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GA 的脚步日益临近，当我们回首今年的游戏业界，有两个关键词脱颖而出。首当其冲的是 “黑神话”，而另一个则是 “政治正确”——游戏玩家们对多元化政治正确的不满情绪在今年集中爆发，真可谓是 “苦政治正确之乱，久矣”。若暂且抛开情绪，我们会发现一个颇为怪异的现象：这些多元化相关的内容似乎并不盈利，那游戏公司为何要执意为之呢？在众多的视频和文章中，人们往往将问题的源头指向一家游戏咨询公司，而有时也会将矛头指向另一个幕后因素——ESG。甚至在游戏领域之外的性别多元化乱象中，ESG 这个词也频繁被提及。

我知道，很多不在金融圈的朋友或许是初次听闻 ESG，今天我就来和大家聊聊，ESG 究竟是什么？它存在哪些问题？它真的是引发这一系列后果的罪魁祸首吗？ESG 是环境（Environment）、社会（Social）和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的简称，它是一种用于评估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和社会影响程度的标准。实际上，ESG 并非新事物。

回溯至上世纪60年代冷战时期，当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风起云涌，西方国家的人权运动、公众环保运动以及反战运动此起彼伏。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资本不得不向民众做出让步，在投资选择过程中，开始着重强调劳工权益、种族与性别平等、商业道德以及环境保护等问题。例如，美国的 Paas 全球基金拒绝投资那些利用越南战争获利的公司，并且高度重视劳工权益问题；英国的梅琳达生态基金则只对注重环境保护的公司进行投资。

时间来到20世纪90年代，1992年在里约热内卢召开的地球峰会上，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提出了一项倡议，希望金融机构能够将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纳入决策流程，借助金融投资的力量来推动可持续发展。2004年12月，联合国在《在乎者赢》这一报告中首次提出了 ESG 概念。ESG 涵盖了诸多方面，包括我们广大劳动者关心的员工权益保护、信息安全、数据与隐私保护，以及我国一直积极推进的节能减排等内容。ESG 并非空洞的口号，它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联合国认为，只有符合 ESG 理念的企业，才能够实现更优质的可持续发展。

或许此时有朋友会心生疑惑：这和企业赚钱有什么关系呢？

这可绝不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关联。在社会学领域，有制度同构化理论，该理论指出企业的目标不仅仅是盈利，同时还要追求自身的正当性。作为消费者，自然不会选择那些令自己反感的公司产品。环保、平等、人权这些话题早已不是新鲜事，比如1972年的斯德哥尔摩环境会议，它被视作首个全球性的环保会议，标志着环境问题正式登上国际议程。

那么，对于一个企业而言，ESG 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它意味着风险管理和监管压力。许多国家都设有环保部门，倘若企业环保不达标，就可能受到政府的制裁，或者遭到环保组织的滋扰。反之，如果企业符合环保标准，就有可能获得政府的扶持与补贴。

其次 ESG 代表着一种市场趋势。随着社会对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关注度的不断攀升，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和消费者倾向于选择那些符合自身道德标准的公司，这就促使企业调整策略以适应市场需求。

此外ESG 还可能对某些企业的未来可持续发展产生影响。以矿石冶炼厂为例，其产生的废水和固体废弃物在过去常常被企业随意排放和丢弃，这导致了严重的污染问题。然而这些废料实际上含有大量的有效成分，只是处理成本高昂，使得许多粗放型企业不愿投入资金进行处理。而那些愿意处理这些废料的企业，反而有可能从中发现新的商机，比如电池和废料回收业务，虽然当前看来可能并不起眼，但在未来却极有可能成为盈利丰厚的行业。

在这里，我要举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胖东来。在我看来，胖东来堪称中国践行 ESG 理念的优秀企业之一，如果要我给胖东来的 ESG 实践打分，我会毫不犹豫地给出满分，尤其是在社会和公司治理这两个方面。胖东来高度重视员工福利和生活品质，积极回馈社会，这些行为都与 ESG 理念深度契合。正是因为胖东来在这些方面表现卓越，才赢得了大众的认可，生意也因此蒸蒸日上。

不过似乎很少有机构将胖东来视作 ESG 案例，而且胖东来自身也并未意识到是在践行 ESG，它只是基于一种朴素的价值观在经营企业。但不可否认的是，胖东来非常符合 ESG 的初衷。ESG 体系的基本逻辑在于，商业公司往往具有短视性，资本总是追求短期利益的最大化，这就导致企业可能会采取一些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行为。因此需要建立一套体系来对企业进行约束和管控，促使企业不得不考虑可持续的长远发展。在过去，这些约束主要依靠政府监管和民众舆论，属于被动模式；而 ESG 体系则是通过金融手段和企业主动披露 ESG 报告来实现，这种方式将被动变为主动，使得整个过程更加良性、健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逻辑是行得通的。

我深信，ESG 在最初由联合国提出并倡导时，确实怀揣着追求进步与平等的美好愿景，它强调企业在追求盈利的同时，必须兼顾社会责任，注重长远发展。然而，不知大家是否留意到，ESG 理念从提出伊始就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即其所涵盖的议题过于宽泛。这种宽泛性带来的弊端就是标准模糊不清。对于投资机构来说，衡量一家企业的盈利能力相对简单，只需查看企业的财报、营收利润率等数据，就能清楚企业实际的盈利状况。但对于 ESG 相关的内容，如环保理念、社会责任等，要如何衡量呢？虽然这些因素与投资回报率密切相关，但它们很难被量化，缺乏客观性、透明度和统一性，这就为人为操纵留下了空间。

诚然，任何一家大型评测公司所给出的 ESG 评分，乍一看似乎都颇具合理性。就拿标普来说，它设有27项标准，120个问题，细分至1000个数据点，看起来全面且权威。然而当我们对不同评测机构的结果进行对比时，问题就浮现出来了。以特斯拉为例，在摩根、史丹利等权威评测机构的 ESG 评级中，特斯拉处于中等水平；但在标普 ESG 指数中，特斯拉却排名垫底，甚至在2022年被踢出了标普的 ESG 指数，这直接导致其股价大幅下跌。

对于同一家公司，不同评测机构给出的 ESG 分数却大相径庭，马斯克也曾多次抨击 ESG，指责其不公平。正是由于这种难以标准化的特性，ESG 很容易被某些强大的势力强行定义，并被注入过多的意识形态因素。这里所说的投资机构并非抽象概念，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贝莱德。贝莱德是全球规模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之一，其控制的资产规模超过10.6万亿美元，业务触角遍布全球市场的各个角落。贝莱德的首席执行官拉里・芬克在2016年致股东的信中就着重强调了可持续发展和社会责任的重要性，此后每年也都持续强调 ESG 的重要性，这极大地推动了整个金融业对 ESG 的重视程度。在此过程中，这些投资集团逐渐掌握了 ESG 的定义权。

十几年前，ESG 主要关注的还是环保领域相关议题。但如今，当我们提及环保组织时，大家的印象可能并不乐观。国外的许多环保组织已经逐渐演变成了 “绿色恐怖分子”，比如英国的 HS2 高铁项目，由于环保组织的干扰，历经十几年仍无法动工，这些环保组织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负面作用。

近年来，形势又发生了变化，2020年相关运动之后，政治正确在西方国家达到了巅峰状态，尤其是2021年拜登政府上台后，民主党将多元化理念作为重要的政治工具。原本在 ESG 中只是一个小分支的多元化，如今所占的比重却大幅增加。这就导致在资本市场中，即便一家公司的产品质量上乘，但如果不能迎合多元化的要求，在资本市场上仍会遭受挫折。

正因如此，许多游戏公司都设立了自己的 dei（多样性、平等和包容）部门，游戏行业之外的苹果、脸书、可口可乐等公司也都设有类似部门。而且有不少报道指出这些投资机构和政府之间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例如贝莱德的多位高管在民主党政府中担任重要职务，所以很难说这些投资机构没有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即便不考虑政治化因素，ESG 在很大程度上也已经沦为大型投资机构打压企业的手段。因为这些大型投资机构对企业 ESG 指标的评判结果会对投资者的决策产生重大影响，同时许多企业为了满足 ESG 要求而进行一些不必要的投入，导致企业在不符合实际业务需求的情况下，成本大幅增加，经营陷入混乱。

总体而言，ESG 原本有着美好的愿景，但在美国却被严重扭曲。因此近两年反 ESG 的浪潮愈发汹涌。2023年，美国大规模的政府养老金从 ESG 基金中撤出，这使得美国在去年秋季首次出现了 ESG 基金数量负增长的情况，基金经理关闭的 ESG 基金数量也首次超过了新开设的数量。2022~2023年期间，美国18个州的立法者总共通过了36项法案，将那些在投资决策中考虑 ESG 风险和机会的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列入黑名单，而且这个数字在今年仍在持续增加。

2024年初，《华尔街日报》的齐普・卡特直言，ESG 在美国企业界已经沦为一个负面词汇。就连贝莱德的 CEO 拉里・芬克也承认 ESG 已经完全被武器化了。在压力之下，贝莱德在过去12个月内仅支持了股东在年会上提出的 399项环境和社会提案中的7%，而在2021年，这一比例高达47%。

前不久美国大选落下帷幕，特朗普强势回归，他振臂高呼，要求赶走 ESG 相关组织。ESG 作为上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浪潮下萌生的理念，其底层思想其实具有一定的社会主义色彩，但如今却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操控下走上了歧途。环保组织沦为 “绿色恐怖分子”，性别平等运动变得矫枉过正，如出现一些极端的 LGBT 现象，多元化审美也演变成了对正常人群的一种冒犯，ESG 指数更是成为投资机构用于打击对手、操纵市场的工具。然而如果我们回归 ESG 的出发点，它原本是纯净美好的。那么真正的 ESG 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在中文语境中，有一个词很能诠释它的内涵——以人为本。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积极争取 ESG 的定义权和话语权。

我们不应将 ESG 视为洪水猛兽，也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政治理念所左右，而应脚踏实地、以人为本，切实地推动社会进步。

对于那些将 ESG 当作 “尚方宝剑”、肆意妄为、兴风作浪的人，有一段说书词形容得恰到好处：“头上烈日尾巴凉，正经一贯烂肚囊，满嘴仁义荒唐尽，狼心狗肺命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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