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向来给大众的印象是自由随性、无拘无束。实际情况的确这般。他在不太熟络的人跟前或许还会稍微端着点儿架子,可一旦面对相熟老友,就不会有诸多的顾虑和约束了。
有一回,他跑去探访好友佛印和尚。一推门进去,他直接就问:“秃驴在哪?”佛印尚未回应,寺庙里的小和尚便回了四个字。
最终,苏轼不仅白白吃了个闷亏,有苦说不出,还因为这件事留下了一副流传千古的绝妙对子。
【仕途失意,意外结识佛印和尚】
苏轼这人嘴不饶人,说话没个把门的,时常因言语冒犯他人,所以身边朋友寥寥。不过呢,佛印和尚是苏轼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当中的一个,二人情谊颇深。
这俩人,一个在朝廷里当差,另一个在尘世之外修行。从常理来讲,他们所处的环境和生活轨迹截然不同,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实际上,他们的结识纯属意外。并非刻意安排或有计划的相遇,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机缘巧合让他们彼此相识,这意外的邂逅开启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苏轼虽凭出色文采闻名于世,实则是个满怀抱负之人。在他看来,写诗作文不过是日常消遣,他更希望把精力投入到朝堂事务中,多去做一些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实实在在的事情。
宋神宗登基之后,把王安石等人才任用起来,大力推行变法举措,期望通过变革来改变当时的局面。
王安石变法出发点本是好的。可宋神宗这皇帝没什么耐心,他心里急切,仿佛今年推行变法,第二年就得见到明显成效,完全不给变法充分时间去落实和展现成果。
有这样一位老板坐镇,下面的大臣们不得不绞尽脑汁加快变法进程。然而,步子迈得过大,容易出问题。变法本就牵涉广泛,一个小变动都会影响全局,所以必须格外谨慎。
然而,大臣们急于求成,使得诸多弊端显现出来。苏轼打从一开始就不认可变法,如今问题出现,他便接连上奏章,对王安石等人进行弹劾。
苏轼弹劾王安石,这无异于公然和宋神宗作对。宋神宗没跟他多费口舌,直接把他调到外地任职,让他离开了朝廷权力中心。
这是因为宋神宗考虑到苏轼名气大,需注意自身形象才未作更严厉处置。要是换做别的人,那直接就会被罢官了,哪还会有这般“优待”。
尽管宋神宗并无刁难苏轼的意图,可底下不少人却盘算着把苏轼当成自己仕途晋升的台阶。于是乎,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轼的一举一动。
苏轼任湖州知州时,一次向朝廷汇报工作。有些人抓住他的奏章百般挑刺,一会儿称他诋毁朝廷,一会儿说他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反对新法。最终这些人认定:新法推行不顺利,一定是苏轼这类官吏从中捣乱。
宋神宗把推行新法视为重中之重。当他看过那些人的奏章后,怒气冲天,二话不说就下令把苏轼囚禁起来,可见他对相关事情的重视和愤怒程度。
满朝文武听闻后,纷纷上奏为苏轼求情,王安石也在求情者之列。虽说王安石和苏轼理念有别,但他欣赏苏轼的才华。在他看来,只要苏轼不干扰自己变法,就没理由故意刁难他。
最终,苏轼在那如同牢笼般的地方被囚禁了三个多月,才得以走出,再次见到外面的天地。
此事过后,苏轼心境有了很大转变。他对朝廷里的事儿感到厌烦,便开始了游山玩水的日子。而就在这段时间,他和佛印和尚结识了。
那时,佛印和尚名气与苏轼相差无几。听闻他三岁便能背《论语》,五岁就会写诗。这般天赋异禀,堪称神童中的佼佼者。要是他去当官,那未来肯定一片光明。
佛印和尚对官场仕途没啥兴趣,一门心思钻研佛法。他潜心修行,最终成了当时颇具名气的得道高僧。而且“佛印”这个称号,还是宋神宗特意赏赐给他的呢。
苏轼正闲得没事,听闻有这样的奇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就想着去会一会,亲眼看看这奇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初次碰面,两人都有些不知从何聊起。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都没了言语。苏轼和对方相互对视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苏轼开口问:“大师,你看我是个怎样的人?”
佛印回应道:“在我眼中,你好似一尊庄严的佛。”
苏轼听到这话后极为开心,一开心就有些忘乎所以,那爱损人的性子一下就冒出来了。他直接说道:“不过在我看来,大师您浑身肉嘟嘟、圆溜溜的,活像一堆粪便。”
佛印听了这话,脸上绽出笑容,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保持着那抹笑意。
苏轼回去之后,跟妹妹讲起这件事。他一边说一边嘲笑佛印和尚,觉得这所谓的得道高僧就是徒有虚名,连好话坏话都辨别不出来,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
苏小妹听后轻叹一声,对兄长说:“哥,佛法讲‘相由心生’。别人看你像佛,是因为人家自身就是佛的境界。而你看别人像粪,那就说明……”
虽说苏小妹话没讲完,意思却足够明显。刹那间,苏轼满脸羞愧,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佛印和尚相比,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由于这件事,苏轼反倒对佛印和尚钦佩有加,时常找他一起谈经论道。随着见面交流的次数增多,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友。
等和苏轼熟了以后,佛印也不再端着。他并不忌口,酒肉皆食,没有诸多繁文缛节。这般自由随性的性子,正对苏轼心意,于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成了莫逆之交。
【一句“秃驴何在?”,吃亏的反倒是苏轼】
跟苏轼交朋友,对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较高要求。苏轼素以嘴毒闻名,越是熟悉的人,他越爱调侃嘲讽。要是评选“宋朝最佳损友”,苏轼肯定排在前列,说他是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有一回,他再次跑去跟佛印碰面。严格来说,不是单纯唠家常,而是围绕学问展开深入探讨。
苏轼把寺院大门推开,朝左右两边瞧了瞧,没瞅见佛印和尚那圆滚滚的身形,便大声喊道:“秃驴在哪?”
苏轼原本就想问问佛印“你在哪,听到回一下”。但他疏忽了,这寺院里并非只有佛印一个僧人,这么一问,无意之中把其他僧人都给得罪了。
不远处蓦地出现个小和尚,满脸不悦地看向他。苏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刚想解释,就见小和尚手指不远处的山坡回应道:“东坡吃草。”
苏轼还有个号叫东坡居士。从表面意思看,这两句话是苏轼询问那毛都掉光的毛驴在哪,小和尚告知其在东边山坡吃草。可实际上话中有话,意在调侃说东坡居士苏轼在吃草,暗指苏轼就是那头“秃驴”。
这八个字虽对仗欠佳,却意境深远。正因如此,后人将其视为千古绝对,一直流传到现在。
【苏轼与佛印斗嘴,苏轼就没赢过】
虽说苏轼这次吃了亏,可他根本没当回事。实际上,苏轼跟佛印斗嘴斗了一辈子,一次都没赢过。这种情况他老早就习惯了,不会为此耿耿于怀。
有一回,苏轼跟佛印一块儿乘船出游。望着那滚滚江水在船的两侧奔腾而过,他俩瞬间感觉身心舒畅,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作诗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
忽然间,苏轼朝着河边的方向指了指。佛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一只大黄狗正趴在河边,全神贯注、吃得欢快地啃着一根骨头。
佛印马上就领会了苏轼的意图。他心里清楚,苏轼这是在巧妙讥讽,那话不就等同于说“狗啃河上(和尚)骨”嘛,暗藏着对自己的打趣呢。
佛印心里暗自想着,苏轼这家伙又在找机会损自己,忍不住在心中笑着“骂”道他又在借机埋汰人。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猛地从一旁拿过苏轼的扇子,随后毫不犹豫地将扇子抛进了河里。
苏轼瞬间呆住,那是他钟爱的一把扇子,上面题着他最得意的一首诗。平日里他扇子从不离身,就图个能随时拿出来炫耀。
苏轼心里犯嘀咕,寻思这大和尚今儿个是咋回事。正郁闷着,他猛地大笑起来。原来,这是佛印的回击之法,所谓“水流东坡诗”,谐音“水流东坡尸”呢。
这两人悄无声息间就创作出一副绝妙对联,由此能看出他们才华出众,拥有超出常人的文学创作能力,在对联创作上展现出非凡的水平。
《东坡志林》中记载了这么个事儿。该书作为文学资料,里面所记之事为人们了解当时社会及相关人物提供了一定参考,这其中记载的这件事想必也有独特之处。
苏轼仕途不顺,心里憋闷得慌。为了把这些不痛快都排解掉,他一头扎进佛法的世界里,想着通过钻研佛法,能让自己把那些烦心事都抛到脑后。
一段时间后,他感觉自己稍有成就,便写信给佛印,诉说心中喜悦。在信里,苏轼夸口称自己心性淡逸,达到了八风都难以动摇的境界。
许久之后,他收到了佛印的回信。他满心期待,想着佛印肯定会好好赞扬自己。可当他急切地打开信封,却只见信纸上简简单单写着两个字:放屁。
苏轼瞬间火冒三丈,当下就打算动身。不是打车哈,他选择乘船,一路舟车劳顿,耗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总算到了佛印所在之处。
他正要抬手敲门,蓦地瞧见寺院大门上贴着张纸条。他凑过去一瞧,纸条上赫然写着这么两句话: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
这明显是在嘲讽苏轼修行还不够火候,说什么“八风吹不动”不过是自我安慰。可见,佛印早就把一切看透了。苏轼不禁感慨,这位相交多年的好友,对他的了解竟超过了他自己。
苏轼在佛印那儿吃过的最大亏,或许就是把自己珍视的一条“玉带”输给了佛印,而这条玉带后来被佛印当作“镇寺之宝”留存起来。
苏轼家里条件好,而且声名远扬,根本不缺钱财。所以他身上的物件都不一般,要么有深厚的背景渊源,要么有着极高的价值,不是普通东西能比的。
这条玉带主体选用了优质玉石,其上雕琢着繁复的花纹,外观精美,能给人带来美的视觉享受,具备颇高的观赏价值。
苏轼特别喜欢这条玉带,一直随身带着。有一回,苏轼去找佛印聊天,赶巧佛印正和众僧人讲解经文呢。
瞧见老友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进来,佛印对此早习惯了。他笑着对苏轼说,你来的时机不好,这儿没空位了。你先出去转转,等讲经结束再进来。
佛印本是好心,可苏轼压根没当回事。他笑着回应:“这有啥难的,就借大和尚说的‘四大’来坐坐呗。”
所谓“四大”其实说的就是人的身体。在此处,苏轼是在跟佛印打趣开玩笑呢,打算把佛印当成椅子来坐。
“四大”属于佛教用语,苏轼这么做简直是班门弄斧。他原本打算讨些便宜,哪晓得佛印提出:“你想坐我这‘四大’也可以,但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要是答不出来,你身上的玉带就留下当镇寺之宝。”
苏轼听到这话后兴趣顿起,非但没生气,反而心情愉悦,很干脆地就应承了下来。
佛印发问:“常言‘四大皆空’,既然‘四大’里什么都没有,那你能坐在何处呀?总不能坐在空气上吧。”
苏轼听了这话,瞬间呆立当场。心里嘀咕着:“这可不对头啊,哪能这样呢。怎么七绕八绕的,最后自己倒掉进套里去了?”
苏轼对佛法的了解,远不及佛印。思索半天,他只好认输。苏轼心里挺喜欢这条玉带,可这终究是身外之物,不能因为它就失了信用。所以,他很干脆地把玉带留了下来。
别看苏轼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他过得并不开心。尽管他文采斐然、名动天下,可心中一直有着远大抱负。他期望的人生是能造福百姓,还能辅佐君王开创盛世,而非整日和僧人、文人等在一起。
遗憾的是命运爱捉弄人,他一心想施展自己的抱负,却始终得不到重用。反倒是那些不经意创作的诗文在世间广泛流传,让他声名远扬。真是心里盼着的事不来,不想要的却偏偏降临。
每次读到苏轼的诗文,都会令人感慨不已。他这般出众的才华,却没有机会充分施展抱负,没能在更广阔的天地大展身手,着实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