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睡了全书最大的反派,咱就是说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寄真看小说 2024-04-28 14:46:37
1. 我睡了全书最大的反派,咱就是说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手伸过来要掐我脖子,幸好我反应够快,当场一个以力借力,一个翻身就将这双手的主人压在身下。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我。 随着记忆涌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穿书了。 这是本以反派为主角写的小说,太子谢玉筹谋多年,最终篡夺皇位,亲手解决了当今皇帝,坐上皇位之后又施行暴政,于三十五岁这年死去,一生孤独,无妻无子,最后传位于裴府世子裴月。 而我,雪满,是一个接了悬赏令来刺杀太子的杀手,潜入太子府扮作一个婢女,今日谢玉反常地将身边暗卫都支开,独自一人呆在房中。 「我」心中大喜,翻身进屋刚要刺杀,然后,我就穿过来了。 可是我……只是在客厅被绊了一跤,头磕在了桌角上啊。 我看着身下的男子,眉眼冷漠,一双薄唇因为死死抿着而略显苍白,额上出了些许虚汗,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 我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衣服还算整齐。 所以……这是,睡了,但没完全睡? 我抓着谢玉的两只手摁在两侧,迟疑着说,「我放开你,你放我走?」 据我所知,这个太子好像没啥武功,最后能夺位完全是靠脑子。 而我好歹是个杀手,再不济,我穿过来之前因为从小体弱多病,爸妈给我报了班,什么跆拳道,柔术,空手道,全学了一遍,我甚至还去当了两年兵,应该还能给他来一套军体拳。 谢玉看了我三秒,突然眉眼一弯,对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笑的时候带着身体颤了颤。 我跨坐在他身上,他一动,我自然就感受到了他身下的反应,可我没来得及去想这个羞耻的事情。 谢玉露出笑容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完。 谢玉在这本书里的设定就是笑容越柔,杀人越狠啊! 我感到脑袋一紧,迅速放开他的手,并在同时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站在窗边警惕地看着谢玉。 万一动手,我还能开窗逃走。 只见他慢悠悠起身,披上一件外袍,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沐浴。 我一愣,想这谢玉莫不是傻了? 直到屏风后的水声传来,我才回过神,还是逃命要紧。 以防万一,我还是没走正门,翻出窗外后,我正猫着腰考虑往哪走的时候,后脖颈一痛。 昏过去之前,我只有一个想法—— 谢玉果然是个黑心的。 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我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也绵软无力,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告诉我,我大概率是被下药了。 我抬头张望,猜测出这地方大约是个密室,而拿水泼我的那个人,正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看到这个人手上的胎记,我就知道了他是谁。 谢玉的暗卫之一,叫长夜,他和他哥长明都是谢玉的暗卫,只不过长夜隐于黑暗,长明常在明面替太子办事。 「醒了?」一个玉石铛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下意识扭头去看。 只见谢玉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袍,同色腰带显的他这一身温润端正,如果不是我看见他脸上带着的浅浅笑意的话,我一定会拍手赞叹的。 可我现下只觉得头皮发麻。 被谢玉抓回来而不被杀掉的可能性是多少? 眼前的男人走到我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懒懒坐在椅子上,张开口像是想说什么。 我实在是害怕他直接一声令下,旁边的长夜就直接取我狗头了。我掐了掐手心,小脸一垮就开始嚎。 「呜呜殿下,是我胆大包天,是我以下犯上,是我贪恋美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对殿下的的心堪比日月啊呜呜呜……」 我原本是打算强行流泪的,结果没想到挂在睫毛上的水滴随着我的哭嚎落到了我的眼睛里,这下是真的被刺激的流出生理泪水了。 「我真的太喜欢殿下了呜呜呜。」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殿下,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我再也不敢了……」 我嚎了半天,谢玉也没说话,就是含笑晏晏地看着我,我一看他这笑我就眉头一跳。 这绝对是血光之灾啊。 想到这我哭的更大声了。 可我又哭又嚎,又是表白又是表忠心的,到最后我嗓子都干了,这座上的狗男人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还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淦,这也太令人生气了。 后来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感觉我的嗓子在冒烟。 大概是见我终于闭上了嘴,谢玉才把目光移回我身上,「不继续了?」 我自暴自弃地垂下头。 「不说话?」谢玉的声音冷了一分。 我心中警铃狂响,连忙挺直脊背,「殿下,是这样的,我就是太喜欢您了,今日恰巧见您独身一人进入房间,我便大着胆子想进来伺候殿下,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您就放过我吧……实在不济,您打我一顿逐我出府吧,我以后再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了。」 我尽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脑海中却一直在搜索书里的情节,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与他交换的利益。 我知道,卖惨对谢玉根本没用的,只有利益才能让我多活一刻。 「你喜欢孤?」谢玉饶有兴致地开口,「你知道上一个说喜欢孤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看着谢玉,缓缓摇了摇头。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面色一白,手在背后稍微动了动,好像恢复了点力气。 谢玉满意的看着我,「说说吧。」 我一愣,说……说什么? 接着我便看见谢玉拿出了一张纸,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他蹲下身子,将那张纸摊开在我眼前。 是那张悬赏令。要死。 我脑瓜子飞快转动,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口水,「殿下,这件事是这样的,」我神情坚定,「这张悬赏令是我在街上偶然看到的,我一看这对殿下非常不利啊,所以我就悄悄揭下了,这样别人再也不会看到,也不会对殿下出手了。」 我言辞恳切,但谢玉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将那张悬赏令折好放到了檀木桌子上。 我麻了,谢玉这表情明显就是不信啊。 「好啊,」我正想着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谢玉留我一命,就听见桌前的男人看过来,「你不是说喜欢孤吗?孤可以给你一个名分。」 我懵了,名……名分? 「不过你也知道孤自小体弱多病,而你却身有武功,做孤的枕边人,孤总归是有些不安,不如做个交换?用一个名分换你一条命。」 说着,旁边的长夜心领神会地端来一碗黑色的东西。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这碗……毒药,又抬头看了一眼谢玉,他的一双琥珀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嘴角也微微翘起。 「别担心,这种毒平常不会发作,对你日常生活也没有影响,只不过需要一月服一次解药,如果没有解药,那就会穿肠而死,药石无医。」 我犹豫了一瞬,谢玉低头在我耳边轻笑,「你在害怕?你不是喜欢孤?不想长久地留在孤身边吗,阿满?」 听见最后两个字,我打了个激灵。 谢玉的意思是要么我喝毒药,每月按时服解药,要么现在就死。 这还犹豫个屁啊! 我二话没说,直接就着碗边喝了一口。就这一口,我皱着一张脸咽了下去。 「殿下……这个喝一口能起作用吗?太苦了,我喝不下第二口了。」 谢玉笑着点点头,我如临大赦,松了口气。 大约是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我头一歪,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我放空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境地,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起床。 这个房间陈设简单,但不寒酸,大约是客房,我转了转,凑到镜子旁。 穿过来之后我还没好好看看自己呢。 镜子中的少女十七八的模样,一双小鹿眼眨了又眨,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肤,除了唇色苍白之外,其他都很好。 还好还好,样子没变。 虽然我知道很多穿书文里面,穿书者的样子姓名都不会变,但这身子不是一个杀手吗?我可没想过我这样子能当一个杀手。 甩甩手腕,顺着记忆运行了一遍内力,感觉还行,至少力气都恢复了。 我想起昏倒之前喝的毒药,无所谓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好歹现在还能活一个月,一个玉的时间,指不定能发生什么事呢。 我在脑海里梳理着时间线,现在谢玉应该还是在筹备之中,三皇子谢庭和五皇子谢禾此时正在想办法除掉谢玉吧,只不过不知道那个小世子裴月有没有什么动静。 晚饭是一个叫做落落的丫鬟送过来的,还说她是谢玉派过来伺候我的。 我心里冷笑一声,怕是监视吧。 晚饭后,长明在门外喊我,「姑娘,殿下有请。」 我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悄悄打量,顺便记个路线。 长明这个人跟他弟弟长夜完全不同,反倒是跟谢玉那厮很像,都是温柔那挂的,不过谢玉是假的,长明倒是真的温柔。 书里写他武功高强,待人接物温柔,谦和而不谦卑,玲珑心思,情商极高,是谢玉的好助手。 我内里腹诽,七八个弯后,长明带着我走到了书房。 「姑娘请进,殿下在里面。」长明站在台阶下,脊背微挺,眼睛却是看向地面。 「你不跟我进去吗?」他不怕谢玉跟我单独在一起有危险? 他摇了摇头。 我一想,确实,喝了毒药我还能对谢玉做什么呢,而且,说不行长夜就在暗处呢,就等着我出手然后直接把我就地正法。 我抿抿嘴,轻轻地吸了口气,推开屋门。 进去的时候我没敢到处乱看,找到谢玉位置之后就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神色恭谨。 2. 可是我站了半天,腿都酸了,他也没说话。 我悄悄瞥他一眼,只见他像是在写信,写完后还将纸张拿起吹了吹。接着喊了我一声,「阿满,你过来看看,孤这字如何?」 我心下一紧,一般看这种信之类的,都是机密文件,谢玉这厮让我过去看,怕不是要给我一个灭口的罪名。 「殿下,」我斟酌着字句,「我其实不认识几个字,怕是……」我顿了顿,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只能期望谢玉懂我意思。 他也不恼,轻笑一声,「阿满,孤今天进了趟宫,求了个圣旨,」他把信纸放进信封,「父皇同意孤跟你的婚事了,只不过你的名分是良媛,你可满意?」 淦,良媛给我当然是高了,我一个婢女,怎么能跟正五品的相比。 可是,我没想过要嫁给谢玉,当初条件交换不过是为了苟命。 我面色平静地跪了下去,「我爱慕殿下,但从未想过要名分,」我顿了顿,补了一句,「只要能呆在殿下身边就足矣。」 我只能说,我要拿也是拿绝地反击剧本,这种时候就是表忠心的大好时机。 「父皇把做主权交给了孤,你想哪天成婚?」谢玉依然柔柔笑着。 我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殿下……」 「你不想成婚?」听见他问,我刚要点头,就见他顾自说着,「那也行,反正是个过场,那就省去那些礼节了。日子也随便选吧,就今晚,如何?阿满?」 我咬牙切齿,「好。」 闻言谢玉才满意地笑了笑,眼中是促狭的笑意,却未到眼底。 回房的时候,我想换一身舒服的衣裳,翻了翻衣柜,发现都是一些女孩子的裙子,好不容易找到一身鹅黄色的窄袖纱裙。 眼底寒光一闪,入目的是一把匕首。 衣柜里怎么会有匕首?放的这么明显。 没多久我就明白了。呵,谢玉在这儿还试探我呢,不用那多对不起他啊。 我把匕首放到了枕头下面。 想了想,还是不妥,然后就把匕首找了根布条绑着放到了小腿靴里。 今天不宜出行,不过明天倒是要出去一趟,算算日子,有个情节的时间点要到了,我得比谢玉先掌握先机。 略微收拾了一下,我打算出去看看这太子府,毕竟我还得规划路线呢。 不过刚出门就听见一个公公的声音,我找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谢玉朝我走来。 他抬头懒懒看我一眼,我低头乖顺的跟在他身后。 「怎么穿了这一件?没有其他衣服?」他微微皱着眉。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公公,心里想着大概是我穿成这样给他丢脸了,鄙视了他一下,但还是小声说着,「不是的殿下,那些衣服太厚重了,我比较喜欢轻巧的衣服。」 转眼那个公公就到了跟前,「太子殿下,这些贺礼是皇上派咱家送来的,里面还有皇后娘娘跟各宫娘娘们的心意,祝愿殿下跟良媛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这个公公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皇上身边的那个李公公吧,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伺候着了。 谢玉淡淡颔首,笑着说,「多谢父皇挂心,也多谢皇后娘娘跟各位娘娘了。」 李公公不动声色地问,「不知道太子殿下选定的婚期是何时?」 谢玉垂下眼睫,掩去了情绪,「阿满怕生,她说心悦孤不图别的,所以孤没打算办席。」 这时候,李公公才状似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旁人也许没看到,我在谢玉身后半步距离,将他眼底的杀意看得清清楚楚。 「那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咱家还要回去复命。」 「李公公慢走。」 送走李公公之后,谢玉喊住了我,让我随他去书房,我一想,我不是刚出来吗? 谢玉在前面走的慢慢悠悠,我只能在他身后小步跟着,心里琢磨着刚才两人的对话。 这我要是还不明白,那我也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皇上其实是很宠爱这个太子谢玉的,因为是先皇后所生的独子,又是嫡长子,小时候的谢玉其实备受宠爱。 直到他四岁那年,先皇后被人诬陷通奸被打入冷宫,连带着谢玉也进了冷宫,虽然一直没有废太子,但到底是冷落了,甚至连东宫都不让他回去。 之后先皇后死于走水,谢玉亲眼看着他的母后死在冷宫,只不过这件事后,皇上彻查,倒是查出了先皇后被冤枉的证据,是以将先皇后好好安葬了,把谢玉也接了回来,给了他比以往更甚的宠爱。 例如这次,按理说我一个婢女再如何也不可能被封为良媛,我不知道谢玉是如何跟皇上周旋的。 我悄悄看了眼前面温润端庄的谢玉,叹了口气。 今天的李公公不过就是来摸清楚谢玉对我这个婢女的态度而已,应该已经私下查过我的身世了,这我倒是不担心,有问题的话皇上根本不会答应,估计是谢玉做了手脚。 皇上防着自己儿子,儿子却最终要杀了自己父皇,皇帝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嘛。 大概是我叹的那口气声音大了点,谢玉侧头看了眼我,我立马把头垂得更低,面上尽显娇羞之色。 谁还不会装了,嘁。 走进书房后,长明还是在屋外守着,我奇怪为什么长明不进去,按理说下属应该随时跟在主子身后的,所以,我多看了长明两眼。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谢玉凉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一惊,连忙转过头不再去看。 小气鬼。 「会磨墨吗?」 「会、会的。」我连忙走上前。 我心不在焉地磨着,谢玉提笔在纸上画画,没一会儿,一幅池鱼嬉戏图就完成了,他在画卷末端盖了一个印章。 我眯着眼去看,好像是……谢川? 突然一道幽幽地视线落在了我身上,我一个激灵,才发现我竟然说出了口。 要死。 我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对不起。」 结果谢玉又恢复了那副温温柔柔的嘴脸,拉我起来,「别这么害怕。」 不害怕……才怪,一点也不想看到他笑。 「川是孤的……咳咳咳……咳咳」谢玉说到一半就开始咳嗽。 「殿下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 「没事,老毛病了。」 我知道川这个字是谢玉母后给他取的表字,他咳嗽的毛病也确实是老毛病,是当年冷宫那场大火里遗留下来的,治了这么多年,只要情绪不激动就不会咳嗽。 我回身给他倒了杯茶,试了试温度,手上不自觉用内力温了温茶水再递给谢玉,他伸手接过抿了一口。 我看着谢玉,迟疑地说道,「殿下,您明天出门吗?」 「你也想出去?」 我神情复杂地点点头。 「好啊,阿满应该是闷了,孤带你出去逛逛。」谢玉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我知道谢玉明天要去集市,他会在那里遇到小世子裴月,然后还为了保护裴月中了一种毒,裴月在此事之后成为了谢玉夺位的关键助力。 事实上,这都是谢玉计划好的。下毒之人是三皇子谢庭的人,他早就收到了消息,一直等着不过是为了拉拢裴月,对裴月这种武学世家来说,没有什么比救命之恩更重要了,何况还是一个太子的救命之恩。 只不过谢玉后来一直没解开这种毒,不知道是无药可解还是不想解。看书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夺位只是为了完成一桩心愿,而谢玉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想活下去。 他总是在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明天必须在谢玉之前保护裴月,一来,成为裴月的救命恩人对我总没有坏处,二来,谢玉上位需要裴月的支持,我如果成为了裴月的恩人,想来他不会轻易对付我了。 再者,那种毒,我小心点就能避开,但谢玉确实实实在在打定主意非要以身中毒,也不知道他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我心里思绪翻转,垂下眼睛,对谢玉行了一个礼,「多谢殿下。」 谢玉轻笑一声,抬手拂去了我肩上粘着的花瓣。 晚饭过后,我先行回了房间,仔细想了一会儿明天要做的事情之后,感觉有点困了,在落落的指导下随便洗漱了一番就上床睡着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开门进来了,我以为是落落。 揉着眼睛起身,「落落,我想喝水。」睡后的嗓音干哑得厉害。 我感觉到进来的人顿了顿,给我倒了杯水,我就着送到嘴边的水杯小口抿着,突然看见拿着水杯的手,白皙修长,骨骼分明。 我脑子白了一瞬,僵硬的抬头去看。 只见谢玉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看着我。 那眼神,我感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额咳咳……咳咳……」我被吓了一跳,「咳,殿下?」 我开始头皮发麻,我居然使唤谢玉给我倒水,我大脑飞快转动,一面朝他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一面不动声色地摸到枕头下的那把匕首。 我知道谢玉肯定猜到我会带着那把匕首,但就算被他知道,我也得带着,我没有其他方式拿到防身武器。 谢玉眼神暗了暗,伸手将我因为睡相而折腾得歪七扭八的里衣拢了拢,我全身僵硬,在他手离开的那一瞬,我往里侧缩了缩。 没想到谢玉露出了「你很识趣」的笑容,转身开始宽衣。 3. 我惊了,我没想到这个动作会让这厮误会,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把匕首往里藏了藏。 在他脱到最后一件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出了声,「殿下不回房睡吗?」 他状似惊讶地回头,「阿满,孤白日不是说了今晚吗?」 被他这一说,我突然想起白天在书房说婚期的事情。妈的,这厮不会是想跟我那啥吧? 大概是我眼里的惊恐让他起了兴致,谢玉靠近我,「阿满是紧张了?」 我看着他勾起的嘴角,心里有一句mmp 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在暗处抓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紧,思考如何应对的时候,谢玉看着我又像是失去了兴致,淡淡的说了一声「睡吧」,然后就平躺下去了。 我迟疑着一会儿,最终还是躺在谢玉身侧,我僵着身子,尽量不碰到他,也不敢侧头去看他。 后半夜的时候,我实在是太困了,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不安稳。 大概是白天一整天的变故太多了,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了小时候的谢玉,梦见了那场冷宫大火。 我看到谢玉的母后就站在火光中看着他笑,可是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看到谢玉在宫殿外面大哭着想冲进去,可是有一个太监边哭边拉着他。 我看见火光中的女子最终笑着喊了一声「阿川」,然后倒下了。我也看见小小的谢玉突然就不挣扎了,也不哭喊了,他就看着他的母后就这样死去,连他也不要。 眼泪一颗颗从谢玉婴儿肥的脸上落下,火势大得快将他包围,他却一步不肯退,眼神冷冷地看着这场早有预谋的大火。 梦里的大火热烈而迅猛,像是要把我也烧到一样。 突然我感觉到一个凉凉的怀抱,有着很舒服的檀香,我满足的喟叹一声,又习惯性蹭蹭,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谢玉怀里,他的手放在我腰上,而我的手正攥着他的衣领,愣是给人家一丝不苟的衣服扯开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缓缓抬头看向谢玉。 他好似刚醒,琥珀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水光,看着我还眨了两下眼睛。 要遭!我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衣服去了屏风后面换上,边穿衣服边思考,我这动作怎么像是个渣男啊。 换好后又仔细看了眼自己,确定没流鼻血后,我探出头,「殿下?」 谢玉站在床前穿衣服,书上说他有洁癖,难道穿衣这种事他也不让别人碰吗? 他听到我说话微微侧头,「怎么?」 「没、没怎么。」 吃早膳的时候,我总在脑子里回忆昨晚上有没有出格的事,我知道自己睡相很差,只不过没想到谢玉这厮居然没把我推开。 可能是我看他太频繁,他都忍不住了,「有事要说?」 我一顿,「殿下,昨天晚上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谢玉抬眼瞥了我一眼,「阿满是指什么出格的事?」 这我怎么回答? 「就……唔……说梦话什么的……」我越说越小声。 「说了。」 我睁大了眼睛,「说、说了什么?」 谢玉眉眼弯弯的看着我,咬着筷子,「阿满一直在喊孤名字。」 喊、喊谢玉?拉倒吧,我喊他做什么。莫不是因为昨晚那个梦? 我挺直背,清清嗓子,「那只能说明我心里一直想着殿下。」谢玉若有所思点点头,我趁机再问,「那我除了喊殿下的名字,还有说什么吗?」 「阿满还想有什么?」谢玉放下筷子,抿了口茶。 我连忙缩回脖子,「没没没。」 吃完早膳之后,谢玉去了书房,而我则是回了自己房间。 今天得上街,我不能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但要是太素反而奇怪,我选来选去,挑了一套烟青色的纱裙,又将匕首结结实实帮在腿上,顺便将身体里的内力运行了一个周天。 感觉差不多了才出门去找谢玉,临走前,我嘱咐落落让厨房备好鱼汤。 「良媛可是要回来喝?」落落疑惑地看着我。 我思考了一瞬,谁喝还不一定,「不是,是给殿下准备的。」要是顺利,我没伤到那我就回来端去给谢玉,给他赔个擅自打乱他计划的罪,要是不顺利我受伤了,那我就回来自己补身子。 不过,大概率是顺利的。 我走到书房的时候,谢玉刚好出来,他含笑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我,「阿满确定要跟孤一起出去?」 我听这意思莫不是要反悔?这可不行。 「嗯嗯,我想跟殿下一起出去。」我点头如捣蒜。 末了,他又打量我,笑着说一句,「你这身倒是显得温柔了些,看不出来孤的阿满是个杀手了。不过还是昨日的那身鹅黄来的活泼。」 阴阳怪气。 「殿下说的是。」我乖巧点头。 我跟谢玉坐在马车里,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先出声。 只能安分坐着,后来马车外的人声越来越大,我实在是好奇,悄悄掀起帘子。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的热情和平民的惬意就像是能传染,我好奇地探出头去做看右看,嘴角微微上扬。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我转过头去看谢玉,他温柔地笑着,「阿满很喜欢?不如下去走走?」 我垂下眼点头。 看来地方到了。 我小步跟在谢玉身后,四处打量有没有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 不为别的,主要就是裴月在书中的描写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少年,笑起来有可爱的小虎牙。 突然,我眼睛一亮,前面五步远有一个红衣少年在跟商贩交谈,他扎着高高的马尾,用一根红绳绑着,一身红色劲装,紧腰窄袖,脚上一双飞云靴,活脱脱一个少年将军。 看见裴月之后,我紧张地朝四周看去,果然在屋檐上看见几个黑衣人。 我心下一沉,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搭弓,我瞳孔一缩。 心里想着要比谢玉先救下裴月,冲出去的瞬间,我将匕首抽了出来,闪身站在裴月身前,红衣少年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可是谢玉就站在刚才的地方一动没动,我正疑惑着,就看见一只黑色的箭刺穿了谢玉的肩胛骨。 裴月也看见了那群黑衣人,不过他还是推开我朝着谢玉跑去。 「殿下,你没事吧?」裴月在谢玉身上点了几个穴。 人潮开始拥挤,谢玉的暗卫,裴月的侍卫都围在主子身旁,喊大夫的喊大夫,拿药的拿药,抬人的抬人。 我被人海推推搡搡,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看见谢玉那一双冷漠的桃花眼。 他也在看着我,甚至嘴角勾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怎么会…… 最后谢玉被抬回了府,裴月也跟着去了太子府,而我,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人记得我。 我站在街上,呆呆地愣了好久,最后才循着记忆找回了太子府。 我进去的时候,太医正在给谢玉医治,箭已经拔出来了,只是箭上有毒。 长夜面无表情,只有长明和裴月在跟太医交谈。下人们进进出出换水。 但事实就是当事人根本没在意,长夜长明自然是知道计划的,所以才没出手,而裴月,这一次谢玉离他这么远,自然算不上救命之恩了。 4. 谢玉在床上昏迷着,唇色苍白,肩膀上的伤口发黑,已然中毒。 最后是长明温和地将太医送走,裴月经过我的时候,迟疑着看了我一眼,「你……」 「良媛,」长明走过来,朝我行了个礼,「殿下刚才醒着的时候说想见良媛。」 言下之意就是让我留在这里。呵,他们对我倒是放心。 我看了长明一眼,他回以一笑。对着裴月敷衍的行礼后,我走向谢玉床边。 很快,房里只剩下我和谢玉,我倒了杯热水,用筷子蘸水涂在他唇上。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做完之后,我趴在床边,用食指勾了勾他的小指。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我感觉有些酸涩。 刺杀的对象从来都不是裴月,一直都是谢玉,书里裴月是因为看到了谢玉想要上前,两人距离拉近,即便毒箭射中了谢玉,但后来查出来是皇帝身边的人,所以裴月才以为是谢玉替自己受了无妄之灾,毕竟要杀自己的儿子大可不必用这种手段。 裴月回京不久,但他们将军府确是功高盖主久矣。 可谢玉没有告诉他,那个人早就被三皇子谢庭买通,要的就是谢玉的命。 谢玉一直都知道,所以早上他才会问我「是不是一定要去」。 他在试探我,他想看我到底是知道这次的计划然后任由他受伤还是站在三皇子的对立面来保护他,可他万万没想到,我去保护了裴月。 难怪他一直站着没动。 想起厨房里的那碗鱼汤,我轻笑一声。 谢玉昏迷了七天,有很多人都借由探病来看看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有什么动作。 皇上虽然没来,但派了好几波太医来看伤情。 裴月也来过,与我交谈了几句。我向他解释,「当日我以为毒箭是朝着世子您的。」 「你认识我?」裴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小世子风光无限,我自然是听过的。」我面不改色地扯谎。 「你这身手,倒不像是寻常女子该有的。」 「我自小身体弱,家中父母为我寻了许多师傅。」反正谢玉把我的身份都做好了,我也不怕裴月去查。 「哦?不知良媛是哪家女子?师从何处?」裴月依旧不依不挠。 「我如今嫁了殿下,自然就是殿下的人。」 裴月:「……」 我言下之意不过是告诉他,我已为人妇,世子过问太多是为不妥。 裴月果然没再问。 今日我照例来谢玉房中陪他,我戳了戳他的手背嘀咕,「谢玉你什么时候醒啊。」 抬眼就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我,我张了张嘴,他的眼里映着窗外细细碎碎的光。 一潭死水。 让我想起了那个梦中亲眼看着母后葬身火海的小谢玉。 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感觉自己胸口的气顺不过来了,眼眶发胀。 眨了眨眼,向外喊了一声「长明」。 接着就有许多人鱼贯而入,大家都在着急的看谢玉,我被挤到角落,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手。 白皙修长。 「阿满。」 我听见谢玉在喊我,众人让了条道。 我半跪在床边,他笑了笑,抬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泪,「阿满这次哭的声音小了些,孤都快听不到了。」 我知道他在说上次密室里的那次。 我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这个人连自己性命都敢拿来用做赌注。 后来的日子就是谢玉养伤,我恢复到婢女的生活,给他端茶递水,还要给他讲话本解闷。 也就是看在他是个伤患的面子上,要不然我才不管他。 我偷偷问过太医谢玉中毒一事,太医说不算是特别严重的毒,只不过时间周期长了点,估计要个三五年。 我还学了煎药的方法,之前看他喝药一直皱眉头,我打算在药里放点冰糖。 太子殿下娇气得很。 我盯着院子里那个非要出来吹风的病患,所以书里谢玉到底是为什么不好好清毒? 我上前给谢玉披了件披风,绕到他前面给他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出来为什么不多穿点?」我小声抱怨。 谢玉伸手抱住我,「那不是有阿满吗?」 我僵着身体,不知道这谢玉抽什么风。但我们都没再提起那天的事,我也像是没那么怕他了,相处起来逐渐轻松。 他像是察觉到我的僵硬,也没说什么,就是在我颈窝旁低声笑着。 我被他呼出的热气弄的很痒,就稍稍挣扎了一下,没想到他把我抱的更紧。 他把披风分了我一半,我也就站着随他了。 这两个月,我很少出太子府,但与府里的人倒是混了个脸熟,至少长明长夜都与我亲近不少。 长明一如既往只会笑,长夜偶尔会跟我切磋,我的那把匕首在与他比试中开了口子,谢玉送了一把新的给我,一看就是好东西。 裴月也会来,经常跟谢玉在书房谈事,我猜裴月最终还是选择了谢玉,或者说,不是裴月,而是将军府。 一开始裴月从书房出来后经常会来找我,后来不知怎的不来了,我就只能掐着时间等在书房门口,不为别的,就是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外面的糕点。 其实府中不是没有,之前谢玉看我喜欢,也派下人出去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裴月带来的好像更好吃。 我后来私底下问他,他说是他亲手做的。 我当场就夸他贤惠,「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小姑娘?」 但他听了没那么高兴,估计男人都不爱听见自己被夸「贤惠」吧。 上元节将近,我想着谢玉的身体不适合多走动,便和他说我约了裴月一起去,谁知他也要去,让我鸽了裴月。 我一想,鸽子我才不做,还是派人知会他一声。 上元节那天,我特意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为了方便,还是选的窄袖,不过自从我上次说过之后,落落送来的衣服多是窄袖了。 我心里想着落落这丫头真好。 出门前落落给我梳了一个妇人发髻,我觉得太过于笨重,跟我衣服不搭,就让她给我换了一个普通的留仙发髻。 只不过落落看着我,欲言又止,连长明长夜也是,幸好谢玉看了我一会儿,笑着说,「阿满今日这样很好看,像是一团火。」 我在心里腹诽这厮是不是暗讽我经常发火?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上前给他披了一件披风。 我跟谢玉走在街上,长明长夜跟在身后。这模样倒真像是一对夫妻。 上元节街上人多,我个子不高总是被挤来挤去,差点一个趔趄。 谢玉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才没摔倒,松了口气,刚想道谢。 他眉眼弯弯,「人太多了,孤牵着阿满吧。」说着就将我的手紧握在他的大掌中。 谢玉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袍,映着白色的披风,像是个出尘的清冷公子。街道两旁红灯笼的光照在他脸上,似梦似幻看不真切,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琉璃眸子弯成了月牙。 我想我大概是被蛊惑了,轻轻点头。 谢玉眼里笑意更甚。 他的手其实有些凉,我两只手都捧着,朝他手心哈了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5. 我听闻上元节有放花灯的环节,我很兴奋,拉着谢玉去买了两盏花灯。 我向店家借了两支笔,递给谢玉一只,「在花灯里面写愿望,河神看见了就会帮你实现的。」 我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在谢玉探头过来偷看时死死盖住。 「愿望太多啦,可惜只能写一个。」我把花灯放在河面上,小声嘟囔。 「阿满写了什么?不能给孤看吗?」谢玉笑着把他的花灯放在水面上,侧头问我。 我抬起头看他,月光和灯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在谢玉的眼底,黑发在身后松松挽着,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是神明。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母后,那个热烈而决绝的女子。 谢玉是她的孩子。谢玉身体里流着她的血。 书里的谢玉就是那样的热烈而决绝,从不给别人留后路,也不曾给自己留。 我慢慢弯起嘴角,朝他走了一步,「不能说出来的,会不灵的。」 他像是没在意,「没想到阿满还相信这个。」 我起身拍拍衣摆,「聊胜于无吧。」 那天我跟谢玉没在街上逗留,因为我吐血了,很大一口。 大到谢玉身上的白袍都沾了我的血迹,一朵一朵像是印开的花。 没有遇刺,没有中毒,也没有生病。 连太医也不曾查出什么来。 其实这是第二次了,莫名其妙咳血。 我以为是我身体不适,可我之后陆陆续续做了许多梦。 我梦见十七岁那年自己独自将爸妈下葬的场景,梦见第一次被人跟踪尾随的时候,梦见毕业后第一次被上级为难的时候。 穿过来之前的我,有一人踽踽独行的孤单,有被人跟踪却不知道打电话给谁的害怕,也有因为上级为难而辞职的冲动。 那些夜里我总是睡不好,我又怕说梦话被谢玉听见,所以总是一夜又一夜的失眠,到天亮才睡去。 谢玉对着太医大发雷霆,我看着他把一群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躺在床上轻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瞪了我一眼,又抿着嘴给我擦汗。 我勾了勾他的手指,「殿下,您别生气了,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晚上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一定还是生龙活虎的。」 末了又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补了一句「我保证。」 最后他让太医开了一些补气血的方子。 今夜谢玉躺上床的时候,身体比平时热很多,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看见他在外面捂了很久的汤婆子,又在屋里加了多一倍的炭火。要不是我让他给窗子开条缝,我都怕气体中毒。 果然第二天我的身子就轻快很多,在谢玉担忧的眼神下,我甚至跟裴月切磋了一场,直到他脸色阴沉,我才停手。 又屁颠屁颠跑过去哄他,一口一个「殿下」。 后来半个月我都没再咳血,谢玉一直皱着的眉头才松了下来。 日子还是那么过,谢玉甚至还能一边关心我一边把三皇子谢庭跟五皇子谢禾拉下了水。 两位皇子一位主文一位主武,一直不对付,之前两人的共同敌人是谢玉,可轻易成为朋友的人也能轻易成为敌人,谢玉不过是放出了诱饵,两人就立刻反目成仇。 只是最近谢玉突然变得很粘人,一会儿不在他眼前就要开始喊人,一开始我还笑着问他,「殿下怎么这么离不得人?」 他只是皱着眉头看我,又很严肃地同我说,「阿满,以后要去哪能不能同孤说一声,或者孤可以陪你去,你别总是突然不见。」 我看着他玲珑剔透的琥珀眸子,笑着点头。 我在想,谢玉的心会不会也跟他的眼睛一样七窍玲珑。 答案是肯定的,最后能登位,心思怎么会不巧呢? 只是不知道,他这份玲珑心思里有没有一点属于我。 他的那些关心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意逢迎呢?可我又想,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偶尔在背地里成为谢玉他栽赃给其他皇子的助力而已,有时候是在半夜去三皇子府邸放一份罪证,有时候是将五皇子落下的玉佩放在了三皇子的手下衣服里而已。 这些都是小事,甚至很多时候都是顺手而为,况且谢玉都不知道这些。 所以谢玉他会不会是单纯的开始喜欢我? 我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就会开心很多。 只是这份开心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今天落落在给我梳头的时候我经历了第三次咳血。 落落看起来很害怕,要哭不哭的样子,我努力扯起一抹笑,想告诉她别害怕,可是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我看到了朝我跑过来的谢玉跟裴月。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天了,其实我感觉自己身体没什么痛苦,如果除去虚弱的话,就只是单纯吐血而已,就像是女孩子每个月都来姨妈一样。 谢玉看我睁开了眼睛,就端了一碗药给,我看着他,不禁气笑了,「我才刚醒,殿下不给我吃好吃的就算了,居然要给我喝药?」 我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谢玉却硬是板着脸让我喝下去,后来又无奈的小声说,「孤让他们加了冰糖的,不苦,孤尝过的。」 轻轻柔柔的嗓音,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甚至还有些讨好和恳求。 可我喝的时候感觉怪怪的,有点涩涩的铁锈味,我皱着眉头问他,他笑着说「许是冰糖放久了,下次我让他们买新的。」 我本该注意到太子府怎么会有放久了的冰糖。 可我没有。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谢玉那一个「我」字吸引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我」,而不是「孤」。 我弯弯嘴角,笑得很开心。 我披了件外袍,坐在院里子看天。 谢玉走出来给我披上狐裘,皱着眉头训斥我,我含笑点头称是。 他瞥了一眼,凉凉地说,「大晚上出来赏月?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莫不是在睹物思人?」 我转过头去看他,有点想笑,我知道他在说裴月。 最近裴月找我找的勤快,还给了我许多护身符,只不过都被谢玉扔掉了,还再三嘱咐我不要碰这些。 我心里暗笑他还会吃醋啦。 我凑过去—— 「我没有看月亮,我在看星星。」 我在看你。 「我在看孤矢星。」 我在看我的阿川。 他疑惑地看向我,我笑着凑过去亲亲他的嘴角,又退开一些含笑晏晏地看着他。 我看见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看见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看见他垂下的眼眸里情绪翻涌。 谢玉缓的时间很长。 幸好,回应我的是一个更绵长的深吻。 那天晚上,谢玉到底是顾及着我大病初愈的身体,没有折腾很多次,但我最终嗓子还是哭哑了。 这场情欲盛宴里面,是我红着眼眶一声声喊他「阿川」,是我连不成一句话的呜咽,是我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也是他一又一次的深入,是他细细碎碎落在脸颊,锁骨,胸口的吻,是他轻轻柔柔地擦拭。 6. 次日醒来,谢玉已经进宫了。 我愣了愣,才发现如今已是皇帝病重的时间节点了。 说是病,其实是毒药。只不过无色无味,作用也不过是使人内里亏虚,日日浸淫,自然无药可解。 这毒是谢玉下的,只不过没有直接下在皇帝身上,而是下在了李公公身上,再借着李公公将毒引到皇帝身上,他这么大费周章,不外乎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的那点看人痛苦的快感。 或者说,只是想看皇帝痛苦。 李公公不过是棋子而已。 书里的谢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放在明面上的并没有多血腥难堪,他让我看到的永远是那副温柔带点刻薄的样子。 他没有给我看,不代表我没看见。 密室里有许许多多的血,刑具一应俱全,假山后面有个机关,是通往一座囚牢的,谢玉受伤那段时间,我无意间进去过,里面每个人都面目全非,嗓子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些都是被审完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谢玉自己知道,我不想去猜。 我是穿书者,可我没办法去救赎谢玉,他也不需要我的救赎。我没办法让他变成一个正人君子,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我的阿川了。 我起身站在窗子旁,拢了拢狐裘,盯着外面的梅树看了许久。 不知道我这身子能不能撑到初雪。 难得来一次这个世界,我想陪谢玉看一场初雪。 雪满,雪满。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这是我曾向谢玉解释我的名字来历。 他听了很不高兴,堵住我的嘴让我不许再说,他说他叫我「阿满」,便是圆满的意思。 我在心里取笑他,一个要谋朝篡位的太子最不该信的便是这些虚妄之言。 我感到身子越来越轻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并且逐渐开始嗜睡。 我觉得我大约是要死了。 有一日,我去找谢玉,却在一处亭子见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见我的第一眼,便知道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他既然出现在太子府,那么就代表谢玉大约是知道了些什么。 「所以,我是要死了吗?」我看着和尚轻轻问道。 「不一定,也许是回家?」他笑得高深莫测。 「那……如果我说我想留在这里呢?」 「有办法,」和尚顿了顿,「可老衲说不出来。」 「为何?是不能说?」我有些急切。 可那和尚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回去后想了许久,每个世界的生命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如果我要留在这里,那就代表必须有一个跟我有缘之人要死去。 一命换一命,再简单不过。 想到这里后,我突然释怀了,命运不可逆转,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只想陪着谢玉,在哪都行。 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我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谢玉,这让我感到安心。 「阿川,你不用一直守着我,到时候病气过给你了。」我看着身边的人眼眶微红,一双琥珀眸子如今全是血丝,心里酸楚不已。 「没事的,阿满,你的病马上就好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你想去江南便去江南,想去北邻便去北邻,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你看,谢玉这个人到现在还是这样,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手上做着无措的举动。 我笑着说,「别担心,我喝完药就好啦。」 他的眼眸闪了闪,回我一笑,「对啊,阿满要好好吃药。」 我一口一口喝着黑色的汤药,假装闻不到药里的血腥气,假装看不到谢手腕上的伤口。 可是大概是药太苦了,也许是冒上来的热气迷了我的眼睛,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在碗里,我死死攥着手心,小声抽噎着喝完了一整碗药。 谢玉拿着帕子给我擦眼泪,「怎么喝药也要哭呀,我家阿满是小哭包吗?」 我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是药太苦啦,不能怪我。」 谢玉凑过来亲亲我的额头,我不满足,拉着他要亲嘴,他闹不过我,只能红着耳尖亲我的嘴角。 我笑倒在床上,笑他害羞了。 他无奈的看着我。 可我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他这样一个人,也会相信那个和尚说的三分可能吗? 可我不能去问他,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不能知道。 有一天夜里,我醒来,也许是我感应到要离开了,我睁开眼睛,看着睡梦中的谢玉。 他在笑,约莫是做了个好梦。 我没喊醒他,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出来了,我不敢去擦,怕惊醒谢玉。 我用目光一寸一寸抚过他的眉毛,他的睫毛,他的鼻骨,他的薄唇,这是我的阿川啊,是会威胁人,会骗我喝下毒药戏弄我,会吃醋,会背我回家的阿川。 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一刻,我还在想,我的阿川,这么决绝的性子,我要是走了,他会不会大哭一场? 还是会怀念我的时候又遇到喜欢的女子?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不会祝福谢玉儿孙满堂,我要他至死都是一人,我要他死前想的也是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异乡人,我要他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我。 可我又想到书里的谢玉,他那么孤苦,他一生都不顺遂,他好像从没有想要的。皇位,权利,那些勾心斗角,于他而言,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想到这,我又不忍心了。 一个人太苦啦,我家阿川只喜欢吃甜的。 混沌间,我听见谢玉惶恐的声音,听见他破碎的哽咽,在我耳边渐行渐远,我没有力气回应他了。 算啦,谢川,愿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年年皆胜意,岁岁都欢愉。 世人皆爱他光亮,爱他现实的漂亮,爱他无棱角的伪装。 我独爱他灵魂复杂的重量,爱他不快乐的沮丧,爱他清与浊的过往。 我的阿川,痛与爱欲都滚烫。 (全文完) 【番外】 我睁开眼,入目的是繁厚的幕帘,龙涎香的味道丝丝缕缕浸入意识,愣了好一会,甚至掐了自己一把,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梦。 我……回来了。 我撑起身子,看着屋里熟悉的摆设,抬起手,透过指缝去看外面的阳光。 突然听见杯盏摔落的声音,我转过头,便落入一个还带着风寒的怀抱。 我努力抬起下巴,搁在谢玉的肩膀上,听见他颤抖的声音,「阿满……阿满……阿满……」 我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放开我,他盯着我,我甚至能一眼望进他的琥珀眸子里面,看到那一抹失而复得的惊喜。 「阿川。」我朝他露出一抹笑。 元和十一年正月,我陪谢玉看了一场初雪,我等了许久的初雪。 雪花飞飞扬扬,落在我和谢玉的头上。 我们于雪夜相爱,年少的爱来自山川湖海。 【番外·谢玉篇】 我叫谢玉,川是我的字。 我一出生便是东宫之主,父皇和母后是青梅竹马,年少情深。 虽然父皇有许多妃子,但我看得出来,他最爱的还是我母后,两人常常在一起看书、画画,有时父皇还会带母后偷溜出宫去玩,母后说起自己的丈夫永远是笑脸。 直到母后被人诬陷与人通奸。 通奸那人还是与父皇情如兄弟的御前侍卫。 我知道那是假的,我想跟父皇解释,可是他不听,不仅他,所有人都不信。 最后父皇杀了那个侍卫,而我和母后进了冷宫。 没过几年,我从冷宫出来了,重新入主东宫,可是代价是我母后的命。 那场大火不过是一场预谋,一场母亲为儿子谋前程而放的火。她知道,只有这样,冤屈才能被洗清,我才能重新成为太子,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能有出路。 这些年,我一日日看着父皇母后从相爱两不疑到互相猜疑再到母后决心赴死,每每想起那些年在冷宫,父皇对母后的冷落,宫人对我们母子的冷待,其他嫔妃对我们的嘲讽,甚至在母后死去,父皇重新立后。 这一切的一切,只要想起,我就明白,年少情深也会走到相看两厌。 所以我开始筹谋,父皇生性多疑,我便扮猪吃老虎,让风头都让给三弟和五帝。 阿满来的那一日我便知道,这个小丫头不是原先府里的那个婢女了。 她的眼睛干净透彻,能将她的防备警惕恐惧担忧看得清清楚楚。 审问她的时候,她说喜欢我,我便笑了,顺势拿出了那张悬赏令,然后我就懒懒得听她对我又是表白又是表忠心,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我觉得她颇为有趣。 反正干嚎得很有趣。难听的要死。 后来我骗她喝下了一碗毒药,其实那不是真的毒药,不过是一碗普通的中药,可是她相信了。 她还很怕苦。 当我说要纳她为良媛的时候,她明显不愿意,可我此生最喜欢强人所难,她不愿,我便要强求。 我特意让人在阿满的衣柜里面放了一把匕首,确实是为了试探,如果真的有问题,必然会当做没看见,可阿满明显是知道了我在试探她,她还是藏好了匕首。 我兴致更高了,是以晚上便去了她房里。她看起来有些害怕,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可她却偏偏又那么镇定,总是能在这种情境下冷静思考,我突然觉得,也许她和我是一类人。 我看见阿满的手里已经握紧了匕首,一时间又不想逗她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逼太紧总归是不好的。 可是那日,阿满像是做了噩梦,一身的冷汗,但奇怪的是,她嘴里一直喊着「阿川」,这是母后为我取的表字,白日里我并未说出口,但她却像是猜到了。 但为何会梦到我?而且还是如此难受的梦? 我不得而知,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 李公公来的那日,她全程低眉顺眼,乖巧极了。鹅黄的衣裙在她身上倒是给她增了一抹亮色,很适合她,像是一切明亮的色彩都适合她。 那老不死的不过是借着来看看我的态度罢了,若是我看重阿满,怕是要被提防,可若是完全不在意,那就是故作姿态。 阿满自然也是看出这层关系了,她一向这么聪明。 可她最近总是看长明,这让我很不高兴。 出去逛街那次,原是我计划好的,唯一的变数就是阿满提出想随行,我盯着她看了半晌,笑着点头答应了。 看来阿满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 那日早上,我问阿满「真的确定要一起去?」,她像是怕我反悔,连忙点头,我眼中笑意更甚。 我想看她会如何选择,所以我改变了计划。 只是没想到,阿满挡在了裴月身前,我从未听过她与小世子有什么联系,我猜不透。 可我在中箭的那一瞬,看到了阿满眼中的不可置信,或许,我也是她的变数? 我忽然平衡了。 真有意思。 受伤之后,阿满每日都来照顾我,陪我说话,连煎药这种事也是亲力亲为,我知道她在汤药里放了冰糖。 她以为我怕苦,其实不是,是她怕我觉得苦罢了。 那段日子也许是我这一生最闲适宁静的日子了,有个人陪我吃饭,陪我睡觉,给我讲话本解闷。 不是没有人做这些,而是没有人敢。 上元节那日,阿满穿的明艳极了,像是一团火,未出阁的发髻在她身上也很好看,是以我没说什么,这都是琐事,我不愿在那天扫她的兴致。 我牵着阿满的手,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每一盏灯里的灯芯,热烈又张扬,一小簇一小簇。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阿满不给我看她的花灯里写了什么,我假装不在意,但其实事后悄悄让人捞了上来,我想知道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愿望需要求助河神。 可我打开看的时候,她只写了一句话—— 「祝愿阿川,年年皆胜意,岁岁都欢愉。」 她那一小簇火像是烧进了我心里。 我甚至都开始期待之后的生活。 可是阿满咳血了。太医查不出来。 我曾经碰到过一位大师,他见我的第一眼,就与我说「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皇位,对此嗤之以鼻。 直到现在我才隐隐感觉也许不是皇位。 所以我找到了那位大师,我问他,「若是孤便要强求呢?」 他像是不意外我这么说,他看着我笑,与我说,「太子殿下在当年那场大火中除了留下了咳嗽的老毛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受伤,可有此事?」 我眯着眼看他,「确有此事。」 「殿下可知道缘由?」 「不知。」 「是阿满姑娘为殿下挡了这场灾难。」大师闭上眼睛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猛然想起阿满曾说过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此后身体便一直不怎么好,她父母为此给她找了师傅学习武术,强身健体。 我咬牙问他,「如何能救她?」 「用殿下的血,」他睁开眼,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阿满姑娘曾为殿下挡灾,殿下便是她的有缘人,可她是异世界的人,想要留下,只得一命换一命。」 「可殿下杀心太重,身上有开阳之气也有杀戮之罪,是以这法子成功率不高。」 「有几成把握?」 「三成。」 此前我从未觉得自己杀人有何错,想要那个位置,双手滴血不沾绝无可能,可我如今觉得自己身上罪孽深重,救不了阿满,甚至配不上干净的阿满。 可我要试。 阿满说汤药味道奇怪,我扯了谎,说是冰糖放久了。 可我知道,我骗不了阿满,她总有一天会知道。 果然,她知道的那天哭成了一个泪人,可她仍然一边哭着一边喝完了那碗药,还向我抱怨这药太苦。 我知道阿满已经知晓了,可她还是这么聪明,聪明到明白我不愿让她知道她便能不问不说。 其实她一向这样,我知道她看过假山后面的囚牢,我甚至想过她会不会害怕,可她一如既往不闻不问,甚至她还能偷偷帮着我做一些事情。 那段时间,阿满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女,她知晓我的一切,她甚至知道我要做什么,也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有多大逆不道,可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有时候,她甚至会生出一种骄傲感,特别是解决了我故意留下来的把柄之后,她的心情会好上很长一段时间。 阿满说,我就像是天上的孤矢星。 那是她最喜欢的星星。 我不喜欢她的名字,「我寄人间雪满头」,这充满了悲戚之意,我喜欢叫她「阿满」,我愿与她圆圆满满。 为此,我许愿于河神,我奢求他能不计我满身的罪孽,能给我一个圆满的祝福。 我一个谋朝篡位的太子,竟也信了这些。 那天夜里,我突然惊醒,就发现怀里之人的身体在渐渐变冷,我很害怕,却无计可施,我只能划破自己的手腕,一遍遍将自己的血灌入阿满的嘴里。 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怕来不及。 我甚至已经在筹备我和阿满的婚礼,我还欠她一个婚礼。 可我怕来不及。 我听不见他人劝阻,我只想阿满醒过来。 幸好,河神听见了我的祷告,他没有计较我的罪孽,他把我的阿满还给了我。 我的阿满,是我一生计划中的变数,是我的福星,是诸神给我的恩赐。 是她让我明白,孤生如风,唯她是青山。 (完) 文章和图片均来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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