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愤难挡，去取户口本离婚，路上遭遇车祸。
我死了。
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
孟婆可怜我，给我机会回去弥补遗憾，期限十天。
我，要回去手撕茶艺大师。
1.
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如整盆水倾泻而下。
我的灵魂从自己的肉身里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这里是车祸现场，一片狼藉。
我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这倾泻而下的雨声都丝毫压不住两位老人的悲鸣。
我感叹，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便就是他们。
而他，却与自己的白月光沈怡吃着烛光晚餐！
车祸前，我得知他的白月光来了这座城市。
今晚，他们约好要一起吃饭。
这还是我看了他的手机，他才承认的。
我与他在咖啡店大吵，情绪激动之下，我提了离婚，打车取户口本，路上出了车祸。
我不是小题大做，而是我知道沈怡在他心中的份量。
他和沈怡是初恋，分手后，他曾想了结了自己。
是我，是我拯救了他。
我的这桩婚姻父母是不同意的，而我执意如此，父母便也作罢！
婚后，我并没有嫁给爱情，而是一地鸡毛。
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这，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亦或是感动罢了。
2.
雨停了，我的肉身被拉走，我光脚走在湿哒哒的马路上。
想起他们今晚有约，气愤难平！
执念将我带到王凯和她的白月光沈怡所在的餐厅里。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把酒言欢。
王凯还拍了他与沈怡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车祸后，警察给他打过电话，他并没有接。
是啊，他正忙着与自己心爱之人享用晚餐！怎么会有空接听电话？
故而，我的父母才会出现在车祸现场。
可笑至极！
我为我当初的执念所不值，为自己感到悲哀，为我曾经那颗单纯善良的心而羞耻！
我都干了些什么？
饭后，他开车送她回家。
路灯下。
沈怡向他凑近，「凯，谢谢你的接风宴，还有你为我找的房子。」
「应该的！你确定在要这里定居下来吗？」
沈怡没有直言，只问：「林羽知道你和我一起吃饭吗？」
王凯微笑搪塞过去。
「我是怕林羽会误会！毕竟，我......还爱着你。」她说着，深情望向王凯。
王凯听后，愣怔片刻。
我站在黑暗处静静地听着他俩在谈论我的存在。
我的身体像被人狠狠撕裂了一样疼痛着。
我知道，我必须要走出去了，否则，我只能成为一个小丑。
我走至他们一侧时，伸手向王凯挥去，却无能为力。
我似乎已忘记，我已经死了！
我怒目看向他们，恨他背叛！
我恨沈怡，为什么要回来。
3.
我跟着王凯回了家。
一进门，他找遍了家里，似乎是在找我。
随即，他走到了阳台，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打火机点了又点，却未点烟。
这是我要求的。
我让他戒烟，他也只会在烟瘾犯了的时候这么做。
「怎么不抽？」那时候的我问他。
「因为你不喜欢。」王凯答。
站在他身后的我，回想起来，这是他为我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
也只有这一件事应了他的诺言！
他轻易不许诺，一旦许诺便会办到。
也正是这样，除了戒烟这事儿，他从未给过我别的承诺。
而现在，他却要把诺言用在别人身上！
我看得出他是在想沈怡说的话，并且为此惆怅！
我知道，他在意她。
我也很清楚，他心里还是没放下沈怡，否则怎么会连续几年都对她念念不忘？
可是我呢？
又算什么？
这些年，我担惊受怕，就怕沈怡会回来。
她真的回来了。
而他，开始动摇了！
我回想，我为什么会爱上这个男人。
曾经，他是我的白月光。
可我知道，他心中并无我，我也不敢去打扰。
所以，我一直都很安分守己，默默地看着。
看着他和沈怡牵手从我身边走过。
看着他和沈怡甜蜜相拥。
他从未看见过我，我一直在黑暗里注视着他。
我知道，那时候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我仍然不想放弃。
我总觉得自己还能够再努力一点，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我也会拼尽全力争取。
可惜最后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我选择了放弃，远离。
远离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所幸的是，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我一些，让我重新遇见了他。
他告诉我，他和沈怡分手了。
沈怡去了别的城市。
我暗自庆幸，代表着我有机会了。
「林羽，今晚陪我喝两杯。」
「好啊！」我转身看向他：「不过你真的要喝？」
我知道他是什么酒量，更加知道自己不能喝醉。
「当然，走。」
他拉住我上了他的车。
车子启动，我俩坐在里面，谁都没有说话。
我望向车窗外。
路旁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我知道我和他的内心之间隔了多远。
我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这种距离缩短一些。
4.
我与他坐在酒吧角落。
他倒上酒，开始和我诉说他和沈怡的事情。
我无心听他讲述他们的恋爱故事，而是专注着眼前的酒。
我拿起酒杯，倒入口中。
一杯接着一杯。
他看出我的反常，伸手阻拦，「别再喝了。」
「放心，我没有醉，这只是个开头。」我放下酒杯，又给自己满上。
然后继续倒入嘴里。
他看出我已经彻底陷入失意之中，也就随着我去了。
他没醉，我醉了。
他扶着我站在酒吧门口，问我住哪，要送我回去。
我摇摇头，站不稳地看着他。
我告诉他，我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
王凯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但马上恢复过来，「你喝醉了！」
是，我今天晚上喝醉了。
我想借着酒劲跟他表白。
我抓紧他的手臂，目光灼热地看着他，眼睛里含着泪水，像极了期待爱情的少女，美丽、单纯而无害。
我以为这样会得到他的怜惜和爱抚，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
可他的反应让我大跌眼镜。
只见他皱起眉头，语气冷淡地拒绝了我。
他推开我转身准备走掉。
我突然冲上前拦在他面前，双腿发软，却坚定地仰着脖子，倔强地瞪视着他。
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为什么。
他毫不留恋地绕过我离开了。
我呆立原地，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的他的表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明知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在这段单恋里，我竟然是如此的卑微！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远远地跟着我。
见我安全到家，他才离开，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5.
酒醒后，我思索一番，觉得不该给自己留遗憾，于是，我鼓足勇气给他打电话。
他接了。
我告诉他，做不成恋人，做朋友！
他才勉强接受。
我们像朋友般相处，但却有几分尴尬。
一日里，他竟然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接起，听见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挂断电话就往他家跑，我在门口试着密码。
密码是沈怡的生日......
推门而入时，见他用最极端的方式来终结这段感情。
我送他去了医院，在医院照顾了他好几天。
出院那天，我要求跟他回家。
他怔怔地盯着我，一双眼眸充满疑问和质疑。
我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微笑着解释道：「放心吧，我只是想给你做饭吃，我的手艺可好了。」
他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嘴唇颤抖了几次，还是应了。
我，终究还是爱他！
怕他回到家里又做傻事。
放心不下的我，暂住在了他家。
我开始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尽管我知道这些并非我的责任。
可即便如此，我仍觉得幸福无比。
终于，他接受了我。
虽然，我知道他是出于感动，但是我不在乎。
我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他向我求婚了，我欣喜若狂，却又有些害怕。
我问过自己好多遍，真的要嫁给他吗？
可最后，我还是点头答应。
因为我爱他！
我记得当时我哭了，因为太高兴了。
他抱住着我，唤我「羽」。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火热而激情的气息，和那温柔的亲吻。
被感动的爱情终是不长久的，这是我的经验之道。
哪怕对方还在身边，心已不在。
6.
一缕白光闪现，将我从回忆里拉回。
须臾间，我已来到了孟婆桥。
孟婆言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再回到人世间。
我摇摇头，罢了，回去又能如何？
猛然间，我又抬眸，「孟婆，我愿意。」
孟婆恍然，「怎么的？想通了？」
我重重点头。
我，要回去手撕茶道大师，然后尽全力爱我的父母。
孟婆又言，只有十日时限。
我欣然应允。
于是，我重获肉身。
我来到了父母家。
父母见我，豪无害怕之意，只是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下一刻，我就会离开。
我将我的全部积蓄留给了父母，与父母一起吃饭。
父母并未问及，我是人是鬼。
我想，于他们而言，哪怕回来的是鬼魂，他们也是高兴的。
王凯并不知道我已死去的消息。
当我出现在家里时，王凯并未有任何反常。
「你怎么没做饭？」
下班后的王凯见桌上空空如也，这么问我。
「不想做。」我答。
头一次，我逆了他的意。
他似乎已然习惯了我对他好。
他似乎已然习惯了我为他做好一切。
他怔在原地，眉头紧蹙。
似乎看出我眼中的愤恨，片刻又恢复如常，「不想做就不做吧，叫外卖吧。」
许是心虚吧。
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若是平日里，他一定会生气。
我转身欲走，手却被他握住。
「林羽，你去哪儿了？我们，不要离婚好吗？」
听到这话，我愣了。
这难道不是他所希望的吗？
可，如今的我已经死了，只不过是暂时还活着而已！
我望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沈怡回来了，如果离婚，不正是如了你的意吗？」
「无理取闹！」
他冷冰冰地说。
沈怡来之前，就已经和他联系过。
他为她找房子，购置房子里所需，从床到哪怕一双拖鞋。
而我呢？
家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日常所需都是我所购置，且都是我一个人去购置。
他总是以工作忙为由，拒绝我的一切诉求。
而，现在他却说不要离婚？
「呵……真好笑！」
我不禁失笑摇头。
他拉过我纤细的胳膊，将我按倒在沙发上。
「你笑什么！」
我抬手擦去眼角里的泪，仰起脖颈与他对视。
「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结婚？」
他微眯眸，似乎并没料到我会这样问。
「我只告诉你，一旦结婚，我就不会离婚。」他轻声回应。
我回想，许是他家庭的原因。
他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妻弃子，他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前几年，婆婆生了重病，他一蹶不振。
我一直照顾在侧，直至婆婆去世。
或许是他亲眼目睹妈妈的不易，所以，他不会离婚。
可，他不离婚的原因却与我无关。
哪怕是他与别人结婚，他也会是这么回答。
他，并不爱我！
他，只是觉得，我能为他做饭，洗衣服。
我们两人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协调。
「我不是工具！」我出声，且带着质问。
炙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发不出声。
许久，他终于放开我，「你，当然不是工具。」
我冷笑，「你确定？」
「确定。」
7.
他挑起我的下巴，「给我生个孩子！」
我苦笑，生孩子？
如今的我，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那沈怡呢？」我问。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我望着他，带着最后的一分期待。
而他，却起身进了卧室。
我失望至极。
望着远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我和他谈恋爱时的照片，照片中的我笑靥如花，十分幸福。
而他满脸不悦！
我叹息，多么讽刺！
不久，他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出去一下。」
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去见沈怡。
「去哪儿？」
「一会儿回来。」
我悄悄跟上了他，不是还在留恋，而是，我要去手撕茶艺大师。
沈怡，我是知道的。
她与我和王凯是同校同学。
上学时，她就是个风云人物，感情方面自然丰富。
他追了她整整三年，其间也目睹她换过好几任男友。
可他却并没有放弃。
那时候，她是他的白月光。
不，想来，现在也是。
今晚的他就是去见他的白月光了。
王凯和沈怡一直有联系，这我也是知道的。
我从未提及，那时候的我，只愿他在我身边就好。
我生怕一提及，他就会离开。
现在的我，不怕了。
我跟着他来到沈怡家楼下。
我看到电梯上了11楼，我走进电梯，站在11楼的走廊里迷了方向。
我清晰地听到沈怡唤王凯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娇羞和柔媚。
我深吸口气，走到沈怡家门口，敲响了她家大门。
「谁啊？」里面传来沈怡疑惑的声音。
我并未应答。
沈怡打开了房门。
我抬头，对视住了她的眼睛。
沈怡穿着黑色性感睡裙。
「你......」沈怡问道，却没有让出位置给我的意思。
我笑了一下：「王凯在吗？」
「进来吧。」沈怡终于把我迎进屋子里，然后关好了房间门。
我环顾四周。
只见王凯系着围裙端着一碗清粥放在饭桌上。
而后回身看我，眼睛里没有惊讶，一切如常。
仿佛在说：看到了又怎么样。
我坐在饭桌上，端起王凯的那碗清粥就喝。
想来也是可笑。
他从未为我进过厨房，甚至连洗碗都没有。
而他在沈怡这里，如听话乖巧的小媳妇般做着家务。
我身侧的沈怡开始撒娇卖萌。
「凯，怎么办啊，我头还晕。想喝点粥也被她喝了。」
「没事，锅里还有。」
王凯去了厨房再盛。
沈怡看着我，微仰起下巴，证明她赢了。
我对此视若无睹。
「哟，你生病了呀。」
沈怡望着王凯的背影，「是啊，好难受，晚上得有人照顾。」
这话是说给王凯听的。
我自然听得明白，我大声道：「王凯，走回家生孩子去。」
王凯手中的碗似乎抖了抖，放下碗，从厨房走了出来。
「走，回家。」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走向大门。
我回身望向沈怡，留下一句话：「我们要造小孩没空理会你的破事，你好自之为吧！」
王凯将我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副驾驶，并为我轻扣上安全带。
他头一次这么对待我！
「你同意了？」
「啊？什么？」
「生孩子啊。」
「......嗯......啊！」
我模模糊糊回答。
8.
到家后，他果然履行了他的「造人计划」！
我揽着他的腰，只觉王凯的身形消瘦了许多。
他疯狂地索取着我的一切，似乎想要把我整个吞掉一般。
可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他好像，很急切......
急切地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男人的疯狂，不知疲倦地索取、无休止地索求！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只是想要个孩子，和我的孩子。
我诧异。
结婚前，他就说过要过丁克的生活，永远不会生孩子。
那时候的我，只想要和他结婚，我同意了。
突兀的电话声响起，我瞥了一眼，来电是沈怡。
王凯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伸过手，拿起手机接听，并未出声。
那边传来几声假咳，若是男人一定会相信，而女人却有着先天的优势——第六感！
「沈怡，能不能不装了。」
「让王凯接电话。」
沈怡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吃定他一般。
我将手机递在王凯面前，轻挑眉。
我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接，若是接了又会说什么，又会做什么。
会不会在与我「造人」的时候就跑出去见沈怡。
然而，他却将电话挂断，继续与我「造人」。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如此！
沈怡依然不依不饶，抓住一切机会接近王凯。
比如：她会制造偶遇，出现在我和王凯的小区。
再比如：她会向王凯投出橄榄枝，说她们公司需要王凯这样的人才，要高薪聘请他。时而还会邀请王凯参加一些酒会，为结实名流，拓展人脉。
又比如：她会在公司门口堵他，以要合作之名在他办公室等他，甚至，还会直接跟到家里来装可怜！说自己是多么不幸，和王凯分手后，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比王凯那样对她好。她多么多么地怀念上学的时候，诸如此类！
当然，这些，都是我在的前提下。
她依然不休不止。
王凯表示绝对不与她纠缠。
她还不死心，继续用尽各种手段。
无非是想让王凯回头看到她，重新爱上她罢了。
王凯见沈怡不死心，则更为直白。
他对沈怡说：「如果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美，那你错了，现在的你，真的很让我厌烦！我承认我上学时爱错了人！别再做梦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嗤笑。
我想，她听完之后应该是伤心的吧？
毕竟她曾经也是被众星捧月般捧在手心的女孩，而今却落魄成这幅模样，任何一个女生都难免会受伤。
可回头一想，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王凯这么说实属无情，但事实证明，他并没错！
沈怡开始大放厥词，带着满腔怒气。
她的话越来越露骨，甚至有些污秽，旁人听了都忍不住蹙眉，更别提身处其中的我们。
王凯气红了脸，指着她吼道：「滚！」
王凯本不想搞成如此难堪的境地，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而，沈怡却将场面弄得极其尴尬，豪无转圜的余地！甚至已然是撕破了脸！
王凯应该永远也忘不掉她当时的眼神，以及那张充满怨毒与憎恨的脸吧？
现在的王凯，心里应该也是厌极了她吧？
当然，这只是我所猜测。
沈怡的这一切作为，在我看来是多么的拙劣！
茶艺大师？
就这水品？
我只用一招就可制敌——生孩子！
我原想的回来手撕绿茶，竟然如此简单？
是我高估了沈怡？
还是我低估了自己？
此后，沈怡没有再纠缠。
偶然的一次，听同学说沈怡又回去了原先的城市，并且提及永远不会再来这里。
她很清楚这个城市里，已没了当初那个深爱他的王凯。
她是个聪明人，那么何必还要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沈怡已经看开了。
王凯似乎越来越瘦，脸色出欠佳，精神也不如以往好。
我问他时，他总是答最近工作忙。
这几天，王凯对我极尽温柔，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只要有他在身边陪伴，哪怕只能这样静静地躺着，也已经足够了......
9.
今天，已经是孟婆所说期限的第六天。
阳光明媚，万里晴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我提议出去旅行，带上我爸妈。
他同意了，和公司请了年假。
这本来是儿女应该做的，而我，却疏忽了。
我很珍惜这迟来的机会，一路上对爸妈百般照顾。
爸妈也玩得很是尽兴！
晚上，我躺在王凯的怀里，叮嘱他一定要对我爸妈好。
哪怕是我不在了，也一样。
王凯沉寂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们一起。」
半晌，当他扭头看我时，我才点头应允。
他说，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们还做夫妻！
那么久远而美好的愿望！
下辈子？
下辈子还为你做牛做马当保姆？
这一世，我都已经无福消受了！
何谈下辈子？
早上醒来时，我感受到了久违了的温暖——王凯搂着我，把脸贴在我一侧。
我伸手摸着他的额发和眉毛，抚过他的脸颊。
却觉他正在颤抖，满头大汗！
我急问他怎么了。
他答是水土不服！
他说完，便昏迷不醒。
我赶忙将他送进医院。
医生责怪我，未尽到妻子的义务和责任。
我迷惑不解，急问医生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回我，王凯得了胰腺癌。
胰腺癌？
老天似乎真的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怔在原地，随即跑去医生办公室问为什么平时没有任何表象。
医生答，胰腺癌平时没什么，一旦发作，已是晚期。
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会急于要孩子，难怪他会说下一世也会与我做夫妻。
我问医生还有救吗？
比如化疗之类的。
医生摇摇头，让我带王凯回原先治疗的医院。
当夜，我就带着他和爸妈回到了我们的城市。
我看了他的病例，得知他所去过的医院。
我安抚好爸妈，送他进了医院。
在普通病房里，他醒了。
我握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不说。
他笑着摇头，轻抚我的发顶，却不言语。
主治医生让我们出院，没什么医嘱，只是说想干什么就去做吧。
我知道，这是没救了的意思。
我带他回了家。
人死为大，为成全他，我在他将死之际打电话给沈怡。
沈怡似乎对我给她打电话并不意外。
我对她说了王凯的病情，并且提及他没几天好活了。
电话对头安静了下来，随即沈怡告诉我，死就死了，以后别让我再打电话给她。
我很气愤，此时的我为王凯不值！
我对她说人都快死了，他爱了她这么多年，临死前就不能见见吗？
哪怕是出于同学之情！
可，对面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我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回想我和王凯的境遇。
我与他都一样，爱了不该爱的人，却还依旧如此执着！
那时已经是秋天，窗外落满枯叶，屋内却亮堂无比，地板上铺着厚重柔软的波斯地毯。
我和他坐在地毯上，彼此对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他说想晒太阳。
我用轮椅推着他下楼，来到小区花园里。
我推他到树下，树叶稀疏，却也可以很好的享受阳光浴。
我扭头向他看去。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留下点点斑驳。
我想起了上学那会儿，我坐在他斜后方看他时的情景。
若有阳光，便会照进教室，恰巧照到他的身上。
那透过树叶照到他身上斑驳的阳光，星星点点地来回移动着，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完美无瑕。
只要他一笑，便立刻能让周遭万物黯然失色，世界上再没什么东西能与之争辉。
那时，他就成了我白月光！
如今的他依旧风度翩翩、气质卓越，只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郁。
我回神，心情复杂。
我听见他低声地咳嗽，不禁停了脚步，担忧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可能是感冒了。」他轻笑。
可是我知道他很难受，否则也不会连坐都坐不稳了。
我叹息，心里又酸又软。
他抬头望天，看起来像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转头对我说：「羽，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我的心猛然揪紧。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挣扎之色，仿佛有一个重大决定即将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我屏住呼吸，凝视着他的双眸。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恢复了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好似刚才那种挣扎与痛楚只是我的错觉。
「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啊？我故意打趣，想让他放松下来。
他愣住，随即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我撇撇嘴，心里却还是很紧张。
「没什么！」他回。
我轻轻拍打着他，「我以为有什么大事，吓死我了。」
他轻笑，抓住我的手。
半晌，他虚弱地拉着我的手说：「羽，我想吃你做的水煮鱼。」
我推着他，回到了家，将他扶到床上躺着。
此时的他，虚弱至极，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
我回身准备去厨房时，他吃力地拉住我的手。
用尽他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眼神里似有不舍！
我微笑着说，「很快，很快就能吃了，等我。」
可当我做好水煮鱼端到他面前时，他已经死了。
我摇晃他，大声呼唤他。
「你起来，你不是说要吃水煮鱼吗？你不是要和我生孩子吗？快起来......」
而他，却未给我回应。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头抱着他，神情呆滞。
我空了。
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惩罚他！
可惜，我没机会了！
他就这样走了？
我，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般瘫坐着！
无助、愤恨和不甘涌上心头！
这些情绪与这几日的甜蜜交织在一起，令我混乱！
10.
我将他安葬在他选的地方，与婆婆同一块墓地。
我坐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开。
他的好朋友李旭向我走来，站在我前方。
「你知道吗？」
我抬眸，「什么？」
「他为什么急于想要孩子。」
「为什么？」我有气无力地回他。
李旭站在我面前，「他说不想让你在这世上无人陪伴。」
我站起身子，质问：「你说谎。」
「是真的。」
李旭脸上的表情很诚恳。
我再次质问李旭，那他和沈怡吃饭，照顾沈怡呢？
李旭长叹一声，「他得知自己时日不多时，不想让你在他走后太难过。所以，他故意让你看到他与沈怡联系，他也去见了沈怡，还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这些，都是做给你看的。他想让你恨他，这样，你才会很快走出来。」
可他却不知道，那时，我已经死了！
「我不信，你骗我。」
我嘶吼的声音在墓地回响。
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听话地落下。
李旭却也没再辩驳，只是看着王凯的墓碑。
我终究还是不信李旭，离开了墓地。
回到家，我开始整理王凯的遗物。
他，什么也没留下。
只有他平日里所用之物。
哪怕是一封信也没有。
他想让我恨他？
我坐在地上，回想起李旭的话。
这一刻，我有些信了。
只是我却有些失落和不甘，我回来就是要惩罚他。
而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11.
今天，是孟婆时限的第九天。
我终究耐不住性子，去找了李旭。
我和李旭坐在一间咖啡店里，便就是我出车祸前，与王凯大吵的咖啡店。
李旭告诉我，王凯曾经不止一次与他长谈。
大部分都是关于我。
王凯担心他走后，我无人相伴。
王凯担心他走后，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如何养活自己。
我的脸色煞白，心痛难忍。
可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又问李旭，「他不是爱沈怡吗？」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你们刚结婚时，他以为他对你只有感动，时间久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离不开你，直到他查出胰腺癌，他才真真正正地知道，他早已爱上了你。」
我的眼泪再也无法克制，夺眶而出。
我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可以重来，我会怎样？
可是，他终究离我而去......
12.
当夜，我去了王凯的墓地。
喝得酩酊大醉，哭倒在他的墓碑前。
我迷糊地抚摸着墓碑的字。
凯，你知道吗？
其实我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我在这世上无人相伴！
我终于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没有遗憾了！
哭着哭着，我睡着了。
梦里。
我走在校园里，身边不断地有人经过。
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张望。
我好奇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王凯捧着一束花站在一棵大树下。
但却很奇怪，夏日炎炎，而这棵树上却只有稀疏的黄叶在。
这让我想起了那日推王凯到楼下花园晒太阳时的那棵大树。
当我走过时，王凯唤我的名字，向我表白。
在四周围同学们的起哄下，我欣然答应！
很快，我又出现在婚礼现场。
此时的我挽着父亲的胳膊向王凯走去。
他站在远处向我微笑，深情望着我。
很奇怪，我记得当时我们结婚时，王凯从头到尾没笑过的，怎么？
须臾间，我又出现在医院，躺在病床上。
正当我疑惑之间，门外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
我抬眸望向门外，王凯正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向我走来。
「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并将孩子放到我怀中。
女儿？
我蹙眉望着她，看着怀中这个可爱的女孩儿，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不错，我和王凯说过，我喜欢女儿！
可......
雨滴打在我脸上，将我从梦中拉回。
随即，大雨落下，我才从墓地离开。
这个梦，圆了我所有的执念与不甘！
从相恋到结婚，再到生女儿，仿佛我的人生完整了！
从墓地回来，我直接去了父母家。
我将所有财产交给他们，关照他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父母仿佛知道我要走了。
他们并没有哭，而是做了好多我爱吃的，与我坐在饭桌上谈及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望向窗外，天色已黑。
我起身，「爸妈，我该走了。」
爸妈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不愿放开。
「爸妈，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爸妈点头，泪水却已在不经意间滑落。
13.
今天是第十天，也是最后一天。
我如约来到我出车祸的地方，等待着那道白光。
远远的，我仿佛看到王凯笑着向我挥手。
我跑过去时，他却已不见。
我喊着他的名字，但回答我的只有风声和雨声。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我感觉身子轻飘飘地离开了原地。
须臾间，我站在了孟婆桥边。
孟婆一如既往地慈祥温和，「姑娘，没遗憾了！」
我重重点头，「嗯，没遗憾了！」
而后，我毫不犹豫地迈上孟婆桥。
桥很长，走到中途时，我发现前方似乎有亮光传过来。
如皎洁的月光一般！
那是什么？
我心里疑惑着。
可就在这时，王凯出现在桥上。
他朝我招手：「羽，快点啊！」
听到王凯的声音，我连忙加快了步伐。
我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走至他身前时，他说：「我没喝孟婆汤，没过桥，我在等你。别忘了，我们下辈子也要做夫妻。」
我扑进他的怀中，像个孩子般放肆大哭。
他轻抚我的发顶，温柔至极！
「你知道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我要说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仰头望见他。
「我爱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