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一部政治演化史》12优劣君主分布与“总有人想害朕”问题

永哥历史 2024-08-09 20:25:00

1、人类历史上统治者或君主的优劣等级,恐怕在概率分布上至多是一条正态分布曲线。这意味着,真正堪称卓越统治者的,一般所占比例较低;真正胡作非为的暴虐统治者,固然并不少见,但所占比例也不会很高;占据较高比例的,恐怕是介于卓越统治者与暴虐统治者之间的许多平庸统治者——从结果上看,他们既没有留下显赫的成就,也没有留下臭名昭著的骂名。

2、通过对人类历史上的真实统治者的考察,可以发现:一是人类历史上的统治者有着不同的知识、能力与德行,不同统治者在许多重要方面呈现出较大的差异性;二是各方面都较为理想的统治者往往是很罕见的,即便在那些杰出君主的身上,仍然有着许多重要的缺陷或弱点;三是人类历史上的君主可能总体上呈现优劣等级的某种概率分布,即伟大君主与暴虐君主可能都仅占较低的比例,大部分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平庸君主或普通君主。所以,即便可以在规范意义上界定何谓理想的统治者,但在现实意义上,何处寻求理想的统治者始终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

3、实际上,任何君主统治模型都让统治者面临着一个基本的困境:一方面,统治者拥有巨大的政治权力,甚至是生杀予夺的权力;另一方面,统治者本身也只是人类社会的一个个体,是一个具备某些素质或特质的普通人。

4、“统治者的目标函数”的假设,即多数统治者都普遍地关心三件事情或三个目标。首先,君主关心的是自己的政治生存,这是他首要的政治目标。其次,君主关心的是自己的统治成就。最后,君主同时还会关心个人享受。一个理性的统治者大体上需要在三个主要目标——政治生存、统治成就与个人享受——之间寻求某种平衡。

5、在真实的历史上,凡是无力维系自己政治生存的统治者都容易被政治选择过程淘汰。按照一般的历史叙事,那些更关注统治成就的君主,往往更有机会成为好皇帝、有为君主或成功统治者,那些更关注个人享受的君主,往往更容易成为坏皇帝、无道昏君或失败统治者。只有那些既重视统治成就,又正确界定统治成就,并能在各种约束条件下达成目标的统治者,才能成为好君主。

6、在政治学视野中,君主常常面临着两种跟自身有关的政治危机:一是君主本身的危机,二是君主继承的危机。历史地看,这两大危机始终困扰着君主制模式,甚至没有哪一种君主统治模型能从根本上摆脱这两种危机。

7、君主政治权力主要建立在合法性、有效性和实力这三个基础之上。合法性意味着君主拥有政治权力,往往离不开某种特定的合法性基础,较具代表性的包括家族继承的政治传统、君权天授与君权神授等。有效性指的是君主能实现基本有效的统治。在前现代社会,基本有效的统治主要是指两件事:一是君主及其政府能控制内部叛乱,二是君主及其政府能抵御外敌入侵。实力原则,意味着君主的权力常常取决于他实际控制政治与军事力量的能力。

8、君主政治权力的基础不仅在于合法性,而且还在于有效性和实力。当君主兼有合法性、有效性和实力时,他往往能比较稳定地控制政治权力。当君主不能兼有合法性、有效性和实力时,他的政治权力基础就会遭到侵蚀。在合法性、有效性与实力三者之中,相比而言,合法性与有效性固然是重要的,但从根本上讲,实力恐怕是更根本的因素。

9、只有当君主在相当程度上控制着政治与军事力量时,君主制基于传统的合法性才显得比较重要,统治的有效性才会成为进一步影响君主政治权力的重要因素。君主一旦失去对实际政治与军事力量的控制,合法性与有效性这两个基础就不足以支撑君主的政治权力。就此而言,君主的政治权力从根本上说还是取决于君主实际控制政治和军事力量的能力。

10、基于君主权力基础的合法性、有效性与实力三要素,君主权力的不稳定主要也来自这三个方面,即合法性基础、有效性基础与实力基础的不稳定性。

11、从中国历史看,考虑到中国历朝的差异,一位中国古代的皇帝的非正常死亡率在25%~35%的区间,或者从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区间。所以,皇帝是一个非常高危的职业,有的皇帝常常产生“总有人想害朕”的直觉并不是很离谱。在这种高风险的格局中,皇帝的行为模式与策略选择有时异于常人,其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12、跟中国历代王朝相比,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君主的非正常死亡率甚至更高。所有这些前现代帝国或王国的君主们普遍面临着比较高的政治生存风险。对许多君主来说,他们的整个职业生涯就是一场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殊死搏斗。

13、从数量上看,在69位罗马帝国皇帝中,正常死亡的仅26位,而非正常死亡的高达43位。在43位非正常死亡的罗马皇帝中,遭遇刺杀或暗杀的就高达34位。

14、拜占庭帝国皇帝的非正常死亡率高达59.8%,也要大大高于中国古代皇帝的非正常死亡率。

15、在公元1299—1922年奥斯曼帝国的36位苏丹中,有14位君主被废黜、暗杀、刺杀、囚禁至死等,不包括战死沙场或死于敌国,被废黜加非正常死亡率比例为38.9%。

16、表面上看,君主本身是君主统治模型的最大受益者,他们的权力至高无上,资源享用不尽,但实际上,在君主统治模型下,君主本身就是一种高风险的职业。君主时刻都面临着生存还是毁灭的政治选择,而这一切又源于君主统治模型在权力结构上的基本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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