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互联网比洗脑机器更可怕——反思1.6事件如何被重构
美国华人杂谈
2025-01-08 16:38:09
请使用网站Justicepatch.org查看完整文章及更多内容,为防失联,请通过邮件订阅网站,或关注我们的电报频道:https://t.me/piyaoba试着回忆一下你在 2021 年 1 月 6 日的感受。回想一下在国会大厦院内搭建的催泪瓦斯以及防暴盾牌与投掷旗杆碰撞的声音。如果你重新观看视频录像,你可能会记得穿着奥斯威辛集中营运动衫的男子在闯入者中闲逛,或者记得邦联旗帜在国会大厦圆形大厅飘扬的画面。那天发生的事件被记录得如此之多,如此牢牢地印在了我们最近的政治历史中,以至于我们很难再去回想当时许多人所感受到的震惊和愤怒。但这一切都真实发生了:真的有人群砸碎窗户,冲向国会警察,爬上美国最著名的国家纪念碑之一的大理石建筑,试图推翻 2020 年大选的结果。同样难以忘怀的是,至少有那么一瞬间,理智似乎可以占上风,所有人似乎可以达成共识,共同反对川普,因为他毫无根据地声称选民舞弊,煽动了这场对国会的攻击。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是川普的长期盟友,但是,当晚他在投票认证拜登(Joe Biden)总统的胜利时明确表示:“我只能说,一切到此为止,我受够了”。《纽约邮报》通常是一份亲川普的报纸,它将暴徒描述为 “在华盛顿发狂的右派”。脸书(Facebook)和推特(Twitter)等科技平台暂时中止了川普的账户服务,这些平台在川普担任总统期间通常允许他发布任何他想发布的内容。脸书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当时写道:“我们认为,允许川普总统在此期间继续使用我们的服务风险实在太大了。”然而,这种一致不会持久。当年的1 月 7 日,《大西洋月刊》的大卫·格雷厄姆(David A. Graham)提出了一个警告,事实证明这个警告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写道:“记住昨天在美国国会大厦发生的未遂政变是什么样的。因为,很快就会有人可能会试图让你相信,该事件完全不是它所看起来的样子”。在骚乱者离开大楼之前,网上就开始建立一个所谓证据的世界——一个谎言和密集阴谋论集中的网络已经开始发布信息,以证明袭击的正当性,并改写当天发生的真实情况。到了春天,立法者们的说法开始发生变化。用佐治亚州共和党众议员安德鲁·克莱德(Andrew Clyde)的话说,暴力叛乱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游客参观”。许多共和党人对 1 月 6 日的叙事变化感到震惊。这也是互联网如何扭曲了我们的政治现实的有力例证。近年来,这种现象被归咎于 “虚假信息(misinformation) ”危机。但这一说法并不足以描述真实发生的情况。回想最初的“假新闻”恐慌,是围绕着 2016 年大选及其后果开始的,当时的假新闻包括诸如“揭露希拉里·克林顿隐瞒真相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被发现死亡”之类的经典文章。学者和专家们就这些文章的效果以及它们是否会导致“信仰改变”展开了无休止的辩论。是否有人真的被这些故事说服,从而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或投票行为?或者,它们只是喂养无脑“党徒”的信息垃圾?看你怎么看了。但还有另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这是我们在过去十年中通过各自的专业工作逐渐认识到的。我们中的一位,迈克,作为一名科学家和信息素养专家,一直在研究我们破碎的信息环境所造成的影响;而另一位,查理,则是一名记者,对社交网络进行了广泛的写作和报道。最近,我们的独立工作围绕着一个特定的共同观点展开:虚假信息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它能改变人们的思想,而是因为它能让人们在越来越多的相反证据面前依然坚持自己的信念。互联网的功能与其说是一个洗脑引擎,不如说是一个辩解机器。只需滚动页面或点击鼠标,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理由和证据,而现代媒体注意力经济的激励机制——受众对某个言论的回应越多,意味着该言论的参与度和影响力就越大——意味着人们总是乐于提供各种理由和证据,只要有人愿意寻找和相信。这种态势迎合了人类“觅证”的自然倾向,即寻找支持自己信念或削弱反对信念论据的信息。历史上,寻找这类信息并非总是那么容易,寻找证据可能意味着深入研究一个主题,检验论点,或依靠真正的专业知识。这是我们大多数政治、文化和争论的基础。然而, 尽管当前的互联网是一个成熟的信息生态系统,拥有广泛的访问渠道和便捷的自助出版功能,它却并不能帮助人们严谨的寻找证据,相反,它提供了寻找证据和理由的新的便捷的方式:谁都可以用任何未经深入研究和没有任何专业知识支撑的方式发布大量虚假信息为你相信的任何东西辩解。1 月 6 日,当暴徒们冲进国会大厦时,辩解机器也随之运转起来,实时为需要的人提供“拒绝承认现实服务”(denial-as-a-service)。“QAnon巫师”杰克·安杰利(Jake Angeli)是早期的焦点人物。在叛乱发生的过程中,右翼账户发布消息称,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停止窃取”者,因为安杰利看起来不像。牧师马克·伯恩斯(Mark Burns)在一条推文中写道:“这不是川普的支持者......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Antifa 袭击。”这条推文显示了安杰利在参议院的情形,随后被埃里克·川普点赞。其他“证据”也接踵而至。人们分享了一张安杰利参加 “黑人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抗议活动的照片,并顺手剪掉了他手中的 QAnon 标志。人们猜测他是一名演员;还有人将他身上的纹身解释为他是精英恋童癖团伙的一员,因此在他们的逻辑中,他是一名民主党人。用安杰利来证明这些人不是 MAGA 只是众多此类争论中的一个。几个小时内,MAGA 的影响者们就猜测一名抗议者的纹身是锤子和镰刀,证明他是左派煽动者。在电视上,福克斯新闻的一位主持人认为,川普的支持者不戴深色头盔,也不使用黑色背包,因此暴徒不可能是川普主义者。很快,一种说法出现了:这次袭击是一次伪装,媒体也参与其中。阴谋论者指出,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的实时博客似乎在暴乱发生前就宣布了暴乱的时间戳,以此证明这一切都是“深层政府”事先策划好的,但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篇报道和许多报道一样,在保留原帖时间戳的同时,全天都在更新并重新加标题。在 MAGA 的世界里,国会警察英勇地将暴徒带离参议院大门的著名镜头是川普支持者被警察哄骗进入国会大厦的“证据”。同样,警察被骚乱者压倒并允许他们越过路障的画面也进一步证明了叛乱是伪造的。他们认为,真正的组织者是深层政府,并得到了极左组织的唆使。一时间,急于收集证据和理由来验证自己的观点的右翼人士产生了令人困惑的双重说法。一种说法是,骚乱是和平的,国会大厦里的川普支持者几乎都是游客。另一种说法则强调暴力,认为极左的反法西斯者造成了破坏。最终,这两种对立的说法汇集成了一种更完整的说法:和平的川普支持者被暴力的极左组织“安提法”(Antifa)成员诱骗进了国会大厦,而为深层政府工作的执法部门煽动者则教唆了他们。这些“坏”信息或虚假信息的作用并不是说服非川普支持者对叛乱有不同的看法。相反,它是为了消除这场未遂政变的观众可能经历的任何认知失调,并强化 MAGA 忠实拥护者已经持有的信念。这就是 1 月 6 日留下的惊人遗产。随着辩解机器的轰鸣,这场骚乱成了激进左翼令人震惊的暴力或“深层政府”对川普永无止境的讨伐的更多证据。到 1 月 7 日,谷歌上对“安提法”和 BLM(在事件中并未发挥作用)的搜索量超过了对骄傲男孩(Proud Boys,在事件中发挥作用)的搜索量。在未遂政变发生后的数月和数年里,互联网这个辩解机器努力让数百万美国人不想面对现实的人,完全不必面对当时的现实:截止《华盛顿邮报》2023 年 12 月的民意调查发现,25% 的受访者认为联邦调查局特工组织并怂恿了对国会大厦的袭击是“肯定”或“可能”属实的。26%的人不确定。阴谋论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人类现象,1 月 6 日只是美国历史上众多陷入阴谋论的偏执和迷乱的关键时刻之一。但是,这次叛乱(人们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大量关于实时发生的事件的证据)与约翰·肯尼迪遇刺事件(当时还没有互联网,人们在相对较少的信息基础上对事件进行猜测)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不同。或者考虑一下 9/11 袭击事件: 一些人当时确实接受了类似于 1 月 6 日虚假行动叙事的阴谋论。但是,这些阴谋论的流行并非得益于社交媒体的高速传播,而是在早期在线流媒体网站、留言板、电子邮件和torrenting以较慢传播速度;也没有集中的信息源供人们迅速创建和提取自己想要看到的叙事。(也就是说,今天的互联网成千上万倍加速了阴谋论的传播与形成速度,它改变现实的速度和效率大大提高了。)换句话说,互联网辩解机器让消除人们认知失调的过程变得更加高效。与过去相比,我们目前这个支离破碎的互联网媒体生态系统运转得更快、摩擦更少,为消费者提供的按需提供证据和理由甚至比最疯狂的有线电视新闻广播都更有效。花点时间在社交媒体上,就不难发现人们对这类内容的需求。灾难性新闻事件发生后的最初几个小时曾经是进行叙事和意义建构的关键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是幕后黑手?规模有多大?现在,每一个事件都会立即成为新闻制造的素材。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后,党派人士争先恐后地寻找证据,以证明凶手是 MAGA、激进左派或心怀不满的变性青年。上周,在新奥尔良波旁街(Bourbon Street)发生一起大规模枪击案,凶手驾车撞向平民,数小时后,川普开始散布谎言,猜测嫌疑人是移民(后来有消息称司机是美国公民和退伍军人)。这场悲剧及其紧随其后的混乱成了攻击民主党人边境问题的契机。这种条件反射导致了文化和政治的腐坏。在这种文化中,每一个事件——每一个人类的成功或悲剧——都只不过是为了某项政治得分,这是一种虚无主义的文化。在这种文化中,你永远不必改变你的观点,甚至不必面对令人不安的信息。新闻周期更短,世界上最大的新闻——比如去年夏天川普在宾夕法尼亚州险遭暗杀——在公众意识中曾经多么醒目,多么重要,结果却迅速销声匿迹,被人们遗忘。辩解机器在我们的信息环境中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更多的新闻、更多的证据不断涌现,为这台机器提供了动力。互联网辩解机器在我们的信息环境中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机器的动力来自于不断传来的更多新闻、更多证据。没有必要对过去重新组织、重新评估。导致结果就是一种停滞感,一种被困在永恒的现在时态中的感觉。这种停滞现在成为了 1 月 6 日的“遗产”。一旦共和党人改写了自己对该起叛乱的理解(往好里说这是一起没有发生的事件,往坏里说这是“深层政府”干预的一个例子和证据),他们就把所有问责的尝试都斥之为“川普错乱综合症”。参议院共和党人阻止了两党在 1 月 6 日成立委员会的最初尝试;时任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称这是一项“纯粹的政治活动”,不会“发现关键的新事实或促进疗愈”。在国会就未遂政变举行听证会期间,福克斯新闻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听证过程。现任当选总统川普正在推动联邦调查局调查前众议员利兹·切尼参与该委员会的情况。在一份详细报告中公布的调查结果立即遭到共和党人的诋毁,称其不诚实、有政治动机,是猎巫行动的一部分。按照共和党人玩世不恭的逻辑,1 月 6 日的事件被夸大了,但也已成为历史。只有歇斯底里的民主党人,执着于扳倒川普,才无法向前看。民主党人——以及委员会中的两名共和党人——要求对1月6日的事件负责,这是正确的,但事实证明,在一个不断停留在现在和新事物的信息环境中,要做到这一点极其困难。川普和“MAGA”媒体们综合体利用这次叛乱将民主党描绘成一个沉迷于过去,喋喋不休地骂人或谈论民主的政党。委员会的工作是一种精确而有条不紊的案例调查,这与带着狂热的情绪,直接给你理由和证据的互联网辩解引擎的工作方式截然相反。在一个反体制的时代,国会收集真相的过程在一些人看来是学术性的、缓慢的,甚至是精英式的。悲哀的是,许多人根本不关注这一过程。与此同时,右翼生态系统驳斥委员会的工作可能更有即兴性,更能带来现在发生的真实感觉,并最终让其追随者信服。当民主党选择将 2024 年大选与川普、他对法治的威胁以及拜登总统曾说过的“为这个国家的灵魂而战”联系起来时,民主党的假设是,1 月 6 日震撼的画面在近四年后仍能与美国民众保持共鸣。然而,这一假设却是错误的。面对可能动摇其世界观的信息,人们现在可以轻易在互联网上搜索到确凿证据、来龙去脉明确的阴谋论信息或视频。他们可以要求人工智能和他们最喜欢的“网红”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的观点是对的,他们可以建立量身定制的信息源,仅看算法为他们提供的想要的东西,而这些需求是很容易满足的——因为现在的互联网上永远有铺天盖地的数据与信息。毕竟,互联网辩解机器发出的理直气壮的嗡嗡声令人舒适,它让世界看起来不那么不可预测,更加可知,让现实更加与你的认识相符。在嘈杂的声音下,你永远都可以听到“你一直都是对的”这句让你倍感亲切与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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