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国民党统治集团中大范围的夫人经商,涉入程度究竟有多深呢?这也是一个无法用数字讲得清的问题。这里,暂且以体会两头、揣度中间的方式,作一些描述,略窥概貌。
先生做官这是先看看素称比较清廉的桂系集团,大员夫人几乎都进入了生意圈子。有一位美国人在回忆中说:“记得有一个星期天,我和一位美国后勤部队的上尉去拜访一位桂林工厂主的夫人,这位活泼的女士是城里时髦女性的领导人。那天下午,她的客人中有几位大银行家和高级官员以及他们的夫人。他们中间有几位以大发美军之财而闻名。例如,李宗仁的夫人就在场,她的作用好像是李宗仁的商业经理。她曾经把一所未完工的办公楼租给美国后勤部队,租金大约2万5千美元1年,超过正常租金的两倍”。
另一位曾兼任广西、安徽两省政府驻南京办事处的处长也有类似的回忆,他说:“我于1947年4月间到上海四川路谒见白崇禧(白当时任国防部长),面陈不愿再干这些职务。白同意我的请求,并对我说,我们的年纪都老了,不能不为后路早做安排。我前在重庆得旭初、鹤龄贴法币1亿元,用我的内人化名马国瑞(即白夫人马佩璋)以6千万元投资正和商业银行,以4千万元投资远洋进出口贸易公司,现在正没有人代我负责,你既不愿到南京,就在上海任正和银行和远洋公司的常务董事。”
白崇禧为何把资金投入正和银行呢?说来这里面也有互惠的因素。此前,正和银行曾因头寸调动不灵,向白崇禧求援,并许以优惠条件入股,保证可获厚利。于是,白崇禧以桂系领袖身份,打电话到广西省银行,划出一笔巨款,资助正和银行渡过难关。此后,白崇禧的夫人就成了正和银行的大股东,舅老爷马仲孚也当上了董事。可见,像李宗仁白崇禧这类还算比较循规蹈矩的官员都推出了夫人行经商之路,其他人的作为自然就不会弱于这个低限了。
夫人从商接下来,我们再看看上限,当时最大的官商买办实体之一的扬子公司,真正称得上财大气粗腰杆壮。有一说法称,蒋夫人是扬子公司的总台后,透过表层,直视腠理,这个说法不为虚妄。这家公司的国际背景直连美国纽约的华尔街,从中牵线搭桥、疏通有方的就是宋美龄。她利用几度访美的机会,带着孔令侃和孔令俊,以为国家争取美援的名义,把一批批美国大厂商的经销合同书塞满了孔家儿女的公文包。在国内,由于蒋夫人的支持,扬子公司的特权也是少见的。比如,当时政府制定了进口商品限额分配的制度,一为有节制地使用外汇,二为保护市场。可事实上呢?
真正受限制的是民族工商业,而不是扬子公司这类官商实体。就拿进口汽车来说,一般的正式商行,海关每季度对进口限额的分配是7辆,扬子公司却不受限制,从中大赚特赚。按照进口成本,每辆“奥斯汀”“雪佛兰”车1千8百美元计,每倒卖1辆,公司可以净赚3千2百美元。不受限制地倒卖进口汽车,仅此一项特权,扬子公 司的进帐恐怕要撑破钱囊了。扬子公司还有-项特权,就是套汇。他们可以用法币向国家银行按法定的汇率换取外汇,然后再去黑市上抛出。当时,中国银行的兑换牌价是1美元约合1万2千元法币,黑市上的牌价大约在4万元左右。如此来回倒腾,进帐也是惊人的。
有一位曾在扬子公司工业部当过副经理的宋子昂先生,亲自经办过一桩事。当时,孔令侃要他把几十万美钞汇到美国纽约利佛台尔街某号,不写明收款人的姓名。事后,宋子昂从他的妹妹宋闪宝(孔令仪的同学,孔令侃的秘书)处得知,利佛台尔街某号是宋美龄在纽约的一所不公开的别墅。那未写明的收款人是谁,也就不言自明了。
还有一次,扬子公司工业部的经理张长昌,由美国搭乘总统号轮船回国,一上岸就吩咐人找海关值勤的外勤关员,说是带回一些行李,都是蒋夫人的私人物品,要他们免检放行。海关当然没有异议,可笑的是宋子昂,听说是随身行李,以为1辆卡车足够应付,结果来回装了6车,才把“行李”全部运到励志社。
官商一家由此再作一番推想,全国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官商倒卖公司,沉浮于上下限之间,截留税利,扰乱市场,坑害百姓,它们带来的直接后果又会怎样呢?不外是投机猖獗,物价飞涨,生产凋敝,通货膨胀。
这对本已糟透的大局无疑是雪上添霜。一方面,国家财政于中间环节流失而收不上来,而内部的开支越来越大,只有通过滥印钞票,抛售黄金等以求维持;另一方面,财政金融越是不稳,党国权要及其夫人们的经济掠夺也就越来越疯狂,大口大口地吞进黄金、外汇,使得政府用以维持财政的方法,转化成了他(她)们中饱私囊的又一途径。
这样一来,政治黑暗催化着官吏腐败;官吏腐败加快了经济恶化的速度;经济恶化导致人民怨愤;民情怨愤又进一步推动着政局动荡,由此循环往复,蒋家王朝终于临近了崩溃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