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三年(1674年),康熙帝心腹亲信重臣、户部尚书米思翰得到了他的第四个儿子,取名为‘李荣保’(这只是名字,并不是姓李;正如李荣保的三位兄长马斯喀、马齐、马武都不姓马,而他们的父亲米思翰也不姓米一样;他们的老姓是‘富察氏’)。
而就在李荣保出生的这一年,米思翰因协助康熙帝平定‘三藩之乱’、筹办各项军需物资,在繁琐沉重的办差中因过度劳累而罹患疾病,于当年年末不幸病故,殉职于户部尚书任上,年仅四十三岁。
也就是说,李荣保在出生的当年,就失去了父亲;米思翰的原配之妻是穆起觉罗氏,继配之妻是博尔济吉特氏,根据李荣保次兄马齐生于顺治九年(1652年)、比四弟李荣保大二十三岁来看(李荣保长兄马斯喀、三兄马武生年不详),很有可能马斯喀、马齐、马武三兄弟为米思翰原配穆起觉罗氏所生,而李荣保为米思翰继配博尔济吉特氏所生,因此才会与前面三个兄长的年纪相差这么多。
相对于三个声名显赫、功业昭昭的兄长马斯喀、马齐、马武来说,身为米思翰最幼子的李荣保的生平事迹和官场仕途就平淡得多了;其一生默默无闻、官运不显,最高也只做到了正三品的察哈尔总管之职,爵位也仅仅是承继过祖上所留下的‘一等阿思尼哈番’(一等男爵)加一‘拖沙喇哈番’(云骑尉)世职(后来还被革去了)。
而这个世袭的世职,也因为李荣保次兄马齐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的‘复立皇太子’之议中得罪了康熙帝被革职治罪,从而牵连到李荣保,导致世职官位被一并革去。后来即使马齐被康熙帝再度起用、恢复原职时,李荣保虽然解除牵连、重新入仕,但祖上的世职也没有再恢复(转给次兄马齐承袭了)。
可以说,李荣保在富察氏家族当中,既没有其祖哈什屯、其父米思翰那样的于国殊勋,也没有三个兄长马斯喀、马武、马齐那样的辅政成绩和功业,说实话属于庸庸碌碌、平凡无名的普通承荫八旗子弟,而他一生的际遇和历程,也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但就连李荣保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平平淡淡、甚至略显窝囊地走完五十岁的人生后,因为他那‘纯孝性成、治事精详、轻重得体’的好长女,以及几个‘才识超伦、公忠体国’、‘奋不顾身、忠诚卓越’的好儿子,使已经去世十多年的他,在乾隆二年(1737年)时,先被乾隆帝追封为‘一等承恩公’,又得以奉旨于乾隆十四年(1749年)‘敕建宗祠’,在京师东安门外建立了富察氏家庙‘恪僖公祠’,与祖父哈什屯、父亲米思翰、本身(李荣保)、(后来还有儿子傅恒)一起入祠接受后世祭拜。
再后来,李荣保被女婿乾隆帝追赠谥号为‘庄悫’,身后的尊荣得以圆满,这真是‘时也、命也、运也’啊(也就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的意思,还有‘万万没想到’的意思)!
另外,马斯喀、马齐、马武三兄弟起名以‘马’字开头(虽然不是姓,但旗人取名也有一定规律,兄弟间、甚至堂兄弟间有按同一首字命名的习惯;比如李荣保本人的九个儿子,除了长子广成之外,其他八个起名都以‘傅’字开头;而李荣保之子傅恒的四个儿子,起名首字也都是‘福’字),而他们的幼弟李荣保就没有遵循这个惯例,所以就更能解释上面的推断了。
(当然,这个猜想没有确凿的证据,本文只是推测而已,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深入查询史料,以明辨对错。)
米思翰去世之前,就指定将其父哈什屯因军功获封的、又传给自己继承的‘一等阿思尼哈番’(一等男爵)加一‘拖沙喇哈番’(云骑尉)世职、及富察氏家族的镶黄旗佐领世职都由幼子李荣保继承。
但因为李荣保此时还未满周岁,而米思翰长子马斯喀已经成年,所以米思翰去世后,康熙帝荫顾马斯喀、授其御前侍卫之职,并兼管本族的佐领(李荣保因年幼、暂时不能亲管世袭佐领,只袭世爵以领取俸禄)。
后来,马斯喀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先后升为护军参领、武备院卿、镶黄旗满洲副都统、内务府总管、领侍卫内大臣、兼管火器营事、平北大将军、昭武将军等显赫官职,权势赫赫、深得康熙帝信任。
虽然后来马斯喀因‘追剿迟缓之罪’被康熙帝削夺了他将军、副都统、领侍卫内大臣等官职,但因为实在爱惜人才,康熙帝过了几年后,又再授赋闲中的马斯喀为镶白旗蒙古都统,领内务府总管、兼管佐领不变。
康熙四十三年(1704),马斯喀病逝于京师家中,时年大约六十岁上下;而直到这个时候,已经年满三十岁的李荣保才得以从长兄的手中拿回了被其代管近三十年的‘镶黄旗佐领’世职。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李荣保被康熙帝授予了‘察哈尔总管’的实差官职。
五年之后,也就是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李荣保次兄马齐在去年康熙帝废黜皇太子胤礽后、再命诸王大臣于诸皇子中推荐一人为新太子时,一时不慎、领会错了康熙帝的暗示之意,擅自联络一等公、国舅佟国维等人,推荐皇八子胤禩为新太子(康熙帝的本意是让群臣推荐废太子胤礽复位),结果好心办了蠢事,惹怒了康熙帝。
本年正月二十二,有心惩治佟国维、马齐等人的康熙帝在朝会之上旧事重提,痛斥责佟国维、马齐等人,还扬言‘百官推举胤禩、必出自马齐授意’、‘欲谋立胤禩,岂非为异日恣肆专行计耶’。
当时马齐心里委屈,对康熙帝分辩争论了几句,结果康熙帝居然火冒三丈地‘降御座殴曳马齐’,也就是亲自动手打了马齐一顿;随后,怒气未消的康熙帝当场革去了马齐的大学士官职及世职,再下谕旨给议政王大臣,要求速审马齐之罪。
在问罪马齐之时,余怒未消的康熙帝还稍带着把马齐的弟弟、时任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给一并骂了一顿:“问其族中,有一人身历戎行而阵亡者乎?......再者,马齐之弟李荣保,妄自尊大、虚张气焰,朕屡加儆戒而怙恶不悛,亦当一体治罪......!”
暴怒中的皇帝,让在场的王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头给马齐求情,只得依照康熙帝的旨意,迅速给马齐定了罪——以康亲王椿泰为首的议政王大臣会议当天就拟出了对马齐兄弟的初步判决章程——马齐、李荣保立斩,马武处绞;马斯喀、马齐、马武、李荣保家产全部查抄,四人子孙中在朝廷有官职者全部革职拿问,妻子没官发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
这个时候,在一时盛怒之下不问青红皂白问罪于马齐的康熙帝总算平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也想明白了——他又念起当年米思翰在世时全力支持自己撤藩、最终殉职于任上的功劳,以及马斯喀、马齐、马武兄弟的能干和忠心来。
于是,康熙帝对诸王大臣拟定的对马齐一族的‘重刑’予以驳回,亲自修改了判决——马齐从宽免死革职拘禁、交给皇八子胤禩‘严行管束’(就好像‘把王掞交给他儿子严加看管’一个道理);李荣保免死革职,免兼管佐领、世职,照例枷责并交胤禩一并看管;马武免罪、革职释放;已去世的马斯喀子孙则从宽释放、家人一律不问。
就这样,因为次兄马齐在‘举荐皇八子胤禩为新太子’之事中得罪了康熙帝、从而被‘革职管束’后,李荣保和三兄马武都受到牵连而被革职;李荣保更是连世袭的‘一等阿思尼哈番’(一等男爵)加一‘拖沙喇哈番’(云骑尉)世爵,和‘满洲镶黄旗佐领’世职都丢了(察哈尔总管就更不要提了),一下子清洁溜溜、成了布衣白身一个。
近两年后,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十二月,在心中对马齐多少有些歉意,但出于好面子、维护自尊心的目的而迟迟没有做出实际‘平反’行动的康熙帝,因这一年清朝与罗刹国展开了互市贸易,而马齐当年曾管理过与罗刹的外交交往,所以康熙帝顺势下旨马齐其复出,赴漠北办差、重新管理与罗刹的互市外交贸易事宜。
但在起用马齐之时,心里对李荣保还有些膈应的康熙帝特别下诏说‘马武、李荣保不必复职’(马武纯属陪绑,康熙帝的真实意图是继续惩治李荣保,但又不好做得太明显,所以把马武拉出来做个陪;同时也以此敲打一下马齐、显示君权威严,让他不要得意忘形、要小心办差。)
之后不久,一度被革职的马武也被康熙帝再度启用——康熙五十年(1711年)年初,马武出任内务府总管;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九月,马齐也受命署理内务府总管事。
但富察氏家族由李荣保所继承的‘一等阿思尼哈番’(一等男爵)兼‘拖沙喇哈番’(云骑尉)世爵,康熙帝并没有还给李荣保;并且,李荣保曾兼管的镶黄旗世袭佐领,康熙帝也发还给了马齐和马武兄弟,没有李荣保什么事(可以看出,康熙帝这是真的不待见李荣保啊,他之前骂李荣保的‘妄自尊大、虚张气焰’,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五月,康熙帝重新拜马齐为武英殿大学士,这标志着马齐又回到了清朝的权力中枢;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正月,马齐出任纂修省方盛典总裁官。
康熙六十年(1721年),马武也出任了镶白旗蒙古都统,并于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被康熙帝调到身边任职,执掌皇宫、皇家园林出入警跸护卫专责,成为康熙帝的侍卫近臣。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十三,康熙帝驾崩于畅春园内,皇四子、雍亲王胤禛在得以继承大统,即雍正帝。
当年十一月十四,尚未正式继位的雍正帝命武英殿大学士马齐与贝勒允禩、十三阿哥允祥、理藩院尚书步军统领隆科多等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负责朝廷一应政务事宜,协助自己治理国政。
而与雍正帝关系紧密、亲近有加、担任皇家侍卫之职近五十年的镶白旗蒙古都统马武,则被雍正帝直接授命为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负责掌控御前侍卫与禁军,监管皇宫及畅春园禁卫重责。
马齐、马武兄弟,在雍正帝登基后,一个是‘武英殿大学士、总理事务大臣、首席军机’,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在文武两班臣子中都做到了最顶峰,且同受雍正帝信任重用,手握大权;所以后世有谚语形容这兄弟两人是‘二马吃尽天下草’,诚如是也。
但在马齐、马武两位兄长自复出后就不断加官进爵、屡受两代皇帝(康熙帝、雍正帝)信任重用、赋予要职时,身为‘二马’幼弟的李荣保,却在被革职后一直无所事事、不得起用,只能在家无聊地生儿子、养女儿,以此消耗精力、打发时间而已。
雍正元年(1723年),在去职赋闲、百无聊赖中度过了十五年的原任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于患病后不治去世,时年五十岁。
而李荣保当年被革去的的‘一等阿思尼哈番’(一等男爵)兼‘拖沙喇哈番’(云骑尉)世爵,直到他去世时也没有被恢复(雍正帝继位后,将此世爵改由马齐承袭,并加赏一等阿达哈哈番(一等轻车都尉),合给马齐世职二等伯爵,准许世袭罔替),满洲镶黄旗佐领世职也改由其次兄马齐所兼领。
也就是说,李荣保在去世时,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略显破落的普通旗人白丁而已;相对于他的祖父(哈什屯)、父亲(米思翰)、三位兄长(马斯喀、马齐、马武)来说,他的整个人生历程实在是平庸黯淡、毫无亮点、甚至有些窝囊失败,没有任何值得记住的地方。
如果不是后来的‘异数’和‘机缘巧合’,李荣保在史书上恐怕都不会有什么详细文字记录,最多在涉及米思翰和马齐的篇幅中,简单的记一笔而已。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李荣保生前名声不显、甚至略显窝囊倒霉,一辈子庸庸碌碌没有任何成就可言;但在他去世后,他的儿女后辈们却因机缘加身、风云际会而各自做出了莫大的功业成绩,青史留名,为富察氏家族赢得了二百年的富贵荣耀;这些都将在接下来的文章中为大家一一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