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从医院回家，还未收拾得癌的心情，就着急赶回家给儿子儿媳做饭。
还未到家，就听见屋里的人兴高采烈地讨论我死后，巨额的保险金要怎么花了。
「老公，你真厉害，竟然知道老不死会得癌，有先见之明让她买了巨额重疾险。等这笔钱到了，我要买包包，十个！还要带我爸妈一起旅游。」
「我外公就是癌症去世的，我看我妈前两年就开始莫名的胃痛和消瘦，就哄着她去买了重疾险，反正也是治不好的，还不如给我们留点钱。」
我怒火攻心地推开门，包砸向他们，一瞬间，被我好儿媳王萍推倒，头砸在桌子上，死了。
1.
「妈，阿萍想辞职，您看，她现在怀孕了，领导对她也是各种刁难，万一因心情不好，流产了，那您的大孙子就没了。」
眼前是我一手带大的儿子霍士诚，当年我还刚高考完，就被霍青雄欺辱，投诉无门，后来家人发现我怀孕了，被重男轻女的爸妈卖给了霍家。
当年，我本是考上了大学，能走出那座大山的，被我家人和霍家断了。
那时才十八岁的我，连市都没去过，成天埋头苦读，没什么见识，而且第一次怀孕，吓得只能乖乖地待在霍家。
认命吧，反正村里的女孩子基本都是这样的，很多人初中还没读完就嫁人生子了。
可，待我生下孩子，霍家人就死命得蹉跎我，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扔给我干，不干就打我骂我，关牛棚，不给饭吃。
为了孩子，我只能咬牙坚持，好在自己生的是儿子，霍家的人只是虐待我，没有虐待孩子。
每每我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又涌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好景不长，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霍青雄载着他爸妈去城里买肥料，被大货车撞死了。
对我们母子而言，虐待我们的人都走了，我们可以安乐些了。
可是霍家的旁支们，为了得到巨额的赔偿金，还有这套祖屋，以我还未与霍青雄扯结婚证，不是霍家人为由，将孤儿寡母赶出了霍家庄。
为了活下去，我带着孩子，沿路乞讨，一路南上，来到胡市。
我带着孩子拾荒过、进过厂、做过保洁，也做过保姆。后来，孩子三岁的时候，我也筹够了幼儿园的学费，将孩子送去幼儿园。
跟着男人们一起在工地干体力活，工地的工钱比我之前干的活都多，只要咬牙卖力气就好。
从刚开始，只能干些纯体力活，搬砖，后来，我也会和水泥了。
工地的活也不是每天都有，没活的时候，我跟着工友们去做空中蜘蛛人，为高楼大夏清洁外立面。
我是唯一的女人，在上百米的高空中作业，一般的女人都不会去。
而我急需钱，他们也知道我孤儿寡母的情况，才带上我。
就这么不要命地干了四五年，孩子也上小学了，工地上的男人居多，看我这个年轻的女人，总时不时地骚扰我。
但看着我不要命地干活，力气又大，而且在大城市，警察公安多，他们也不敢对我来硬的。
直到，新来了一个工程部的中年男人，看上了我，我不从，就不给我们活干。
为了不拖累其他的工友，我离开了。
好在也存了一点小钱，购置了一辆三轮车，卖些自己做得小吃，也能活下去。
只是，每每去学校的时候，士诚总是绕着走，不愿让同学知道我是他妈妈。
一个小摊贩的妈妈，的确很不体面，我也不愿给孩子增添困扰，就没有再去过学校做生意了。
后来，在我身兼多职，省吃俭用下，我终于盘下了一个小吃店，虽然只有几十平，但却不用再担心被城管撵，刮风下雨也不怕了。
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孩子学习虽然不是很拔尖，但也还算中等，只是高中的时候，他早恋，疯狂迷恋隔壁中专的女生王萍，导致成绩直线下降，只考了个大专。
大专就大专吧，这世道，只要肯干，没学历也能活下去，何况还是个大专学历，起点已经比我好很多了。
他临近毕业的时候，我还在想着他的职业如何规划，最好能去大公司，去不了的话，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跟着师傅好好学门技术，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我还不到四十，一个人也能将小吃店经营下去，现在士诚也即将出来上班赚钱了，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可还没拿到毕业证，他就跟我说王萍怀孕了，他们要结婚。
那么早结婚生孩子，人生还未开始起飞，就负重了，可现在人家女孩子已经怀孕了，也只能结婚了。
只是，王萍家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的彩礼，我在这个城市奋斗了将近二十年，才买了一个老小区的两房的房子，已花费了我绝大部分的积蓄，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家了。
而我最爱的儿子，逼着我将房子作抵押，贷款了三十万，除了彩礼还买了五金给王萍。
他说，妈，当初你怀着我的时候，没被霍家好好对待，现在你还想王萍也重走你的路吗？她家可是有爸妈弟弟护着的，是王家娇养的女儿，我们这样的家境，人家愿意嫁给我，已是我的福分了。
我这一生都为了他而活着，反正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给他的，房子未来也是他的，他要提前用就提前用吧。
将王萍风风光光娶进门，家里也一贫如洗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年轻，还能干。小吃店是白天营业，我就找了一份夜间快递分拣的活。
我算了下，如果再努力干多三年，债务就能还清，房子也能保住。
只是，我没想到我以为的四口之家，从来就没有我，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我只是他们的提款机。
如今，是王萍不想上班，当初我也是同意她辞职的，不同意也逼不了她去上班啊。
把孩子生下来后，她可以一起跟我经营小吃店，我再去找一份其他的工作补贴家用，生活也会越来越宽裕。
可，后来只有我一个人干三份工作，我儿子要照顾王萍，所以也不能出去上班，生娃后，他一个人照顾不来，还把他丈母娘接过来了。
房间只有两个，他一个，王萍和他妈一个，我只能睡客厅，还说这种安排最合理了，我早出晚归也不会影响他们。
我像陀螺般一天二十四小时没停过，早上出门前还要给他们买好菜，做好早餐。
而我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多年的饮食不规律，加之劳累过度，我不到45岁，就患了癌症晚期。
看着眼前这对让我致死的亲人，我摸了摸后脑勺，没有疼痛感，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去我上辈子悲惨的一生，给了我个重来的机会，而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了根本不存在的母子情和婆媳情牺牲自己。
2.
「妈？」王萍看我许久未表态，摸着根本还不显怀的肚子看着我。
上辈子，我就是心疼眼前的女孩，自己当初就是太年轻怀孕，又被自己家人和婆家蹉跎，过得太难了。所以，对她百依百顺，她想要吃车厘子，想要买昂贵的面霜和防辐射服，统统给她买，怕她没上班没收入没安全感，将仅剩的一点存款也给了她。
当她提出房子要加名字时，虽然有些犹豫，但孩子都生了，就算是给她一个安全感吧，也加上了她和士诚的名字。
反正孩子以后长大要读书，也是需要父母名下有房的，迟早都是要给他们的。
只是，我不知道，她口口声声叫我「妈」，却从未把我当「妈」，当初她坐月子的时候，跟她妈说，只要她嘴巴甜一点，我就算卖血也会满足她。
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就是我家的功臣，我要一辈子为她和孩子卖命。
让她妈什么都不用干，等我回来再干，反正我也干不死，干死了最好。
每日让我吃剩饭剩菜，还不让我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如果真得如霍士诚所预想的会得重病，就更好了。
为我买高额重疾险，然后受益人就是霍士诚，这样钱、房子和小吃店还有存款都是她的了。
要什么，就跟她说，她跟我要，即使我手上没什么钱，出去借也会满足她的。
而我全心奉献的儿子，每次我跟他说不舒服的时候，他就说让我在家睡一下就好了，从不提让我去医院检查。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有可能生病，怕我去检查还买不了保险了。
我也在反省，是不是我这个当妈妈的问题，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竟然恶毒地让我去死。
可是，我又有什么错，为了活下去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至少让他完成了学业，有一个遮风挡雨之地，别人有的他也有。
我虽然也怨恨过我爸妈和霍家，没有他们，我不会过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可即使是最难的沿路乞讨日子，我也没想过去害任何人，而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我只知道，只要咬牙熬过了这一段最黑暗的时候，就能看见黎明了。
不是我这个妈妈的问题，是他天性如此恶毒，就像他早死的爸，就只因单方面喜欢我，就耍手段非法占有我，毁了我。
如果上辈子，我真得有错，那就是对不起一路泥泞爬过来的自己。
我只对不起那个十八岁的乔青霜，那个四十岁的乔青霜。
这一次，我不想要谁的孝顺，不想要什么好妈妈婆婆的名声，我只想对得起重来的这次机会，对得起吃了二十二年苦的乔青霜。
「你想辞职就辞职呗，我还能不让你辞吗？」说着，打开微信对话框，将两万块成年高考培训的培训费转过去。
之前浏览了许多成年高考的信息，只是自己的一个念想，自己都四十了，家里还一堆的活，也没有钱培训，只是心底的那点希望还是加了培训机构老师的微信。
很快，培训老师将培训协议和收据，还有排班信息发给我。
「可是，妈，我还没去上班，要照顾阿萍，阿萍再辞职，我们两个都没收入了，您看……」霍士诚期待地看着我，一般以往这个时候，我就会将钱打给他。
「那你就去上班吧！阿萍刚怀孕，也不用怎么照顾，我两下班后做好饭菜给她不就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