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镇 百年荣辱
大邑安仁古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被誉为川西平原上一颗灿烂明珠。安仁是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历史悠久,在唐武德三年(公元610年)曾建安仁县,元代至元21年(公元1284年)撤县为镇归入大邑县,其建县历史至今有1300多年的历史了。宋代诗人文同在《安仁道中早行》一诗写道:“引马江头来晚时,好风无限满轻衣。寒蝉噪月成番起,野鸭惊沙作对飞。揭揭酒旗当岸立,翩翩渔舟隔湾归。此间好景皆新得,须信诗情不可违。”
成都大邑安仁,这座拥有千年历史的古镇,近现代因为刘氏三雄刘湘、刘文辉、刘文彩发迹于此而名声远扬。让它扬名四海,还不仅仅是古镇的悠久历史,也不是因为曾经称霸一方的刘氏三雄,而是上个世纪60年代四川美术学院的师生们,在大邑县刘文彩地主庄园陈列馆用泥巴塑造的解放前农民向地主交租名为《收租院》的泥塑群像,这组以刘文彩为原形的大大小小共114栩栩如生的泥塑,无言地诉说着恶霸地主刘文彩剥削农民的悲怆的故事。
这组泥塑艺术作品的部分复制泥塑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后,引起新闻界的关注。中央电视台以此题材为蓝本,赴大邑县刘文彩地主庄园拍摄了一部纪录片《收租院》。该片大获成功,解说词也被选入小学语文课本。此后,泥塑《收租院》漂洋过海,到日本、加拿大等多国展出,刘文彩从此被迫登上中国政治舞台,从此刘文彩就成为中国近代史上恶霸地主的典型代表,从“吊打农民”、“气枪杀人”、“背磨沉水”、“强奸妇女”、“活埋”、“残杀幼儿”到吃人的人间地狱水牢,再到吃人奶的人间豺狼刘文彩,凡此种种恶贯满盈的“铁证”家喻户晓。从此,《收租院》成为浓缩旧社会罪恶的盆景,反派主角刘文彩也升级为中国几千年来地主阶级总代表、剥削压迫的代名词。自此这座古老的小镇迎来了一轮政治狂潮。
带着对古镇探幽的的好奇,和对小镇那段历史的深切关注,我们来到这座被唯一誉为中国博物馆小镇和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中国文物保护示范小镇的安仁古镇,去探寻哪千年古镇留存的遗迹,走进浓缩万恶的旧社会种种罪证的“收租院”,考证记录着恶霸地主深重罪孽的“刘氏大院”。
安仁古镇拥有保存完好的27座中西合璧的老公馆、18座现代博物馆、16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800余万件藏品、136国家一级文物件。
一个小镇竟然拥有如此众多的文物资源和旅游资源,这在全国是绝无仅有的。
我们从蜀南竹海景区驱车抵达安仁古镇大约在下午四点左右,正在问询住店的时候,不远处就是民国风情街的游客中心停车场,于是停车信步走向古街。

古街入口墙壁上的民国美女图片
一走进老街,就看到墙壁上的民国时期的剧照。
已是下午时分,或许并非节假日的缘故,行人较少,小镇的居民也悠闲地坐在街沿上聊天或在街边凉椅上悠闲地喝茶打牌,或围坐在那里打牌消遣,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小镇商铺不少,却没有其它古镇招揽顾客的高音喇叭的喧嚣,让人感到十分的宁静。

安仁老街主要是指古镇中心的树人街、裕民街和维星街,这里集中了建于民国时期的老公馆,其中一些公馆被改建为“服饰博物馆”、“民族志博物馆”、“老电影博物馆”等,都免费对游人开放。
弹丸小镇,民国时期强人辈出,三个军长、九个旅长、十八个团长,号称三军九旅十八团,至今在镇上还保留着他们豪华的公馆群。
树人街,因建有文彩中学(安仁中学)而得名。文彩中学因树人街而成为这座小镇近现代文明的聚焦点公馆最集中的一条街。民国34年(1945年)文彩中学开学前后,刘氏家族以及部分官员乡绅,修建了一条新的街道。因为有学校在这里,取“百年树人”之一,取名“树人街”,因此算是当年安仁镇有权势人物的一条“官街”,仅300米长的老街,包括刘文彩有10位军阀显贵在此修建有公馆宅第或铺面,因此遥想当年这里该是何等的显赫。

树人街

从南进入老街几步路,左右街道分别是杨孟高、郑子权、刘元汤、刘体中、刘元琥、高明轩、刘元瑄、陈月生等达官贵人的公馆。如今许多公馆或者大门紧锁,或者改为商铺或者改为博物馆,其中刘元瑄的公馆已经被改为电影博物馆。

刘元瑄公馆


如今树人街经过多年恢复修缮,已经成为安仁镇的核心街区。旗袍店、绅士烟店、茶楼等民国风味的商铺鳞次栉比,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在此交相辉映,是仁安镇的著名民国风情街。
前行数十步,到了安仁中学,透过大门老远看见一座塔式建筑钟楼(实为“文彩中学纪念亭”,据说当年是仿照华西协合大学钟楼的风格而修建的),这座钟楼,又称为私立文彩中学纪念亭,亭为三重檐,亭通高12米,亭基周长44米,亭内嵌有三个石碑文,即“刘公星廷创建文彩中学落成纪念碑”、“捐建文彩中学纪念碑诸君姓字碑引”、“刘文彩敬告董事会长员地方士绅与管教各员暨学生文”,这是安仁中学的标志性建筑。

安仁中学碑亭
本欲深入瞻仰一下这座学校的风采无奈门口一个女保安挡住了我的去路,给美女说了几句好话允许在门口拍了两张照片留作纪念。
刘文彩出资建的“文彩中学”,解放后改名为“安仁中学”,至今已成为成都一所孔裔英美国际公学。
文彩中学,是1945年刘文彩捐资3.5亿元(折合当时200多万美元)兴建的,并刻碑明示:“学校成立之日,刘家不再对校产拥有所有权和使用权”。
文彩中学自建校以来,为成都市乃至四川省培养了不计其数的人才。如今的文彩中学已经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2011年8月22日,成都安仁文博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安仁中学与牛津国际公学在安仁镇陈月生公馆签署了关于建设“中国博物馆小镇•牛津国际(西南)公学”的合作协议,中国博物馆小镇•牛津国际(西南)公学正式落户安仁。静雅古朴的民国风情校园,加上前沿高端的国际化硬件配置和国际化教学体系的结合,孔裔国际公学结合儒家文化与西方教学融合的教学理念,虽然给这所昔日的文彩中学注入了新的活力,然而小镇从此失去了一所承载百年历史记忆的中学,就连他的出资人立碑明示放弃所有权,如今却易主花落他家,这不能不是一大遗憾。

裕民街 在前行就是裕民街,老远看见一坐外形如城堡式的洋楼,这里就是当年的同庆茶楼,曾是川西著名袍哥组织公益协进社的办公场所,当地人又管它叫袍哥楼或者洋楼。这幢洋楼的建筑特点,一是中西合壁的建筑风格,二是一处骑街而建的楼宇。

安仁星廷戏院
在街道右边就是星廷戏院,现在改名为“安仁戏院”。
星廷戏院前身是刘文彩的私人戏院。在旧时,这里是最豪华的场所,遥想当年,这里曾经是最瑰丽的展现,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去感受的地方。所以,到安仁、游老街,一定要去星廷戏院。现在戏院有着国内最顶级的设备,最先进的高科技电脑灯光,最震撼的全视听立体音响,在这里看《川西典藏》,享受的就是最奢华的豪门盛宴。

万成堰纪念碑
街道左边一个三合院的院子内矗立着一座碑亭,是1941年为表彰刘文彩三兄弟为当地修堰开渠的义举而由当地乡绅集资在原米市院坝中间修建的“万成堰纪念碑”。
在我们的意识里,修堰开渠这类义举怎么也难以与一个被塑造为中国罪大恶极的地主阶级的代表人物联系在一起。
然而历史就那么温情,那些历史上福泽乡里的义举,就那样被感恩的乡民用修建纪念碑的形式就那样铭刻在了历史的空间了。然而历史又是那么的无情,谁知才不到二十年时间,历史来了一个大变脸,昔日的“刘大善人”转眼间成了罪大恶极的恶霸地主。
历史会被篡改,历史又无法篡改,那条刘文彩集万人之力修成的万成堰渠依然灌溉着良田万顷,伫立的万成燕功德碑无声的讲述着曾经的故事,它的留存,也为印证当地老百姓将刘文彩称为“刘大善人”做了最好的注脚。
然而,刘文彩的义举并没有改变他作为无产阶级专政对象的历史命运,忽略的是他造福桑梓的功绩,被刻意创作的是由累累“劣迹”和“斑斑血迹”书写的“罪证”,使之称为中国罪大恶极的恶霸地主的典型代表。
一条长200米的裕民街,由刘文彩1939年至1941年独资修建的,除戏院洋楼之外,一共建有45间铺面房主要是用于出租。据说当年一间前店后居的铺面,一年的租金大约为一石米(折合大米430斤左右),按照现在的大米价格换算年租金不足千元人民币。世上有这么只有投入而不计产出的恶霸地主?
刘文彩字星廷,因此包括裕民街上的原戏院和碑亭上均有“星廷”二字。如今人去景非,昔日的袍哥楼、星廷戏院已经改换门庭,为表彰刘文彩造福乡里“丰功伟绩”的“万成堰纪念碑”亭所在地,已经改成一家茶馆,不知每一个来到这个记录小镇重大历史事件的地方,品茗聊天,摆龙门阵,谈古论今,追忆往事时,不知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维星街 走过一个丁字街往左拐就是维星街,全长260米,是1938年由刘文彩和三哥刘文昭共同修建。以中间的双鱼巷口为界,北面归刘文昭,南面归刘文彩。街名取自刘文昭字维三,刘文彩字星廷,“文革”中曾改名为红星街。
维星街两旁房屋全是青砖、青瓦、木柱、木铺板的民国时代风貌,两边的街房采用宽檐廊,方便了行人遮阳躲雨和商人经商。维星街有前店后居的连排铺面98间,当年也主要用于出租。这条街在过去主要是经营棉花和棉纱。
维星街与天福街连接的转弯处就是乐述言公馆。根据大门口的宣传牌介绍:乐述言是刘湘表弟,安仁镇维星街人,乐自能的大哥,少将。“七•七事变”后,曾任第二预备军司令部交通处长和川康绥靖公署交通处长。公馆大门为牌坊式,采用富有动感的竖向直柱,具有巴洛克柱式特点,同时采用当时工艺新颖的水刷石抹面,具有中西合璧风格。大门门额过去有四个字,叫“自有乐地”,是在“文革”中损毁的。建筑为砖木结构,单檐悬山式,小青瓦屋面。主体建筑的窗户装饰,其上半部大多采用半圆形,明显是受到教堂建筑影响所致。脊饰为传统的蝙蝠、祥云、艾草等图案,从风水上理解,意为镇火。
行走不远就是乐自能公馆。乐自能是刘湘表弟,地方士绅。曾担任川康绥靖公署局长、处长、中校军需。1941年秋,公益协进社成立后任分支社长。“私立文彩中学”落成后,任学校董事会董事。
早年乐家在公馆大门左侧办有私塾,刘湘小时候也在这里读书。
据说有一天,刘湘午后上学,教室内只有齐显墀老师一人在讲台上打瞌睡,其他同学未到。刘湘想趁机抄几篇毛笔字,谁知不慎将墨汁打倒,慌忙中刘湘用舌头去舔墨,结果弄的满嘴都是墨。突然,齐显墀老师一觉醒来,惊诧地盯着刘湘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乌龙,正在吞吸墨汁。元勋,你一定是乌龙星下凡,今后你要自重呀”。此后,齐老师对刘湘也格外关爱。刘湘果然不负老师厚望,以后成了四川军政首脑人物。刘湘发迹后,为感谢老师的培养,在崇庆县城专门为齐显墀老师修建了一处公馆。
有如此神奇的传说故事,促使我前往自能学校去看看。如今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一个旅馆。踏进学馆,内部的格局典雅幽静。
当我们行走在中心街的时候,一条有轨电车线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个我们在老上海的影视中经常看到的标志大上海基础设施超前的城市交通设施,尽然在一个小镇出现,确实令人吃惊。
安仁镇有这么多公馆也许是因为民国时期正处于动荡而又变革发展的社会时代,安仁镇一部分人随刘湘、刘文辉在外从政从军或经商,衣锦还乡后,纷纷购置田地,大兴土木,修建公馆府邸,以光宗耀祖。从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安仁镇陆续修建了大量的公馆宅第。这些在外闯荡江湖的人见多识广,因此在建筑式风格上,东西合璧,因此,在安仁形成了既有中西合璧,又南北兼有、古今融合的建筑式样堪称近现代民居建筑的缩影,和川西民居建筑博物馆。
同时这里每一座老公馆都和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重要历史人物连在一起,他们都有一段传奇般的故事,因此这些散落在古镇上的老公馆犹如历史碎片,拼凑起来就是一部完整的百年风云图景,它记录着那些建筑和哪里的人物的命运的变迁。现今安仁有40多座遗存下来的老公馆,每一座都有自己的特点,以公馆衍生的公馆菜、公馆博物馆等已经成为安仁古镇文化的一部分。现在的安仁古镇能够拥有20几个博物馆,其中既包括各种展示民间民俗艺术的小型博物馆,还有已经初具规模并且在不断发展建设中的“建川博物馆”这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因此它就当之无愧的拥有中国博物馆小镇的美誉。
安仁在秦汉时就是蜀郡重镇,而上世纪初,这里更是枭雄辈出—以刘文辉和刘湘叔侄为代表,县团级以上军政官员有近50人,至今人们仍忘不了这里当年素有“三军九旅十八团,连长营长数不完”的说法。然而时过境迁,近百年后的今天,当我走进安仁的时候,当年的豪门林立,“西南最繁华的小镇”、“内地商埠”、“西南‘外滩’”的盛况已不复存在,感受到的却只有古镇的宁静与安详。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天上也飘落着细雨,一盏盏当街的大红灯笼亮起来了,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我们几个稀稀拉拉的几个游客,似乎也听不到任何喧嚣,只有几家餐馆和几个吃饭的游客,其他商铺都已打烊。于是我们原路回到客栈准备休息。

小镇的雨夜显得十分的宁静与安详,窗外的雨水轻轻地滴落在客栈的天井院子,一阵清风摇曳着窗外的竹影,思绪也犹如飘洒的春雨,在寂静的夜里若有若无,细如游丝,遥想当年安仁在秦汉时就是蜀郡重镇,而上世纪初,这里更是枭雄辈出。

然而时过境迁,近百年后的今天,当我走进安仁的时候,当年豪门林立,西南最繁华的小镇、内地商埠、西南“ 外滩”的繁荣景象已不复存在,昔日的豪门深宅大院,或者大门紧闭,或者改换门庭,曾经的繁荣和辉煌已成过眼烟云,感受到的却只有古镇的宁静与安详。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红楼梦》中的诗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那些曾经创造这个小镇辉煌的豪门巨富今何在?
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难圆旧梦,再也难续。
此情此景,怎不让人心中不让人心生阵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