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知道,大行皇帝在时,厂四大地会已经占领省府桂林;当时派大军镇压下去。不料按倒葫芦浮起瓢,桂平县匪患又起。
奕訢又补充说明:“上帝会不同于一般土匪。桂籍京官屡有参奏。桂平等府的士绅愤于郑佛子纵匪误事,已经组团到京请愿。”
“应该下决心了。”咸丰果断地说,“免去郑佛子广西巡抚的职务。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兼任广西巡抚,全权办理剿匪事宜。”
“是,臣马上回去写旨。”
奕訢回军机处写旨去了。由于皇上现在园子里办公,军机处也跟着到了园子里。
咸丰在书房里等着奕訢写旨回奏。不一会儿,穆彰阿来到军机处。
“你们写的旨呢?”咸丰严肃地问。
穆彰阿跪下磕个头说:“老臣多嘴,林则徐万不能用为钦差。他是大行皇帝处分了的罪臣,凡是大行皇帝决定了的事,皇上不应更改。”
“胡说!你知道什么?”
咸丰怒喝道,“还在道光二十六年,大行皇帝已经放林则徐入关,随即被任命为陕西巡抚,不到一年又升任云贵总督;赏太子太保衔,并赏花翎。大行皇帝临终时,一再叮嘱朕要重用林则徐。你一再阻拦林则徐复出,是何用意?从今日起,你立即退出军机,回家抱孙子去。”
斥逐了穆彰阿,咸丰又吩咐奕訢说:“林则徐要去广西打仗,少不了户部的支持,让户部尚书肃顺进军机吧,写旨来看。”
奕訢正要走,咸丰又叫住他:“且慢!既是要用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应该开除以前他的所有处分,晋赠太子太傅,以示朝廷恩赏不差。”
对于肃顺的进入军机,奕訢并不太在意。既然要用兵,当然少不了户部的事。筹措军费,征用马匹,哪一样能少得了户部?户部尚书肃顺进入军机,有利于提高办事效率。他再也没有想到,因肃顺的进入军机,清朝政局以后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要按咸丰的意思,本来是要宣召林则徐进京,当面封赏,以示温慰。但是现在广西军情紧急,只有让林则徐直接从福州赴任了。
林则徐是四年前从新疆放回关内的。还在新疆时,他已奉旨直接可以对道光上折奏事,这在事实上恢复了他的职权。林则徐在新疆期间,调查民情,兴办水利。
他看到新疆戈壁没有植被,引天山雪水灌溉农田时,雪水流经茫茫戈壁,渗漏蒸发严重,乃细心调查,总结经验,在炎热的吐鲁番大力推广“坎儿井”。这种井,实际是一种井渠结合的水利措施。
先挖一口井,再从井底开始开挖暗渠,渠道一直通向田地,再在用水的地方挖一口井。这种坎儿井充分利用了吐鲁番的地势,由高向低开挖,天山雪水引入井渠后,自然是向低处流动,在低地井口处自然流出,可以通过渠道流向瓜田麦地。
由于井渠是挖在地下的土质层中,避免了用地表明渠引水时水在沙土中的大量渗漏和剧烈蒸发等弊病,保护了宝贵的雪水。此方法一经推广,立即在吐鲁番等地广为运用。为纪念林则徐的功绩,有很多人亦把这种明井暗渠结合起来的水利设施称为林公井。
道光二十六年,林则徐奉旨进入嘉裕关,担任陕西巡抚,继任云贵总督,妥善地解决了陕西和云贵的动乱,深为道光赏识,赏太子太保的尊衔。由于连年奔波,奉到文宗的圣旨时,林则
徐正在福州家中休养。接旨后,他立即准备动身去广西平叛。
要告别家乡远征了。林则徐带着李仙舟等人在福州街上转转,算是告别家乡吧。年纪大了,又有病,谁知还能不能再回来。
街上很热闹,舶来品很多,鸦片烟馆林立。自从抗战失败后,朝廷虽然没有降旨,但鸦片买卖和吸食烟片实际上都是合法化了。
满街的鸦片馆给林则徐深深的刺激。他吩咐李仙舟:“回去!”李仙舟知道林则徐的心情,跟着林则徐回府。途经一个专卖香烛的商店时,林则徐让李仙舟买了些香烛,他要给夫人上坟。
林夫人是在林则徐任陕西巡抚并署理陕甘总督任上病逝于西安的。原来林则徐遣戍新疆时,林夫人本来要跟着丈夫一起前往。行走到西安时,因病难以成行,只好淹留西安。
林夫人虽然没有跟丈夫到新疆,但却给了林则徐莫大的安慰。在危难时刻,夫人是这样理解他,支持他。罢官遣戍,横遭大祸,夫人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而且毅然决定跟丈夫一起出关,共同分担苦难,真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林则徐行走在漫漫荒漠之中时,翻越天山寸草不生的干沟孔道时,在吐鲁番火州考察地形时,只要一想到夫人的肝胆相照,浑身就生出无穷的精力和斗志。
公余之暇,林则徐夜晚从军账中走出,凝望着从天山后面爬上来的半个月亮时,经常心情惆怅,思念着淹留在西安、无亲无故的夫人,不禁吟诵起诗来:“明月挂天山,朔风吹衣寒。大漠寄鸿书,孤雁落长安。”
遣戍生活是艰苦的,但林则徐也因此而领略了大漠之美。分居生活是痛苦的,但林则徐因此而更加珍惜夫妻之情。道光二十五年,林则徐奉旨到天山南麓去考察民情。
马队翻过干沟后, 山下是一片鱼色的候野。这不是文壁,也不是沙误,而定介了戈壁和沙漠之间的一种地貌。戈壁上有土,上面覆盖着一层碎石。沙漠是已经完全风化了的戈壁,地表上是无穷无尽的沙子和沙丘。而天山南麓则是一片粗大的砂石覆盖着的土地。再经若干年,这些砂石才会风化成细沙,那就是沙漠了。
这里已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了,地势平坦,无遮无挡,无边无垠。大地上没有一丝生物的气息,只有劲吹的荒漠之风打着尖利的哨声从身边吹过。
任何一个到过塞外南疆的人,一从天山上下来,极目远眺着这浩浩乎平沙无垠的荒漠时,都不禁兴尽悲来。林则徐也是这样。当他面对着这片毫无任何生物气息,连戈壁上经常有的骆驼刺也不生长的大荒漠时,真怀疑自己已到了天地的尽头,因此也更加怀念起病在西安的夫人,不禁吟诵起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诗来: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未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林则徐很喜欢岑参的诗。岑参是唐朝进士,天宝年间,长期担任安西节度使封帝清的幕僚,在新疆生活多年,足迹遍布天山南北,写了不少边塞诗歌。这些边塞诗歌洋溢着浓浓的爱国主义气息,显示着男子汉不畏艰苦、立功边塞的豪壮之情。
林则徐喜欢吟诵岑参的诗,但他这个生长在南方的人却难以理解岑参对荒漠的描写。荒漠是壮美的,这是一种寂寞和凄凉的美,是英雄的豪壮情怀给予了荒漠以壮阔的美。但是荒漠真是那样“平沙万里绝人烟”,以致于连个宿处也找不到吗?现在到了天山南麓一看,果然如此。昏黄的大漠上,只有自己的这一行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