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镜的官运在康熙朝和雍正朝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康熙二十二年,他从正八品的县丞开始踏入仕途,在这之后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到康熙皇帝去世,他才晋升为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始终都是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权力的中层京城官员。
雍正即位后,田文镜的仕途就像坐了火箭似的飞速上升。雍正元年,他被任命为代理山西布政使;到了次年,他调到河南担任布政使,接着又晋升为巡抚;雍正五年,他升任河南总督,还被加授兵部尚书衔;雍正六年,他担任河南、山东总督,一并管辖山东;雍正七年,他被加封为太子太保;雍正八年,他兼任北河总督,并且被抬入汉军正黄旗,可谓是荣耀至极。
雍正对田文镜开启夸赞模式,说他在河南主政后,把河工堤岸整饬得很好,让河汛安稳。当地年成好,粮食丰收,他自身谨慎守法,政绩能带动下属,地方安宁平静,而且每件事都秉持公正,廉洁自律,拒绝私交,称他是巡抚中的第一;还讲“自从到了河南,他忠诚为国,公正清廉,河南省内官吏畏惧,百姓拥戴,那里称得上是乐土,当地吏治和民风之好,实在是各省中第一”,甚至认为让他管理一个省是屈才了,如果各省督抚都像他和鄂尔泰一样,天下早就大治了。
就算田文镜陷入政治困境或者存在行政过错,雍正都尽力给他庇护。在和直隶总督李绂的督抚互相参劾的案子里,雍正心里清楚田文镜有监察不力的罪过,可还是帮他摆脱责任,还给了他荔枝、丰阳作为鼓励;田文镜上报的垦田数目被怀疑有假,雍正却选择相信他;田文镜没有上报水灾导致百姓受苦,雍正也想方设法为他解释,说他年纪大身体差被手下的人欺骗了。田文镜死后,雍正给他赐了端肃的谥号,把他葬在泰陵旁边,让河南省城设立专门的祠堂来祭祀他,还让他进入河南贤良祠,对他的恩宠到了极点。
雍正对田文镜这般宠信,是有不少原因的。
忠诚乃是最为关键的一点。田文镜对雍正那是死心塌地的忠诚,在奏折中屡屡表明自己的忠心,比如说“臣的眼里只知道有皇上,臣的心中也仅仅知道有皇上”。在工作时,甭管改革有多棘手,像士民一体当差、清查亏空、摊丁入亩等新政策,他全都奋勇当先,毫不讲情面,也不怕去得罪人。他还顺着雍正开垦荒山、上报祥瑞的做法,甚至隐瞒灾情不上报,就为了让雍正顺心,简直就像是个只知道执行指令的政治工具。
田文镜算得上是个能臣。他在康熙朝的时候,积累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行政经验。到了雍正朝,就靠着这些经验,在河南、山东把新政推行得相当不错,使得河南成为了各省的榜样,也为雍正的改革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这就表明了不是新政不好,而是其他人执行得不行。
田文镜是监生出身,没有科举方面的人脉,在康熙朝难以掌握实权。雍正即位后对他大力提拔,他就此成为雍正的“臣党”。在推行那些容易得罪人的改革时,他毫不徇私,弹劾那些工作不力的下属,彻底杜绝了结党营私的可能,因此遭到众人怨恨。不过他紧紧抱住雍正这棵大树,因为他很清楚雍正是自己最大的政治资本,而且他自己61岁才得到赏识,又身患疾病且没有子嗣,没什么可顾虑的,所以敢于做个孤臣,也正是这种孤臣特性使他崭露头角。
廉洁相当重要。田文镜在河南当官的时候,不贪图钱财,土特产啊、陋规节礼啥的,一概都不接受。这样一来,他的政敌很难拿贪污的名头去弹劾他,雍正也方便为他进行开脱。
就政治形势来讲,康熙晚年施行宽仁之政却无所作为,导致诸多弊端出现,雍正想要进行严厉猛烈的改革,然而官员们大多对此有所抵触。田文镜这人既忠诚又能干,还是个孤立无援的臣子,正符合雍正的需要,成为了改革的得力助手。并且,田文镜行事果断、严厉的作风和雍正很相似,他俩合得来。
田文镜乃是雍正所树立的一个典型。身为模范的督抚,他如同新政的旗帜一般,雍正通过对他的维护,来呼吁官员们进行革新,以此巩固改革的成效,他们二者的利益相互关联,可谓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然而雍正去世后,乾隆对待田文镜的态度大不相同。乾隆屡次指责他虚报开垦田地的数量,致使百姓的赋税负担加重;执政过于严苛,对属下百般搜求、对百姓进行剥削,隐瞒水灾不报,使得百姓四处流浪。乾隆五年,河南巡抚雅尔图上奏请求将田文镜从河南贤良祠中撤出,乾隆虽然因为雍正过去的命令没有答应,但心里却觉得他不配待在贤良祠。
这变化一方面是田文镜做事确实存在问题,存在虚报、隐瞒灾情的情况,雍正对其加以袒护,而乾隆则不会徇私。另一方面,乾隆将雍正严厉猛烈的施政方针改为宽严相济,他对田文镜施政过于严苛表示反感。田文镜急功近利,要求限期完成任务,下属稍有迟缓便会受到惩处,他还厌恶科举出身的官员,随意对他们进行弹劾罢免,这使得下属为了完成任务而弄虚作假、将负担转嫁给百姓,结果让百姓反而受苦,违背了改革的初衷。虽说其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这种行政风格却酿成了不良后果,致使他在当时备受争议,而对他的评价也体现出了世人对雍正改革的看法。
田文镜的一生荣辱和两个朝代的政治密切相关,他在雍正朝时的辉煌以及在乾隆朝时的落寞,都是由于时代的需求和他的为政风格相互冲突所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