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淮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一本正经的跟那妇人说着话：“这几日我会让厨娘为你丈夫准备补血的食材，以及用最好的药品，需要五两银子左右，能接受吗？”

妇人一听五两银子就能够救丈夫一条命，自然是连连点头，秦淮这里收价真的很低了，在别的大夫那里，五两银子都不够诊金费用的，更何况还是秦淮“亲自照顾”，还有各种食材和药材。

“只要能救活我相公，多少银子都可以！”

这里的人都比较穷，五两银子，几乎是一家人两三个月吃穿用度的费用，不过跟人命比起来，这真的不算什么。

秦淮点点头，又看向楚洵：“相公，我们把他带回医馆吧。”

楚洵站到原地不想动，她要亲自照顾别的男人，还要让他亲自把这男人扛回去，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他在自己给自己头上加绿。

“相公？”

秦淮有些不解，又喊了一声，楚洵平时挺好说话，她说的话几乎都不会反驳，可如今却满脸不情愿，这是怎么了？

“嗯。”

最终还是敌不过秦淮那不染纤尘的眼神，好吧，她只是想救这个人的性命，是他想太多了。

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这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人扛起来，带回医馆。

“秦大夫，需要几天我丈夫才能够恢复？”

临走的时候，妇人追上去询问，脸上写满迫切，这大夫把病人带回自己医馆亲自照顾，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三天足矣。”

本以为需要很长时间，没想到只需要三天，妇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这才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医馆的时候，发现赵嫂子母子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们母子俩自从来到医馆之后，每天都来的很早，帮着楚洵卖完牛奶和鸡蛋之后，就去买菜做饭，反正做事很自觉，从来不需要秦淮多说一句。

本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是还没有起床，谁知道却是从外面回来，还带着一个昏迷的男子。

“秦大夫，这是怎的了？”

“他被蛇咬了，会在医馆住几天，过会儿去买菜的时候单独买一些胡萝卜、猪肝和黑木耳等补血的食材回来，这几天他的饭菜也劳烦嫂子负责一下。”

秦淮简单的做了解释，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刚才走的比较急，忘了把包子和馒头收进空间里，此时才刚一开门，两个大家伙就瞬间扑了出来。

“啊！”

赵嫂子和小志瞬间吓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身子躲在楚洵身后，秦淮紧张的往周围看了看，好在现在天色尚早，路上还没什么人，在两个大家伙头上拍了拍，给了楚洵一个眼神让他体会，然后带着它们去了后院。

楚洵：“……”

他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昏迷的人，还要顾及瑟瑟发抖的小志母子俩，这女人当他是万能的吗？

“进来吧。”

楚洵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着小志母子说了一声，然后扛着那男子进了医馆。

“娘，有……有……有老虎！”

小志缩在赵嫂子怀里，说话都颤抖，他刚刚都看到了，那俩老虎比他还高，那嘴巴一口就能把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赵嫂子也是吓得浑身冒冷汗，他们在医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发现有这两个家伙的存在呢？

而且，看刚刚它们扑向秦淮的那个样子，就好像是家里养的小狗，等到主人回家一样，明显已经饲养它们很长一段时间。

养虎为宠，这秦大夫真不是一般女子！

“不咬人。”

楚洵已经把身上的男子放下来躺好，转过身发现母子俩还在外面站着，忍不住又解释了一句。

而这时候，秦淮也把闯了祸的两个大家伙关进了他们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赵嫂子和小志依旧在门口畏畏缩缩的，有些心虚的亲自上前把人拉进来。

“已经被我关起来了，没事的。”

因为实在担心小志和赵嫂子会像那些村民一样讨厌包子和馒头，并想要杀之灭之，所以，为了给他们一个好印象，秦淮笑得格外热情，对待小志母子就好像自家熊孩子闯了祸，被人家找上门来的那种样子，殷勤得不像话。

“秦姐姐，医馆里为何会有老虎？那两只老虎为什么不咬人？”

平定下心神之后，小志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是眼睁睁看着秦淮像带小狗一样，招呼着那两个大家伙回了后院的。

“它们是我养大的，自然不会咬人。放心吧，它们也不会伤害你们的，而且平时我都会把它们锁在我自己房间里，只等你们回去了之后才把它们放出来，今早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忘了把它们关起来，所以才会吓到你们。”

秦淮解释的很仔细，就生怕他们不理解，然后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不曾想，她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小志眼里那崇拜的目光。

“哇，秦姐姐你好厉害，居然敢养老虎玩，好威风呀！”

小志一边说还一边鼓掌，那迫切的小模样，恨不得立刻就去后院看看那两个大家伙。

秦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

于是，她又看向赵嫂子，赵嫂子是个明白人，一直以来秦淮帮了他们很多忙，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又给了他们这样的生活，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她养两只虎当宠物呢？

虽然那两个大家伙看起来确实瘆人，但平时秦淮都是关在屋子里的，总不至于跑出来伤害人，这么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大夫放心吧，我和小志都不会乱说的。”

秦淮这才放下心来，向赵嫂子道了谢，这才进内室，把门反锁，带着男子到了医学空间里，开始给他输血。

买牛奶和鸡蛋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为了维护秩序，秦淮一直让他们排队购买，这么长时间下来，倒也井然有序。

在排队的时候，几人忍不住说起了男子被蛇咬的事情。

“那毒蛇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孙大兄弟被咬了之后就立刻晕倒了，身体皮肤都紫了，我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那之后呢？”

“我把他送回家后，就回自己家报平安去了，听他媳妇儿说是找了秦大夫去看，毒已经解了，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还在医馆里躺着呢。这么厉害的毒，要是没有秦大夫，孙大兄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命，秦大夫这医术真是不得了啊！”

“是啊，果然人不可貌相，现在我都不去别家医馆了，身体不舒服就来安和堂！”

……

其他人一一附和着，楚洵听到这些话，表面虽然没有什么波动，但轮到刚刚说话的那几个人的时候，他很给力的给了人家一大碗。

“诶？楚老板，今天的量太多了吧！”

他“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几人惊讶得不行，舀这么满，都快要溢出来了，他们也不好端走……

可看着他这张波澜不惊的脸，想让他少舀一点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干脆直接喝上一口，这才小心翼翼的端回家。

没过多久，李大夫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跟屁虫——秦忠。

秦淮给男子输完血，出来就看到秦忠坐在门口，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昨天都把话说的这么绝了，今天竟然还来，这脸皮是秦张氏遗传的没错了。

“姐……”

见到她出来，秦忠立刻迎上来，有些局促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紧张得双手都无处安放。

昨天本来是下了决心，一定不来的，可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家，又想起昨天吃的那些大鱼大肉，瞬间觉得面子什么的，都不算什么。

“该说的我昨天都说了，今天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再给你饭吃，你随意。”

秦淮没心思跟他扯，那妇人把秦淮帮她丈夫解毒的事情说了出去，这会儿正传的沸沸扬扬，有病的赶来看病，没病的都要来检查一下，医馆一时间挤得水泄不通。

秦忠站在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昨天是听到了秦淮的安排，他抢着去做的，可今天却什么安排都没有，一时间慌乱不已。

尤其秦淮也摆明了态度，他就算为她做事情，也不可能蹭到一口饭吃，秦忠从来没觉得，秦张氏对自己这么重要过。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医馆，一个人在集市上游荡，他是从村子里走路来镇上的，二十多里路，肚子都有些饿了，可今天的饭还没有着落。

“小伙子，让一让。”

他就这么站在路中间，正好挡了一个老伯的去路，老伯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着，可肩上却挑着一大摞干柴，看起来十分艰难。

秦忠往旁边让了让，问道：“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砍这么多柴做甚？”

老伯一脸沧桑的叹了口气：“人是老了，可还是要吃饭啊，我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老伴又生了病，我要是不上山砍柴来卖，我和老伴岂不得饿死？”

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挑着那一大摞干柴离开。

秦忠站在原地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像这一把年纪的人都有办法自力更生，他这么年轻，又未尝不可？

他追上去，向老伯借了砍刀，斗志昂扬的去山上砍柴。

除了昨天帮楚洵跑了那几趟，这算是他这十多年来第一次做苦力活，没砍两下，手心就冒起了几个水泡，火辣辣的疼，他几度想要放弃，可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叫，忍着疼，把水泡挑破，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把手裹上，又继续砍。

然而，等他终于砍了一摞柴背到集市上的时候，早集已经散了，根本没人买他的柴。

人生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看着地上那一摞柴，仿佛集体在咧着嘴嘲笑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把这一摞柴全都背到河里扔了。

想起还要去还老伯砍刀，不得已扛着这一摞柴，去了老伯家。

此时已是中午，他去到的时候，老伯家里正在吃饭，两个老人坐在桌子旁，桌上只有几个白面馒头和两碗水，要是平时，他说不定还瞧不上，可此时却看着那几个白面馒头咽了好几次口水。

老伯也算是过来人，知道这个时候已经卖不出柴火，便拿了两个馒头递给他：“吃吧。”

拿着馒头的手有些颤抖，秦忠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就这么一个陌生人，先是肯借他砍刀，现在又肯给他馒头吃，而他的亲姐姐却宁愿让他流落街头，也不收留他，这到底算什么？

他或许已经忘记，之前秦淮每天往他们家里送吃的和用的，那个时候，他跟秦张氏都觉得秦淮往家里送东西是天经地义，从来不会像如今这般感恩。

可这老伯仅仅是借了他一把砍刀，给了他两个馒头，在他心里就已经超过了秦淮的地位，想来还真是讽刺。

不过，秦忠也还是没有白拿老伯的馒头，他把那一摞柴都送给了老头，等于用柴换了两个馒头，也算是取之有道。

秦淮忙完的时候，发现秦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四处看了看，确定他已经离开，这才上赵嫂子端饭菜上来。

“秦大夫，今日人多，如果秦忠在医馆里帮忙的话，你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李大夫心知自己不该说这种话，可吃饭的时候，他总觉得秦淮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应该是在想秦忠的事情，这才冒昧的开了口。

“我的医馆不是善堂，不是什么人来我都要接纳的，更何况他有自己的人生，我也不能让他依靠一辈子。”

秦淮冷冷的回了一句，继续吃自己的饭，李大夫顿时哑口无言，是他猜错了她的心思。

女人心，海底针，或许他就不该妄自揣测她的心思，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尴尬。

秦忠现在确实可怜，可这并不能成为秦淮心软的理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这里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收李大夫是因为他懂一点医术，抓药的时候速度快一点，偶尔还能做跑堂，收赵嫂子和小志，是他们真的忙不过来做饭，想要收一个厨娘，至于小志，可以好好培养，做一个小药童，以后可以帮她分担一些事情。

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的大发慈悲，她的心还没那么好。

李大夫不再说话，小志母子俩胆子小，本来话也不多，楚洵就更不用说了，一顿饭吃的格外沉闷。

那男子醒了以后，由赵嫂子照顾着吃了些东西，秦淮给他熬了药喝下去，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秦大夫，麻黄、白芷以及葛根都没有了，还有库存吗？”

李大夫正抓着药，发现药没了，就朝着秦淮喊了一声。

平常秦淮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把缺少了药补一下，今天早上出去的急，就没来得及补。

“有的，我这就去拿。”

秦淮正在给一个病人看着病，听到李大夫的话，没多想就要起身，李大夫见她在忙，随口说了一句：“不要麻烦你，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取就行。”

李大夫说着就要往后院走，秦淮瞬间警钟大作，她的存货都在医学空间里，去后院只是做个掩饰，要是让李大夫去拿的话，那可不就暴露了？

“不用了，药材一直都是我在打理，我去吧。”

说着，急匆匆的去了后院，小志母子俩对视一眼，偷偷的笑了，他们还以为秦淮这么着急，是担心两只老虎吓到李大夫。

一想到他们比李大夫多知道一个秘密，就忍不住有些高兴。

下午的时候，病人就走的差不多了，李大夫问出了一直以来心里的疑惑：“秦大夫，像你这种质量好价格又便宜的药是在哪里买的？”

说实话，从他来到医馆之后从来没见过他们夫妻俩去进过货，那些装药材的柜子就算头一天用空了，第二天一早他来的时候已经装得满当当的，想过他们肯定是有存货，但却一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进的货。

这个年头，药材是一等一的昂贵，他们却能够买到这么便宜的，简直不可思议。

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被李大夫这么问还有些蒙圈，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种的吧？主要她和楚洵都没有田地，这个谎肯定是扯不出来的。

“去阳城买奶牛的时候遇到个药农，找他买的。”

就在秦淮纠结不已的时候，楚洵已经帮 她做了回答，虽然两人并没有真正去过阳城，但当初牵了奶牛回去，就是打着去了阳城的名头，如今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番，也没有人怀疑。

“原来是遇到了药农，难怪如此便宜，不得不说，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好。”

李大夫语气里都是止不住的羡慕，他是一路见证了这两口子运气的人，仿佛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让他们给遇到了，都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一点，别人是怎么都羡慕不来的。

秦淮激动地看着楚洵，心里忍不住为他竖起大拇指，要是现在没人的话，她真的很想竖着大拇指在他脸上使劲点赞，老公的脑袋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亏得有楚洵反映够快，否则就要露馅了。

三天后，男子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的妻子如约送来五两银子，对秦淮是千恩万谢，要不是有李大夫拉着，只怕就给秦淮跪下了。

在这个年代，丈夫就是妻子的天，是一个家的顶梁柱，要是这男子真的因为中毒去世，那只妇人和她孩子的下场就跟赵嫂子和小志一样。

而这一天，也是秦张氏出狱的日子，五天没有见到太阳，在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还被光线刺的睁不开眼睛，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秦忠会在外面等着她。

“忠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到儿子，秦张氏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可是当她走到秦忠面前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才几天就瘦了不少，人也晒黑了许多。

低头看见那一双几乎已经快溃烂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秦忠十多年来没干过什么苦力活，双手自然是格外白嫩，可这三天他一直砍柴挣钱买馒头吃，手上长了水泡就挑破了继续砍，这般周而复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双手也就溃烂的不成样子了。

“秦淮那个小贱人是不是没有给你送吃的？”

看到儿子受了这么多苦，秦张氏第一个想法，就是怪到秦淮身上，她记得自己嘱咐过那捕快，让他去通知秦淮给秦忠送吃的，捕快做事自然是不会有差错，而唯一会出差错的也就只有秦淮了。

秦忠摇摇头，别说是给他送吃的了，他就算是在她医馆里帮忙，想要换一口饭吃，都难比登天。

“这个小贱人，还真是个白眼狼，老娘养她这么大，她就是这么回报老娘的！”

秦张氏气得不轻，拉着秦忠就要去找秦淮的麻烦，却被秦忠一把拽住：“娘，算了吧，她现在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几天，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人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的下去了，也并不觉得离了秦淮，他们就活不下去。

秦淮如今能过得这么风光，他将来也可以。

“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叫招惹？她是我女儿，是你姐姐，养着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那个小贱人把我送进牢房也就罢了，竟然连口吃的都不给你，还真当老娘拿她没办法了！”

秦张氏显然是不赞同秦忠的说法，既然可以整天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钱花，要何必去操劳，辛苦自己？

当初跟秦淮断绝关系是迫不得已，又是中了她的圈套，如今反应过来才知道后悔，秦淮是她的摇钱树，这个关系绝不能断了，她一定要想办法跟秦淮重新恢复母女关系。

秦忠拗不过她，不再与她争辩，可当她要去找秦淮麻烦的时候，二话不说把人扛起来就往家里走，那个医馆，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忠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找那个小贱人报仇！”

被关了五天，秦张氏一点都没有反省，心中的怨气反而越来越大，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她早就恨不得把秦淮整个人都给撕碎了。

“娘，放心吧，以后我会养着你。”

说完这一句，不管秦张氏再怎么嚷嚷，他都没有在答话，他是男人，他爹常年不在家，这个家的担子就得由他挑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