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但如果我是5楼的居民，我肯定很生气，因为这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只见4楼的老夫妻两个急火攻心晕倒在地，被社区拨打了120，送到了人民医院。

我不知道，这应该被定义为天灾还是人祸。

其实这两年，我陆续参加过一些走入社区，宣传禁止电动车上楼充电的义务活动，但均被居民痛骂一顿而以失败告终。人们总是觉得那是侵犯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还有一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可以率性而为。

好在2024年2月份，《西安市消防安全委员办公室关于电动自行车违规停放充电法律责任的通告》正式问世，给我们志愿者工作增加了许多底气。

我们在社区开展宣传活动时，已经有一些人能够接受不把电动车上楼充电的观念了，但依旧有一些人冥顽不灵。

有个老爷子问我，现在物业里装充电桩，充电1小时需要1元钱，你们真是味着良心赚钱，国家每度电才5毛，你们就敢收1元，你们这是贪污，是犯罪。我说，老大爷，这钱可与我们无关。人家企业也要生存，人家这充电桩，充电线，安装费这都是成本，收1元钱也是应该的。

但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破口大骂，说我们收了企业的好处，才宣传充电桩的好处，还要打12345举报我们。

我们真是很无助，只能摇摇头，暗自叹气。

志愿者团队里本身就有一名交警，他站出来说，老人家，电动车上楼充电万一着火了，你有没有想过，那是犯法的，是要被拘留的。

老爷子说，万一着火，哪那么容易着火。我都上楼充电几年了，一次都没有过意外，我省下来了一大笔电费，这电费干什么不好，非得让你们赚去，我偏不。你个小年轻，说话没个把门的，我都70多岁了，你居然敢诅咒我被拘留，你是何居心。

见宣传效果很不理想，我们只好作罢。

我至今没有搞懂，为什么政府的红头文件都已经发出来了，可依旧有人置若罔闻。是不是人心中都觉得灾难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那么自己就可以规避掉约束，怎么舒服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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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的某一天中午，我的微信群突然传来了一条消息，我点开图片，是另外一个小区电动车失火引起的火灾。

不过，万幸的是，这个小区是刚建好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观念很先进。起火的是个合租房，三个年轻人在电动车刚起火的时候，就立刻用灭火器扑灭，所以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只是产生了阵阵黑烟和难闻的塑料气味.

志愿者的领头人，决定还是联合一次社区，再联合一下警察，开展一次宣传电动车禁止上楼充电的活动。

群里面发起了报名接龙，过了许久也没有人报名。我知道，大家都像我一样，觉得这个事太难开展了，不光没人感谢，还次次挨骂，谁的心都凉了。

但我最终还是去了，我挑了一个不挨骂的活，那就是往公告栏上、小区的每个单元门上贴西安市的红头文件。

这个时候，有个老头下楼倒垃圾碰到了我，他就跟我说，没用的，就算是都在充电桩充电又能如何？该烧的还是烧，扎堆在一起更危险。

我跟他说，起火原因是因为电压不稳，使用非正版充电器等情况。正规的充电设施很大程度上能避免这种情况。其次，集中充电设施都是在户外，即使起火也不会危及居民的生命安全，并且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有效扑灭。

可惜，那老大爷根本没听我说完，摇摇晃晃地就走了。

作者 | 张朋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