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十七年寒冬,长安城外囚车碾压雪地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朱雀大街。五更未至,南征主将虞庆则已被拖至刑场。这位曾踏破突厥王庭的猛将,此刻脖子上悬着"谋逆"的罪名。当斩首的鼓声回荡在太极殿檐角时,高踞龙椅的隋文帝将手中那份岭南捷报攥出了皱痕。
三十年前的灵武城外,鲜卑牧民们常能看到一个负甲佩弓的少年纵马飞驰。虞家本是河西豪族,这个叫鱼庆则的青年不仅精通骑射,竟还能操一口流利的鲜卑语。直到某日他偶然读到傅介子凿空西域的传奇,才决意更名虞庆则弃武从文。开皇元年那个血色黎明,正是这个文武双全的关中汉子手持利刃守在丞相府外,亲手断送了北周宇文氏最后血脉。
突厥可汗的金帐内飘着腥膻气息,虞庆则解下佩剑掷于案前。开皇四年的这场谈判已持续七天七夜,沙钵略可汗的卫兵将利刃抵在他喉间,他却抓起羊腿大啖其肉。当突厥人最终跪接隋朝诏书时,这位使臣腰间已多出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那是可汗嫁女的信物。千里外的长安皇宫,杨坚听完使团奏报,指节叩在龙纹扶手发出闷响。
岭南平叛的捷报传到京城那日,虞庆则正在营帐中擦拭旧甲。妻弟赵什柱捧着庆功酒步入大帐,眼角余光瞥见案上未写完的请罪奏折。三日前有斥候截获密信,揭发这位节度使曾私藏突厥马匹。当夜军帐烛火通明,虞庆则挥毫疾书的身影映在幔帐,却不知赵什柱怀中还揣着另一份写就的诬告信。
行刑前夜,狱卒送来御赐的断头酒。虞庆则凝视酒盏中晃动的月影,忽想起二十年前与高颎对弈时说的那句玩笑:"若他日陛下疑我,当效班超弃笔披甲。"此时皇城夜漏正好滴到子时,他猛然将酒盏掷向墙壁,碎裂声惊起寒鸦数只。次日朝会上,杨坚听着御史诵读"谋逆"罪状,眼前却浮现出当年并州血战中,那个为他挡下冷箭的年轻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