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小刘医生，感觉自己这两天上班可太心累了。为什么呢？原来，医生为患者看病的时候，还得充当半个“侦探”。

前两天，一名年轻的男子捂着嘴巴，垂头丧气地往诊室里一坐。一坐下来，他也不说话，张望着诊室外，看起来是在等家属。一两分钟过去了，怒气冲冲的妻子才进了诊室。

一看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的架势，小刘医生头皮一紧。他绷住表情，先问患者：“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年轻男子瞟了妻子一眼，含混不清地说：“医森，我...嘴巴破了，疼...次不了饭。”妻子一个白眼翻过去：“你那是只有嘴巴破了吗？啊？！”

小刘医生一边低头，一边战术性翻翻看病历。咦？四天前，患者已经有就诊记录了。主诉：口腔溃疡、皮肤红疹、溃烂。看来，这次还是这个毛病。

再接着往下看看呢？霍！生殖器有糜烂渗出物，患者否认系统性疾病史、药物过敏史、冶游史。信息量有点大...

其中，医生写的冶游史是什么意思？其实，冶游一词出自古书。原先特指男女在野外游览玩乐，陶冶情操。后来引申为狎妓。到了临床工作中，医生就拿冶游史来指代是否有过不洁性生活。

小刘医生这次也给年轻男子做了查体，结果跟上次一致：

上下唇有较大范围糜烂结痂

脸颊、舌腹处还有大范围、不规则形充血糜烂

手指、手背、脚趾、脚踝处都有靶形红斑

生殖器处有糜烂渗出物

一看到这种皮肤及粘膜的典型改变，小刘医生脑海中首先蹦出了一个可能性---二期梅毒。

他继续查找、翻看四天前的病历，没有发现后续结果：“之前来看病的时候，让做的检查，做了吗？”

“这几天，他嘴巴疼得吃不了饭、讲不清楚话了。活该！做什么检查？在外面玩女人，回家找老婆伺候？等离了婚，谁管你啊！”

妻子说话带冲，前半句骂得老公连头都不敢抬。可他一听到后半句，嘴巴在本身因疼痛、不是很能张开的情况下，依然为自己“否认冶游”。

“没...没有。我只喝了点酒，那四，四应酬...没...没乱搞。”男子急了。可能是疼痛感太强烈。只说了简单一句话，他疼得龇牙咧嘴。

“骗鬼呢？没乱搞，还能全身生疮啊？我都替你觉得丢人！医生，给他随便开点药膏，抹抹算了。”妻子说着说着，眼睛有点红。

看来，第一次就医的时候，因为两人吵架，导致什么检查也没做，就气冲冲回家了。这次，可能是因为疼痛感加剧、溃烂表现严重，再度前来就诊。

小刘医生的脑子转得快。从科学角度来说，虽然患者目前的症状跟二期梅毒的典型表现极为类似，但检查没做，也不能断定就是梅毒。

大庖性类天疱疮？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可能性还是有很多的。小刘医生准备转变工作方向，攻下家属。

倒不是他相信了疼到龇牙咧嘴也要疯狂否认的男子，而是观察了两人一番的小刘医生，也能感觉到患者妻子虽然生气，实则内心深处没有真正放弃丈夫。

她嘴上训斥丈夫、还总是搬出“离婚”字眼，但手上还挎着塑料小包，里面都是患者看病求医会用到的证件、资料。

怀疑归怀疑、生气归生气。可这也是第二次陪着患者来医院就诊了。

这下，于情于理，小刘医生都得先稳住家属，至少给患者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再说。是不是梅毒？一查便知嘛。查了，再下结论。

小刘医生拿出毕生的演技，故意板出严肃的面孔，训斥了这位眼圈红红的女子：“瞎说什么？谁跟你说是梅毒了。那我走，你来我位置替我上班，行不行？”

被小刘医生没头没脑这么一说，患者家属倒是一愣了。这医生的语气、神情，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小刘医生趁热打铁，稍缓语气，继续对着家属一顿解释：“检查都不做？就要开药？我怎么给你开？他这种情况，可能是大庖性类天疱疮，也有可能是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万一是多形红斑呢？耽误治疗，怎么办？”

被好几个医学名词砸昏头脑的家属，更懵了。如果旁人来和稀泥，妻子可能还不搭理。可是，有专业背景的医生说了一溜串病名。妻子也开始动摇了：万一丈夫没说谎呢？该看的病，还是要看的呀。”

小刘医生努力装出浩大的气势，企图从心理上攻破患者家属的防线。这回，他成功了。“那，医生...现在怎么办啊？”妻子气势弱了下来，轻声问他。

“还能怎么办？做检查呗！”小刘医生的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给患者安排检查项目。

果然，患者抽了血，检查了抗体。等到检查报告一出，发现丈夫没得上梅毒的妻子再回到诊室的时候，两人的气氛出现180度大转弯。

这一回，妻子比丈夫还急着进诊室。看见医生就发问：“医生，我老公这是什么怪病啊？嘴巴、身上都烂，疼得吃不了饭、讲不了话。这可怎么办啊？”

仔细检查患者皮肤、黏膜的医生，在排除了自身免疫疾病之后，对男子进行了皮肤活检病理检查。

根据病理检查结果、综合考虑之后，医生终于给出了答案：你这是多形红斑。现在，妻子也有些自责：“医生，这是什么病？好不好治啊？”

“多形红斑病因复杂。感染单纯疱疹病毒、细菌、真菌、接触到了过敏源都有可能。你们不用担心，我开一点糖皮质激素、局部止痛药、重组人表皮生长因子凝胶。”医生耐心安抚了两人。

至此，风波平定。

很多疾病的表现极为相近，容易混淆。不做检查，乱开药的事情，这可不是医生该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