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黜不端、以绥王家——‘王子朝之乱’的彻底平定

伯虎 2024-11-13 10:30:21

周敬王四年(前516年)十月,在晋国军队的支持下,流亡在狄泉的周敬王以‘天子’的名义在滑地举‘王师’讨伐篡位的‘逆臣’王子朝;十一月十一,王师(其实大部分都是晋军)攻下了雒邑外围的巩地,雒邑城中中的王子朝及其党羽处在惶恐不安之中。

见大事不妙,属于王子朝一党的召伯盈(召简公)便准备投靠王师,参与‘勤王平叛’;此后,召伯盈趁机率部分亲信在王都发动了‘起事’,将‘僭位天子’王子朝、以及召氏亲族大部分族人,还有王子朝的党羽毛得(毛伯得)、尹辛(尹文公)、南宫嚚(南宫极族人)等人都逐出了王宫,逼迫他们离开了王畿,辗转流亡到了‘荆楚之地’(楚国境内)。

王子朝及其党羽被反水的召伯盈驱逐出雒邑时,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于是本着我也不让你好过的想法,王子朝便把周王室之前保存了数百年的珍贵图书档案典籍都给一并带走、辗转带到了楚国安置(从此,在这之后的周王室就再也没有能够展现自己超然身份地位和宗法威严的文化制度符号了,差不多就和后世的‘白板天子’一样)。

成功驱逐了王子朝一党后,召伯盈急忙赶到尸地,亲自去迎接正牌天子周敬王,然后又和刘虿、单旗在尸地进行了结盟。十一月二十三,在晋军的重重护卫之下,周敬王进入了成周(王都东城),次日又在襄宫(周襄王所居住的宫殿)里与诸大夫们进行了盟誓。

看到天子已经顺利地进入王都、而王子朝一党也被驱逐去了楚国,因此奉命前来‘勤王’的晋军主将智跞、赵鞅就率晋军主力撤军回国了,只留下晋大夫成公般率小部分晋军在成周继续戍守、以防王子朝余党的偷袭。

周敬王四年(前516年)十二月初四,周敬王终于进入了庄宫(周庄王所居住宫殿、王宫正殿);自从周敬王元年(前519年)六月被王子朝党羽给赶出王都、流亡狄泉后,时隔三年半,周敬王终于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被王子朝一度占据的雒邑王宫之中,成为名副其实的‘周天子’(当然这个名号现在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了)。

随着王子朝的被驱逐流亡,和周敬王的顺利回到王都,历时四年之久、造成周王室动荡不安、战火四起的‘王子朝之乱’终于告一段落(但还没有彻底结束。)

另外,背叛并驱逐了王子朝、迎周敬王返回王都的召伯盈也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周敬王七年(前613年)三月,周敬王以‘参与王子朝叛乱、为祸王室’的理由,将召伯盈及其同党‘原伯鲁之子’诛杀于王都,尽灭其家。

而那个王子朝的死党尹辛(尹文公,又名尹固),在随王子朝逃亡楚国后又逃了回来,原本以为周敬王会继续重用他;但在这一次周敬王的事后清算中,尹辛与召伯盈、原伯鲁的儿子一起被杀。

当初尹辛离开王子朝,从楚国逃回王都复位的时候,有个王畿内的女子在成周的郊外碰上了他,毫不客气地责备他说:

“你在国内就怂恿别人惹祸,犯了事、逃亡出去了,过了几天就装作无事一样地回来;你这个人啊,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能活过三年吗?”

事情果然如这个女子说的一样,尹辛回到王都后,仅仅才过了三年,就被周敬王诛杀了。

就在被迫离开雒邑、带着诸多贵重典籍千里迢迢流亡楚国的时候,怒气冲天、不甘心就此落败的王子朝在怨恨羞恼之下,特地写了冗长繁琐的‘谴责信’给天下诸侯,指责单旗、刘虿等人的‘作乱废立’之举,并为自己鸣不平;信中说:

“从前,我先祖武王战胜了殷朝(商朝),成王安定了四方,康王又与民休息;成、康先王不但分封了同母兄弟为诸侯,以此作为周室的屏障,还对此谦辞说:“我不能独自承受文王、武王的功业,而且(分封兄弟)还是为了周室的后人,一旦他们(继任天子)因为荒淫败坏而让王室陷入危难,(分封的诸侯)就可以拯救他。”

到了夷王的时候,因为他恶疾缠身,所以诸侯们没有不遍祭境内的名山大川、以为夷王的健康作祈祷的。等到了厉王在位时,他的内心乖张暴虐,国人们不能忍受,就让他住到了彘地去静养(国人暴动),而诸侯离开了他们原有的位置,参与到王室的政事中来(周、召共和)。后来因为宣王为人有知识有志向,所以诸侯们又把王位奉还给了他。到了幽王的时候,天子昏乱不顺,上天因此不保佑王室,幽王就失去了王位,宗周倾亡。

之后携王(周携王,一说是周平王叔父、一说是兄弟)触犯了天命,诸侯们废弃了他,改立继承人(周平王),因此王室也迁都到了郏鄏(成周)。这都是由于诸侯兄弟们为王室出力的结果。到了惠王时,上天不让周室安定,使颓(王子颓)生出了祸心,波及到了叔带(王子带)。惠王、襄王先后避难离开了国都。这时候,就有兄弟之国——晋国、郑国都前来匡扶天子、驱走逆臣,以安定王室。这就是由于诸侯兄弟们都能遵成、康先王的命令。

定王六年的时候(周定王六年、前601年),秦国降下了妖孽,口出人言:“周会有一个长胡子的天子,能够完成自己的本分,使诸侯顺服而享有国家,两代天子都谨守自己的本分;之后王室中会有人觊觎王位,诸侯们不为王室去图谋,将受到动乱灾祸的波及。”后来先王灵王(周灵王,王子朝和周敬王的祖父、周景王之父)降生,他一生下了就长有胡子,为人又十分地聪慧和圣明,即位后对诸侯们没有做什么恶事。而灵王、景王(周景王,王子朝与周敬王之父)两代都能善始善终。

现在王室之所以动乱不已,都是单旗、刘狄(即刘虿)搅乱天下、专门倒行逆施所致,他们还说:‘先王(周悼王)登位是根据什么常规的呢?只要我心里想立谁就立谁,有谁敢来讨伐我们?’他们和他们的党羽以此在王室中制造争斗和内乱,侵吞没有满足,贪求没有限度,一贯亵渎鬼神、抛弃刑法,违背和触犯原有的盟约,蔑视礼法和礼制,诬蔑先王(周景王)的遗言(立王子朝为继承人)。

而晋国无道,对单旗、刘虿却加以赞许,又无休止地放纵他们的行为。现在我处在了动荡流离中,逃窜到荆蛮之地,还没有找到归宿。如果我的一两位兄弟甥舅(指诸侯们,周天子一般称呼同姓诸侯为叔伯兄弟、称异姓诸侯为舅舅或外甥)顺从上天的法度,不去帮助狡猾奸诈之徒,服从先王(周景王)的命令,不招来上天的惩罚,除去我的忧虑并为我谋划,这就是我的愿望了。谨敢以此来完全披露我年内心的想法和先王(周景王)的命令,希望诸侯们能认真地考虑一下。

从前先王(周景王)的王命中曾说:‘王后没有嫡子,就选(王子中)年长的立为太子;要是年纪相当的,就根据他们的德行来选择,而德行相当的,就根据占卜来选择。’天子不偏爱,公卿无私心,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制度。穆后(周景王王后)和太子寿早年去世,单氏、刘氏偏心立了年幼的人(周悼王、周敬王),这是违犯先王的命令的做法;请所有长于我、或小于我的诸侯们兄弟们考虑一下,到底要遵循哪一方的命令。”

虽然王子朝的这篇‘谴责’辞令写的很好、文采非凡,但得到这封信的诸侯以及知晓其内容的卿士大夫们对此都不以为然,有的人(鲁国大夫闵马父)还讽刺王子朝说:

“文辞是用来实行礼制的,而朝(王子朝)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违背了景王的命令;他又疏远了大国(晋国),一心一意想夺嫡做天子,这就太不讲礼了;他的文辞再好又有什么用处呢?”

王子朝逃到楚国时,恰逢楚平王去世、楚昭王继位,楚国君臣对带着大批书籍礼器前来避难的王子朝非常客气,让他和他的随从亲信们都在楚国住了下来;而王子朝这一住,就在楚国待了十一年(一说王子朝是住在郢都,一说是住在宛地、也就是南阳)。

周敬王十四年(前506年)冬,吴、楚两国之间爆发激战,吴王阖闾以伍子胥、孙武为主将率军楚,吴军五战五捷,直接攻入了楚都郢 (湖北江陵),楚昭王狼狈出逃,楚国几乎因此灭国。

此时,对王子朝流亡楚国之事始终耿耿于怀的周敬王趁楚国几乎败亡、无暇他顾的好机会,派人偷偷潜入了楚地刺了异母兄兼死敌王子朝,了却了心中一桩大事。但办事者还是留下了疏漏——王子朝的党羽儋翩在刺杀中逃脱,后来又潜回了成周。

周敬王十六年(前504年春),回到成周的王子朝余党儋翩在郑国的帮助突然发难,联合郑军攻下了周室冯地、滑地、胥靡、负黍、狐人、阙外等六邑,周敬王不得不逃出王都,暂时居住在姑莸(周邑名),随后儋翩率王子朝旧部占据了王都雒邑;堂堂周天子被区区一个流亡者就给赶出了王都,周室的衰落可见一斑。

周敬王十七年(前503年)十一月二十三,因为晋国派大夫籍秦率军出征援助王室,将儋翩一党击败,收复了王都,因此周敬王才在单武公(单逸、单穆公单旗之子)、刘桓公(名不详,刘文公刘虿之子)的迎接下,从姑莸返回王都,并于十二月初五重新进入了王都。

周敬王十八年(前502年)二月,单武公、刘桓公奉周敬王之命发兵讨伐儋翩一党(王子朝最后的残余势力),先后攻下了儋翩党羽据守的谷城(河南孟津)、仪栗;三月,单武公、刘桓公又发兵进攻简城、盂地,消灭了最后的儋翩余党,安定了王室。

至此,起自于周景王二十五年(前520年)、前后历时十八年之久的‘王子朝之乱’,才彻底宣告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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