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城里帮忙带娃后,父亲和老家的连接只剩下了红白喜事

真观聊社会 2024-08-17 02:57:40

周二下午上班时,看到村组长在群里发消息,通知我家隔壁的老人去世了,呼叫大家赶快到场。

自从有了娃,父母便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村子来到西安帮忙带娃。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我随即给我妈打电话说,群里通知隔壁老人去世,父亲得回去吧。我妈很干脆的回答,要回。

我家位于富平东部的农村,遇到红白喜事都是整村参与,起码每户要出一个劳力参与办事。红白喜事乃是一户人家几十年中不多的重大事件,这类事有固定流程、仪式,亲戚朋友出席,依靠自家人难以应付,因此在传统社会,这样的“大事”出来后,就会上升为整个村组的公共事件,全村人动员起来应对大事,这也体现出传统社会的协作、互助的特征。

不过,红、白事参与也有所不同,如结婚这样的喜事都是提前很久定下的日子,一般要提前登门邀请乡邻,到结婚前一天下午到家里来帮忙,有请必到。

白事发生后,我们村小组长会通过大喇叭告知,在家的男劳力听到广播后主动到事主家,临时帮忙搬放家具、打扫卫生,腾出空间设置灵堂。尽管两种事类型不同,运行方式有异,但是村里人参与具有一致性,因为这种公共事件每个家庭都会遇到,结婚、离世乃至添了小孩过满月都是相同的。

其实要说帮忙,当今村里红白喜事需要帮忙的事情已经减少了很多,各种商业行为参与其中,真正要村里人齐上阵的事,恐怕只剩下将棺材抬上灵车这一件重体力活。

但我妈很干脆地回答我说,要回去呢,将来我们也有这一天。

隔壁大娘打电话更早告诉了她,她们还猜测下葬的时间是周四,她也预先安排父亲那会儿回去。以此来看,村里人的参与不仅可以通过乡村契约规范来解读;如我妈所说“我们将来都有这一天”,其实也可以按社会交换理论来解释。

■ 《喜丧》剧照

当天下午五点,组长在群里发了第二条语音消息,“咱村上在跟前的人,9号埋人,8号能回来的就回来。他们家户门大,占的人多,咱们村人数少,能回来的都回来!”我们村组的组长热心村里公共事务,六十三四的年纪,不仅管理村上的行政事务,这类红白喜事发生,主人家都会找他来商量。凭借个人长久以来的经验和统筹协调能力,他总能给主人家的事做出合理安排。

还没有下班,我又给父亲打电话说了村里通知的时间,商定他8号也就是周四下午回去。我们当地白事的流程是下葬前一天晚上,家族所有人和亲戚都要参加祭奠的仪式,总管会在晚饭时候安排明天所有事项的人员,记录下来张贴执事单。所以父亲务必要在周四下午六点前赶到家,如果回去晚了好像就会显得不重视。

父亲前几次回家都是坐火车回,我上班早出门40分钟,将他送到火车站。因为一直在农村,未曾单独出过远门,最初两三次回家我换上站台票,把他送上火车找到座位。

熟悉之后,也因为上班时间紧张,有次候车时听见邻座聊的是我们镇的事,他让我先去上班,他跟着他们能上火车。我又提示怎么找座位,年龄大了,别人找你换座位尽量不要答应,以免自己找不到座位了。

这次周内要回去,剩下我妈一个人带娃,她自己也有点压力,孩子哭了不容易应对,毕竟妻子上班后都是他俩在家带娃。为了能够让他多待半天带娃,就决定让他下午三四点回去。

一般而言,红白喜事村里人在事前一天天黑前后到位。上班时间我也挤不出时间送他去车站,只能约跨城的私家车。

我在微信里找到两年前乘过车的一位司机,问他从位于北郊的住处接上人送到我们村得多钱。司机回复,二百三可以不。我说:我不是单独坐,你还可以拉其他人,价这么高?他回复:我以为包车呢,拼车的话70就可以。我和司机约定周四下午三四点去接父亲,赶在下午六点前送到就行。

周四中午十一点半,村事务群来了新消息:通知,因明天有雨,今下午四点起灵,相互告知,早点回来。

见此情形,我瞬间有了多重感受:我深深感受到村长即总管协调和预先安排的能力,毕竟车辆、人员要到墓地遇上下雨天、道路泥泞,所以他依据天气预报临时安排。

■ 《喜丧》剧照

其实这样的调整更是乡村社会“总管”能力的展示,毕竟固定流程是原定时间,待所有家族人员、亲戚到了之后才抬棺出门、入土安葬,这样提前下葬的决定是突破思路,趁着天晴路好走给大家带来便利。

看到提前的消息,我立马给父亲打电话说了。虽然我和父亲都在村里事务群,但他年龄大了,查看群消息不及时,如若这消息我不及时告知他,等他看到再决定回家一定错过重要环节。

所以原定接他的车要退了重新约,我又联系了司机,问他能否联系到这会儿就出发的车。他要了父亲的电话,他们一起跑这条线路的伙伴直接联系父亲,在中午一点接上父亲回去了,路途通畅,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四五点钟,我便看到组长发的视频,老人的儿孙们穿着孝服列队跟着灵车从家门口走远。村里人围绕在一周,尽管天气炎热,但没有下雨,灵车和送葬的队伍去墓地的路上避免了泥泞。

晚上就下起了雨,父亲打电话说,他明天和住在南郊的哥坐火车来西安,他们已经说好了,让我给他买上票就行。现在的西安火车站太大了,即便标志齐全,对没出过远门的父亲而言,他自己也可能出不了站。所以,有个年轻人同路他就没有顾虑了,我心里也踏实了,给他买了下午的车票,还叮嘱他去问一下哥,确定是同一个时间的车。

9号中午父亲打来电话,邻居说下午那趟火车取消了,猜测大概率是前一晚下大雨影响了某一段路基。前几年秋天雨季,我也遇到过这趟车取消的情况。

我说没事,我再约个车一会去接你。他说,我哥他们坐大巴车来西安。我合计,大巴车需要先从家到镇上,从镇上坐班车到县城,再走一段到汽车站,再坐上大巴到城北客运站;然后父亲也不会乘公交车,打车也需要十几块钱。比起约车除了能少十几块钱,麻烦确实多了。索性还是约车直接送到吧,大家都省心。

我把父亲电话给了司机,司机说他联系父亲,因为中间人沟通这种形式确实不甚方便。一会功夫,他告诉我说司机二十分钟后接他,电话里我还听见有播放的哀乐。

然后父亲说:先不说了,他们回来了,乐队声太吵,没来得及吃饭,匆匆忙忙,他又坐上了来西安的车。

晚上下班回来,我问母亲,有没有说回去给他安排了什么活。母亲说:有啥活!

是呀,如今这种大事的各个环节都有商业经营可以承接,组长号召大家赶回去积极参与,不过是流传已久的习俗规范。

从我家出发到西安80公里,不长的路程,驾车七八十分钟可达。因为工作谋生、哺育孩童以及种种与此相关的大小事项,我们年轻人离开家乡,步入老年的父母也放下了久居的故土来到拥挤的城市生活。

而今,父亲会趁着周末乘着七八块钱票价的火车回家给玉米灌溉、打药,除过土地,与故乡的联系就只是红白喜事的积极参与。

我时常在想,如我这般身处快节奏的职场,平日里请假都要提前谋划好久,以后父亲更年迈一些,行动不便了,我又能否积极参与村里的红白喜事呢?

作者 | 寒枝可栖 | 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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