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智库“国家利益中心”（Center for the National Interest）近期发布了一份题为《阿富汗库什特帕运河与中亚水安全》的报告。报告强调了阿富汗临时政府在确保库什特帕运河有效和可持续建设方面所面临的主要技术、财务和法律挑战。该运河引起了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下游国家的特别关注，农业用水约占两国总用水量的90%。农业在乌兹别克斯坦国内生产总值中占据17%，在土库曼斯坦则占10%，其中大部分用于棉花灌溉。
据阿富汗临时政府透露，库什特帕运河全长287千米，深8.5米，平均宽度为100米，预计可灌溉超过120万英亩的农田（1亩=0.165英亩，编者注），并创造约20万个就业岗位，将对本国农业生产力和国家粮食安全做出显著贡献。目前，约有5000名工人和4000台挖掘机正在加速施工。根据阿富汗国家开发公司的消息，运河项目的一期工程已经完成，正在进行二期工程，其中挖掘工作已经完成了81%。主运河的施工周期预计为6年，而运河支线等其他建设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库什特帕运河的最初建设计划可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但该国长达40多年的混乱和内战，使得库什特帕运河项目长期搁置。直到2018年，美国国际开发署才受委托进行运河的可行性研究，而加尼政府在2021年8月倒台前开始了运河的建设。2022年3月，塔利班将该项目作为旗舰计划重新启动，并通过公关活动突出其规模和潜在影响。正如塔利班发言人扎比胡拉·穆贾希德在2023年12月所言，该项目象征着经济困难时期的希望，体现了阿富汗实现发展和自给自足的潜力。
运河的竣工可能会加剧区域冲突，因为该地区依赖农业发展，特别是下游国家的棉花生产可能会受到运河建设的严重影响。然而，一些专家认为这种担忧被过分夸大。德国经济团队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即使库什特帕运河分流了阿姆河25%的水，到2030年前乌兹别克斯坦的GDP也只会下降0.7%。该报告的共同作者之一、水资源与生态研究人员纳吉布拉·萨迪德则认为，现阶段农业用水受影响较小，因为引水灌田的运河支线尚未建成。
苏联时代和灌溉项目：库什特帕的警示
苏联在20世纪中叶建造的卡拉库姆运河，至今仍是中亚最具争议的灌溉项目之一。该运河从阿姆河引水灌溉土库曼斯坦干旱的卡拉库姆沙漠，对生态和经济产生了长期的负面后果，其中包括阿姆河流入咸海的水量急剧减少，造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生态灾难之一。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咸海的生态灾难不仅仅是运河建设不当的结果，还因为苏联时期对水资源的浪费以及过度依赖棉花作为苏联出口收入来源。
库什特帕运河的施工方法和速度与苏联时期的项目（尤其是卡拉库姆运河）极为相似，存在重蹈覆辙的风险。由于财政资源有限，建设卡拉库姆运河时使用了大量工人和囚犯，并采用了原始的施工方法，这极易引发河岸溃堤。为了降低成本，苏联简化了土方工程，并使用了过时的防水材料，中亚其他大型水利基础设施项目也采用了这种方法。与库什特帕运河一样，卡拉库姆运河也是在没有混凝土衬里的条件下建造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缺少混凝土衬里，运河逐渐淤塞。据报道，2023年初该运河河岸溃堤，导致约1亿立方米的水涌入周边沙漠。
塔利班对库什特帕运河的宣传与苏联过去的做法非常相似，重点强调运河的优势，同时淡化其潜在风险。从政治角度看，该运河被视为为阿富汗少数民族发声，表明塔利班愿意改善所有公民的生活。从地缘政治角度看，库什特帕运河的建设足以证明塔利班统治下的阿富汗有能力操控大规模基础设施项目，捍卫国家利益。出于这些动机，阿富汗临时政府将围绕该项目进行积极的公关活动，正如阿富汗副总理毛拉·阿卜杜勒·加尼·巴拉达尔所言，国家对农业发展和水资源管理极为重视，库什特帕运河的建设就是最好的例证。
然而，与苏联时期一样，这些政治因素可能会掩盖重要的生态和技术问题，增加了重蹈卡拉库姆运河覆辙的可能性，从而引发长期的环境问题。
尽管在资源有限和加速施工的压力下，库什特帕运河项目取得了一定进展，但水文专家警告称，不遵循现代设计标准可能导致严重的环境退化。专家们特别担心运河底部未铺设混凝土或使用土工布，因为这些材料可以防止沙质土壤渗漏造成的大量水流失。专家们还担心，河底无覆盖层的运河可能会加剧土地盐碱化。此外，一个关键问题是阿姆河流域缺乏污泥清理机制，因为该流域含有大量沉积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降低运河的通航效率。
随着阿富汗工农业的不断发展，可能导致阿姆河下游地区严重的土地退化和盐碱化，而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不仅仅是从阿姆河获得的水量将减少，水质也将恶化。
尽管各方对阿富汗目前库什特帕运河的施工方法表示严重关切，但仍有时间弥补这些不足。然而，当前更为紧迫的问题是，阿富汗可能缺乏足够的专业人员和充足的财政资金来建造运河。由于临时政府的合法性仍未被普遍承认，金融交易受到国际制裁的严重影响，目前约有100亿美元的国际储备资产被冻结，使得情况更加复杂。
法律问题
鉴于中亚地区日益严重的水资源短缺问题以及运河项目的潜在生态和地缘政治风险，阿富汗及中亚国家必须就水资源的可持续管理问题进行对话与合作。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该地区正面临着人口增长、气候变化和农业需求日益增加的压力，威胁着阿姆河流域水资源的安全。
中亚水资源分配原则可追溯至1987年签署的第566号议定书，该协议是在苏联在阿富汗军事冲突期间签订的，因此阿富汗并未签署协议。苏联解体后，中亚各国于1992年签署了《阿拉木图协定》，该协定延续了566号议定书规定的框架，阿富汗同样不在签约国之列，这也意味着目前阿富汗使用阿姆河流域水资源并无法律约束。
库什特帕运河的建设凸显了当前迫切需要各方重新签署一项更具包容性的阿姆河流域水资源管理协议。考虑到阿富汗日益增长的用水需求，苏联时期过时的水资源分配规则已不再适用于该地区，新的阿姆河流域水资源管理协议将是确保该地区长期水安全和防止未来水冲突的必要条件。
由于人口快速增长和气候变化导致的干旱频发，对日益枯竭的水资源造成了额外压力，因此阿姆河流域的所有国家应采取更为有效的用水方法。
亟需国际社会的支持和区域合作
中亚邻国持续关注库什特帕运河项目。2023年，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呼吁阿富汗当局认真研究，并警告可能会“根本上改变该地区的水状况”。土库曼斯坦领导人也重申了这一观点，要求阿富汗“科学地”进行水资源管理，确保运河的建设由专业人员进行，以降低生态风险。
尽管存在担忧，但基于更广泛的地缘政治利益，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尚未正式提出反对意见。两国都参与了与阿富汗的重要基础设施项目，包括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项目、巴基斯坦铁路扩建项目以及跨境能源合作项目。两国通过其他关键基础设施项目与阿富汗进行的务实合作，为共同解决与库什特帕运河相关的水资源管理问题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2024年10月底，阿富汗和乌兹别克斯坦成立了库什特帕运河双边联合委员会，已举行了两次会议，并计划在2025年初再次召开会议。世界银行阿富汗事务主任法里斯·哈达德·泽尔沃斯也与阿富汗商务部举行了会谈，就包括库什特帕运河在内的一些问题进行了讨论。
上述事件预示着事态总体向好，国家利益中心在报告中给出了相关建议：双边谈判应发展为多边磋商；世界银行和其他国际金融机构应从初步谈判转向具体项目推进，以促进运河的科学建设，区域用水协定的签署以及灌溉和水资源管理的高效实践。
报告同时指出，特朗普新政府应该将该地区的水资源短缺问题视为美国更多地参与阿富汗和中亚事务的机会。日益严峻的水资源短缺问题将带来更大的政治不稳定性和管理问题，以及跨境恐怖主义威胁。美国政府应该以务实的方式与阿富汗当局接触，而库什特帕运河就是一个理想的起点。
原文题目： Усугубит ли канал Кош-Тепа нехватку воды в Центральной Азии?
发布日期：2025年1月9日 检索日期：2025年1月19日
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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