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女主本是奉师傅之命,护送男主回京城,在这一路上她也是尽心尽力,甚至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在一日日的相处中,男主对女主越来越上心!
【文章片段】
车行愈远,李绪看着手中捏着的万民书,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在他扶起张岭的那一瞬间,他借着身位,在身后禁军统领冯炽的眼皮下拿到了这封万民书塞进了怀中。
虽然一直在准备,但直到归京的这天才签完,由张岭盖完官印交给他。
这是平关送给他的礼物,是百姓对他的信任,也是他想还给平关的海晏河清。
李绪将万民书收拢,从马车上的小柜中取了一块牛皮纸封好,然后抬手叩了叩桌子,苍流即刻驾马迎上:“主子。”
“去请沈小娘子。”
“是。”
马车外传来雁随清灵的声音:“殿下,您找我?”
“请沈小娘子一叙。”李绪开口唤道。
雁随跳上马车,将缰绳交给苍流,掀门进来:“您没看见那个禁军头头的脸——应该是禁军头头,他脸都黑了。”
“上京贵女虽学骑射,但只学皮毛,他或许有些自愧不如,自觉得骑御没你好。”
雁随眨了眨眼:“您可真促狭,我瞅着他大约是没见过,这般大胆往王爷马车里钻的小娘子。”
这话便是玩笑了。大祁民风开放,未婚的小娘子与小郎君把臂同游也无大碍,对程朱理学之流则是极为唾弃。
“说起来,你的剑呢?”李绪发现雁随今日没佩残星。
雁随指了指头顶:“今早出门时我就将残星放在了您的马车上。”
李绪抬起头,发现残星正贴在马车横梁上,雁随接着说道:“平关人多佩刀剑马鞭,但见过兵器多的人定知道残星不寻常,我想着低调些。”
李绪点点头:“你思虑比我周全。”
他看着手侧的匕首,突然想起雁随的簪子:“你的簪子,老张有帮你打好吗?”
雁随正直起上半身取下残星,她回答道:“我已请张大人,锻造完成后帮我送给师父。”
“张大人?”李绪抬眼看到面前雁随柔软的腰身,偏头移开了目光。
“您也别和我装傻了,张大人同我师父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雁随取了剑,再坐下说道,“他们之间的旧事我就不掺和了,但是我走后师父在临山也需要人照应,我替张大人搭个台阶,他愿意下就下吧。”
李绪明白,那根簪子不仅是雁随送给叶岚的礼物,也是她送给张岭的礼物。
他将匕首挂在腰间蹀躞带上,说道:“沈小娘子的陨铁当真是物尽其用。”
雁随颇有些得意:“剩的那点边角料我还磨了几根针,你看匕首柄上是不是有个小机关,是我之前做的直接套上去了。你同我这样按一下,针就会弹出来,我还接了天蛛丝,还能收回来。”
雁随左手拉过李绪的手,右手在他的掌心轻轻转了一下,雁随的手心干燥柔软,指腹上有些薄茧,李绪却感觉到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微微发愣。
“在车上可别试,等下弹出去我可不能保证车身会不会裂开。”雁随收回手,而李绪仍愣着摊开手。
“殿下?殿下?”雁随唤他。
李绪收回手回了神,他看到雁随疑惑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没什么,突然又想到一些事。”
他拿起一直放在他面前的牛皮纸包裹的万民书,交给雁随:“沈小娘子,这个万民书劳烦你帮忙收着。”
雁随不解,李绪解释道:“事关平关二十三城。”
雁随瞪大了双眼,随即明白了过来,她从李绪手中接过万民书,郑重地承诺道:“请襄王殿下放心。”
李绪哑然失笑:“我信你。”
他又从身侧取了件披风,递给雁随:“睡会吧,你从卯初就出门了,定是没休息好。”
雁随也不扭捏,接过道了声谢,便披上披风合眼休息。
天色擦黑时,雁随在悠悠的马蹄声中转醒。雁随揉了揉迷糊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正了。”一灯如豆,李绪捧着书,信手翻过一页,“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了,等大伙休息的时候再说吧。”雁随将披风叠好,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附近是不是有座寺庙?”
“正是,大约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北山寺。”李绪收起书,看向雁随,“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叶姨很少出平关。”
雁随眨了眨眼:“师父经常闭关。”
李绪倒是忘了,雁随连晋城都去的,遑论距离平关不过百里的北山寺。
他从小柜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雁随:“寺中不用荤腥,这是肉干,你先拿着。”
雁随接过,打开闻了闻:“本来不饿的,闻着这味道反倒是饿了。”
她就着油纸将肉干掰开,将其中一半递给李绪:“喏。”
李绪犹豫着,雁随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别说您吃了,这一窝丝和五香糕可一点没动。”雁随指指桌上放置许久的点心,接着道:“我知晓您心中有记挂,但还是先吃点吧。”
肉干是难嚼的骆驼肉,雁随和李绪就着两大碗冷茶才咽下。
雁随示意李绪再拿两包肉干,凑近小声说道:“我等下塞给苍流,上京来的禁军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雁随轻柔的呼吸吹在了李绪的耳边,李绪蓦地一愣。当他反应过来时,略带僵硬的点了点头,雁随已经掀起帘子。
“嘘。”雁随嘘了一声,示意苍流不要说话。
随后她转过头,将右手伸出,李绪从柜子里拿了两包油纸袋,递到雁随手中。两个人的手轻飘飘地擦过,李绪收回手,面上不动八方。
雁随则是眼疾手快地将油纸袋扔到苍流怀中,边大声说道:“殿下有些累了,还有多久到驿站。”
苍流回道:“回小娘子,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北山寺了。”
“不去驿站吗?”
“有的,都是些小驿站。”
马车内的李绪开口:“苍平,去请冯将军。”
驾马在一旁的苍平回道:“是。”
雁随见状,冲苍流眨了眨眼,缩回马车里。
苍平往后头请来了冯炽,冯炽并未下马,而是在马上行了个拱手礼,问道:“襄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前面快到了北山寺,本王的母妃曾托住持供了一盏长明灯,本王想去上柱香。冯将军,今夜不若在北山寺歇息一晚。”虽是询问语气,但李绪多年上位者的身份,话中仍是带着不容辩驳。
冯炽面露难色,按理来说应当是寻个驿站歇息。
旁边的苍平开口:“冯将军,北山寺是平关境内最大的寺庙。”
冯炽听懂了苍平的暗示,他同刘安一同来时,平关百里内无大驿站,可怜他带的二百禁军兄弟,许多只能扎帐篷勉强睡觉。
冯炽当即反应过来,恭维道:“殿下一片孝心。”
随后驾马向前,高声说:“大伙打起精神,前面北山寺休息!”
行路许久,禁军内许多人已经有些疲乏,听冯炽此言,不由得清醒起来。
百余人的车马加快了步伐。
马车内,雁随则是将残星剑裹在李绪的披风中,开口问道:“平关军不护送殿下一程吗?”
李绪轻轻摇了摇头:“平关军非召不得南下。”
“殿下这次回京只有苍平和苍流跟着吗?”
“青河在前面领路,你来时许是没看到他。”李绪伸手将雁随没裹住残星一角掖好,“青野处理平关事宜,他得十天后才能启程。”
说话间,有人轻叩窗户,李绪推开窗户,苍平已经下马,拱手说道:“主子,已经到北山寺了。”
北山寺虽说是平关百里内最大的寺庙,实则比起上京的慈恩寺算不得排面。
北山寺的住持乃怀海方丈,李绪多年前同崔太妃供奉长明灯时,曾见过一面。如今,他正带着北山寺僧人在寺门口候着。
李绪下了马车,雁随将披风披在他身上,又转身从车厢内拿了裹着残星的披风。
李绪系紧了披风,朝着怀海的方向走去。
“怀海大师。”李绪立掌同怀海行礼。
“阿弥陀佛。”怀海回礼,“数十年未见,殿下可好?”
“多谢大师关怀,某一切如旧,不知家慈供奉的长明灯在何处?”
“请殿下随老衲来。”
怀海领着李绪进了寺中偏殿,剩下一行人面面相觑。
雁随反应过来,拉了个小和尚问道:“这位小沙弥,请问借宿去哪?”
小和尚个子不高,看着才十来岁,双手合十有些腼腆地答道:“青河施主同住持说了,请您随我来。”
一行人随着小沙弥进了偏院。
***
偏殿内,李绪闭上眼,双手合十,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阿弥陀佛,世间万象,均有命理。”一旁的怀海方丈开口道。
李绪放下手,淡然开口:“大师,我从不信命。”
“殿下,命理二字,非命非理。”
李绪并未反驳,而是向怀海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偏殿。
在他身后,怀海轻轻念了句:“阿弥陀佛。”
***
偏院屋内,雁随点了盏灯,在桌边坐下。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李绪的声音:“是我。”
雁随起身,将门拉开了一点缝隙:“殿下。”
“北山寺的素斋做的不错,尤其是百合面,尝尝看。”李绪抬了抬手上的食盒。
雁随伸手接过食盒,见李绪未动,试探着开口:“殿下?”
李绪缓缓张嘴,雁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李绪声音竟略带一丝幽怨:“我也没吃。”
雁随的脸上带着迷惑,她侧过身拉开门:“那,您进来?”
李绪顺势进了雁随房内,又接过雁随手上的食盒,打开来摆在桌上。
李绪给雁随递了双筷子,自己则是夹了一块笋给雁随:“新鲜嫩笋、枸杞叶加上刚摘的松蕈,也就北山寺能吃到了。”[1]
雁随挑起一筷面条,伴着鲜笋,只觉得入口爽滑鲜香,正好解了先前吃肉干的腻。
李绪见状,挑了挑眉,给自己夹了块松蕈:“如今正是春月,百合面正好应季。”[2]
雁随放下筷子问道:“苍流他们吃了吗?还有上京禁军。”
李绪笑着告诉她:“安心,青河到的早,先前同住持说好了,估摸着他们这会正吃着呢。”
雁随接着拿起筷子,房内只剩下两人静悄悄吃面的声音。
面盛的不多,两人很快就吃完。雁随起身将空碗收拢,同李绪说道:“殿下同我说下后厨在哪吧,我把碗筷送过去。”
李绪拿起雁随放在床边的披风,披在身上,再将残星剑挂在腰侧:“我同你一起。”
又欲伸手接过雁随手中的食盒。
“我自个儿来就行。”雁随婉拒李绪的好意,接着道,“还是请殿下带路。”
李绪推开门,紧了紧披风,捂得严严实实的。雁随倒不是很怕冷,她提着食盒并不觉得冻手。
月色正亮,照的北山寺格外寂静。
“殿下视物倒是不错,都不用提灯。”
“我别的不行,眼睛还算中用。”李绪回答,“你也不错。”
“我是后天练习,再加上我师父天天给我塞枸杞猪肝之类,”雁随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歆羡,“若是天生,我也不必吃猪肝了。”
突然她想到自己在寺中,连道了两句阿弥陀佛。
李绪伸出手示意前面左拐的小路,嘴角微微上扬:“菩萨不会怪你的,口腹之欲是天性。”
穿过回廊左拐便到了寺中后厨,青河正带着一群人在洗碗。见到李绪,他立刻和个泥鳅似的滑了过来:“主子,您怎么来了。”
李绪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雁随手中的食盒:“来还这个。”
青河接过食盒,同李绪说道:“主子,这边吵闹,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李绪点点头,青河又转过身生硬地对雁随说:“辛苦沈小娘子了。”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继续投入他哐哐当当的洗碗活计了。
原路回屋的路上,雁随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
“青河是不是还记着他十五岁那年被我一剑挑翻的事。”
李绪看向雁随,在月色皎洁下是雁随清澈的眼,他佯装思考后答道:“我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
雁随很明显不信他的说辞:“要是我,我肯定不会忘,你就糊弄我吧。”
***
其实青河记得,毕竟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十五岁之前,青河觉得自己的武功在平关同辈中已是无敌手,只是略逊于苍平一筹。并且他觉得,打不过苍平是因为苍平比他略大三四岁的缘由。
直到有一年,青河同李绪上山拜访叶岚,见到雁随在山中练剑,兴致勃勃地和她比划比划。李绪彼时也不清楚雁随如今的身手,见叶岚没有反驳,于是也同意了。
后果就是雁随一招挑翻青河,青河当时楞了一下差点没哭出来。叶岚当即出来打圆场:“阿随比你略大些,所以身手比你好。”
青河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塞了回去,问雁随:“你多大啊。”
雁随回道:“我十五岁。”
青河更憋不住了:“我也十五岁,你凭什么比我还高。”
雁随蹿个蹿的早,青河还是个小萝卜头的个子。
李绪实在看不下去青河吸鼻涕的委屈模样,拍了拍他的肩:“是叶姨厉害,怪我没给你请个厉害师父。个头也是我的不是,怪我没给你准备好牛乳。”
青河像是被止住了闸,委屈巴巴地看向叶岚和雁随。叶岚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他才勉强缓过来。
当天晚上,叶岚亲自下厨做了晚膳,吃到一半她觉得困乏,便摆摆手回屋了。青河捧着烧刀子的酒坛,已经迷迷糊糊地趴在了桌上。
雁随喝了口酒,开口道:“殿下对青河很是不错。”
那时的月亮也很亮,李绪从青河手中扒拉出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如果不错就不应当在这。”
雁随的眼神有些迷离,她有些醉了:“怎么,殿下看不上临山吗。”
李绪从她手中拿走酒杯,月光洒在临山小院中,映衬着被风吹动的灯笼。
他摇摇头:“他不应当困囿于剑术。”话还没说完,李绪发现雁随已经撑着手睡着了。
他兀自笑了笑,拍醒了青河喊他回去休息。
又将雁随抱到房中,放下她时,听见她含糊说道:“但剑是最可靠的。”
李绪将被子掖好,轻轻掩上门退出去。叶岚立在院中看月亮,她未回头,开口道:“存之,平关的月亮同临山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什么不同。”李绪缓缓走到她身后。
“那平关和上京的呢?”
“也没有什么不同。”
叶岚抬着的头缓缓放下,平视着李绪:“是啊,那人也没什么不同。”
***
那晚的月色也如今日般皎洁。
雁随和李绪谁都没有再多言。
月色下,他们回了偏院内,雁随在门口站定,转身同李绪说道:“回去休息吧。”
李绪解开披风,将残星剑递给雁随:“我在隔壁。”
“好。”说完雁随便转过身正要迈进右边的房间。但她正准备推开门之时,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意。
她抽出残星,冲向李绪,一息之间挡掉了数十根射向李绪的银针。紧接着一把拉过李绪,踹开房门后迅速关上,将残星收回剑鞘中。
李绪垂眸,声音中带着嘲讽说道:“才第一天就等不及了。”
“你知是谁?”雁随去窗边探查一番,窗户被微微推开,是有人翻进房间的痕迹。
“无非是上京各世家、上京高官和各地藩王罢了。”李绪语气平静。
雁随关上了窗户,拍拍手上的灰说道:“那我接殿下这趟活计是真吃亏了,要你命的人可真不少。”
桌上茶壶中的水凉了许久,李绪兀自倒了杯:“那我们便是过命的交情了。”
“先别喝,房内来过人。”雁随正准备再探查房内时,余光瞥到后李绪正打算喝水,立刻用剑鞘按住李绪喝茶的手,小声说道,“我刚刚看窗户,有人翻进来过。”
李绪拍拍残星剑,移开后朗声道:“别躲了,出来吧。”
苍平和苍流灰溜溜地从床底钻了出来,顶着雁随诧异的目光,向李绪行礼:“主子。”
李绪放下茶杯,轻哼一声:“你们跑的倒挺快。”
苍平和苍流相互推搡着,苍平敌不过苍流推他的动静也太大,只得挠挠头说道:“本来想出来的,是苍流不让出来。”
苍流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苍平,这般的憨货,他立即接话:“主子,我们这是下意识,下意识。听到有人踹门,就下意识先按兵不动。”
李绪屈指敲敲桌子,说道:“好了,别油嘴滑舌。说说吧,你们在房内等到了谁。”
“属下无能,只蹲到有人翻窗进来搜了搜,然后换了这边燃着的香。”苍平指了指佛像前燃着的香炉。
苍流接话:“属下听到主子的动静,本想等您进来就掐了,但没想到沈小娘子也在。”
雁随走近,立刻掐灭了这炉香。
她取出这三支香,摆在李绪面前的桌上,开口道:“曼陀罗加羊踯躅。”[1]
又回身捏了捏炉中掉落的香灰,在鼻尖轻嗅后说道:“毒蝇伞。北雍人常用的玩意儿,要不是我见过我也闻不出来。”
李绪稍作沉思,开口说道:“曼陀罗和羊踯躅多在南边,再加上毒蝇伞。”
“襄王殿下,看来要你命的,还有北雍人啊。”雁随语气调侃,搓搓手指蹭掉余下的香灰。
“多谢沈小娘子提醒。”李绪指了指凳子示意雁随坐下,然后转过头对苍平苍流说话,“苍流你去找青河,苍平你去看院内刺客是否留下痕迹。”
“是。”两人异口同声。
雁随提醒苍平:“看看树上,从角度看,刚刚的暗器应是从树上射下来的。”
“是。”
苍平和苍流推门而出,又轻轻掩上。
苍流小声问苍平:“主子把我们都赶走了,那万一还有刺客呢?”
苍平老实巴交的,开口说道:“沈小娘子,比我俩有用多了。”
苍流刚想反驳他还是很有用的,但是想到前些年苍平被雁随十招击退,又闭紧嘴,快速穿过回廊去找青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