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秦岭山脉的褶皱,科考队的帐篷在风中剧烈摇晃。李教授抹去眼镜上的水雾,反复比对着手中碳十四检测报告——溶洞壁画的年代测定结果竟然是"距今约一万两千年",比最早的中国岩画还要早五千年。
"教授!"助理小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杂音,"C区发现新壁画...有文字...像是甲骨文的前身..."
当李教授深一脚浅一脚赶到C区时,强光手电照出的画面让他呼吸停滞。岩壁上赫然呈现着一幅祭祀场景:数十个耳尖带白毛的人形生物被捆绑在石柱上,而围观的原始人手中举着的,正是与三星堆青铜神树如出一辙的祭器。
"这不可能..."李教授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岩壁,"这些图案的构图逻辑,完全符合商周青铜器的——"
"教授小心!"小林突然拽着他后退。只见岩缝中窜过一道灰影,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留下残影。他们身后的岩画颜料突然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另一层图案:现代城市的轮廓中,无数人对着发光的矩形物体顶礼膜拜。
当晚,营地电脑全部蓝屏,存储卡里的照片都变成了雪花噪点。只有小林那台老式胶片相机洗出的照片还能辨认——其中一张明显过曝的画面上,李教授背后站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耳尖两簇白毛在红外反射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更可怕的是,所有接触过壁画的队员都开始做同样的梦。考古学博士王媛梦见自己抄袭的本科论文被当众揭穿;向导老张则不断重温二十年前那次导致队友遇难的错误判断。而当李教授从噩梦中惊醒时,帐篷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他冲进雨幕,看见队员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小林正用考古刷疯狂刷洗自己的手臂,嘴里念叨着"洗掉纹身"——可她手腕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溶洞方向传来岩石崩裂的闷响。李教授打着手电独自前往,在洞穴最深处发现了光源——那些白天拍摄的壁画正在黑暗中自主发光。更惊人的是,岩壁上新增了一组湿漉漉的爪印图案:原始人围猎的场面中,有个耳尖雪白的狌狌正偷偷解开同伴的绳索。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李教授转身看见石笋后走出那只生物——它比文献记载的狌狌更高大,直立时近乎成人高度,青灰色皮毛上沾着荧光菌类。最令人不适的是它的眼睛,虹膜里不断闪过的画面,正是李教授毕生最痛苦的记忆:七岁那年,他因为贪玩弄丢了妹妹。
"她跟着我们的族群活下来了。"狌狌的嘴没动,声音却清晰可闻,"人类总以为我们在窥探记忆,其实我们只是...镜子。"
岩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巨大的钟乳石大厅。上千只狌狌倒挂在洞顶,像某种古老的编钟阵列。大厅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一个白发女子——她耳尖的两簇白毛与狌狌如出一辙,怀里抱着的正是李教授小时候送给妹妹的蓝布封皮日记本。
当女子转过脸时,李教授的登山杖哐当落地。尽管过去了三十年,那双眼睛他绝不会认错。只是现在的妹妹眼中,同样闪烁着狌狌特有的琥珀色流光。
"哥。"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混响,"你来看我了。"摊开的日记本上,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小芸的生日礼物",而最新的一页墨迹未干,画着今日科考队抵达溶洞的场面。
洞外传来队员们的呼喊声。李教授回头时,狌狌和妹妹都已消失不见,只有岩壁上新增的爪印组成一行文字——那字形介于甲骨文与楔形文字之间,但他莫名读懂了含义:
"记忆是永不干涸的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