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蒋楠弛挤地下室的第七年，我和他提了分手，原因是我不想再吃苦了。
仅仅是七天后，他发布的新专辑爆火，一夜间就成了娱乐圈的顶流。
媒体不仅扒出他隐藏的集团太子爷身份，还扒出了我这个始乱终弃的前女友，让我成了所有人的嘲讽对象。
时隔半年，我再见到蒋楠弛是在他的演唱会上。
隔着厚厚的人群，他皱着眉居高临下地命令我。
「跟我回去，我不怪你。」
可我不愿意啊。
1
什么时候起了分手的心思呢？
大概是在我下了夜班做饭，又一次在共享厨房里和缩在角落的小老鼠对视的那刻吧。
锅里迸溅出的热油，比我因害怕而溢出口的尖叫声更早一步到达。
灼烧的温度，半秒间就让我的手腕红了一片。
眼泪聚在眼眶，我吸了吸鼻子，没哭。
拖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来到地下室，蒋楠弛正醉醺醺地趴在床上，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鞋掉了一只，袜子丢在沙发的缝隙里。
从上个月开始他一直在忙，写出了新歌，团队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四处找人拉投资搞制作。
于是喝得七荤八素的应酬一日比一日多。
他们队的人我见过，脸蛋和才华都有，只是缺一个时机，这个时机所有人都在等，包括我。
我叹了口气，将饭盛出来放在桌上，「蒋楠弛，吃饭了。」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脑袋左晃右晃地躲避我的触摸，把他逼急了，就伸出手抱住我，囚在怀里，在我脸上胡乱地亲几口。
就像过去我和他热恋时那样，幼稚又霸道。
「乖，我晚上还有事。」
接着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他似乎忘了，是他把我叫起来给他做醒酒汤的。
「好。」
我轻声回答，站在一边看着冒着热气的汤，突然决定很累。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蒋楠弛。」
环视四周，闭塞的地下室，唯一可以打开的窗户还被隔壁的水泥墙挡住。
闭上眼我仿佛还能看到缩在角落盯着我的老鼠，它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光。
我在这里住了七年，22 岁到 29 岁，我人生里最好的七年。
「非要留在 a 市追梦吗？你和我回老家好不好？我们买一个房子，你在家里搞创作，我可以赚钱养你。等你……」
蒋楠弛翻了个身，捂住耳朵，高大的身体隐在阴影里，他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每次说这些话，我和他都会吵架，他摔门而去，许多天消失不见。
但今天是我和他的七周年纪念日。
七年前，他说会在这天向我求婚，我也憧憬着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七年后，我们依旧一穷二白，缩在地下室追逐看不到的梦想。
「为什么不能和我回老家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呢？」
床上的他没有动静，只有微弱的喘息。
听他的队友说，他们的新歌马上会拉到投资，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走进大众视野。
再熬一熬，我和他就能有灿烂的未来。
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蒋楠驰没理我，房间里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将煲好的汤盛起来，用保鲜膜缠好塞到冰箱里，收拾好零散的衣物。
最后我将身上还剩的钱放在床边，留给蒋楠弛。
「分手吧，我不能再陪你吃苦了。」
他眉心动了动，没挽留，没回答。
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互相撕扯的指责。
我想我和蒋楠驰，这个我年少时在聚光灯下一见钟情，拉扯许久才幸运的握住手的爱人，就这样淡淡的放过彼此，然后结束了一切。
「 对不起。」
2
再次听到蒋楠弛的消息，我已经回了老家。
不怪我想知道，只因为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里到处都是谈论他的声音。
小城里唯一的一家咖啡厅里，我无聊的摆弄手机，看短视频。
伴随着动感的音乐，营销号用激动的声音介绍「X」这个短短一周内火遍全国的组合。
「X」，蒋楠弛的组合。
心里猛的一惊，透过散发着蓝光的屏幕，我盯着站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他，隔了数秒，才一点点反应过来。
是他。
心里先是被无边的喜悦填满，在这之后，是淡淡的苦涩。
果然如此，只要给蒋楠弛一个站在大众面前的契机，他就可以靠才华被人喜欢。
过去我和他的七年里，我无数次期盼过这天。
可偏偏在我离开他的短短七天里，这个梦想才终于成真。
……
「你好，请问你是沈茜茜吗？我是孙阿姨介绍来的。」
面前的男人声音温润，个子不高，样貌也只能称得上是清秀。
可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我点头，他红着脸在我面前坐下。
他自我介绍叫方远，大学毕业，现在是小城的公务员。
有一个还在还款的新房，工资不高，但是在这个物价不高的小城，养家足矣。
重要的是，他不介意我的过去。
不介意我对他的爱和不爱，只是如同世俗男女一样，求一个合适。
苦涩的咖啡一点点下肚，互相了解时，他拘谨地坐下又站起来。
「沈小姐，我没想到你这么漂亮，你真的愿意和我试试吗？」
我没拒绝，方远立刻惊喜地坐在我面前，「我保证会对你好。」
服务员上来一块小蛋糕，方远点的。他把蛋糕推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你们女孩是不是比较爱吃甜食？」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其实不应该那么快相亲，那么快遇见新的人。
可只有这样，我才能克制住自己那颗忍不住关注蒋楠弛的心。
戒断总是痛苦的，尤其是一段倾注了全部心血的真情。
蒋楠驰的朋友圈没有屏蔽我。
和方远互相告别，躺在床上，我还能看到他的动态。
他不爱发朋友圈，有时一年都不会发一条，但是我和他分手的这些天，他更新了许多照片。
都是花花绿绿的九宫格，我一个一个点进去放大看，上面是许多我见过没见过的人。
他们一起庆祝 MV 的成功，一起熬夜工作。
我还看到他乐队那个新来的女鼓手阿芸，他们关系更好了，照片里他笑着看向镜头，阿芸捧着生日蛋糕，侧过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我才发现没有我在他的生活是多么精彩。
点进我和他的聊天框，我和他的聊天，最后一条还是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带着怨气让他不要喝太多酒。
我很啰嗦，尽管我知道我说的话他从来不听，但我依旧每次都忍不住提醒，因为担心。
我往上翻看。
「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情况。」
「今晚做鱼汤好不好？」
「都行。」
「你怎么这么忙？我要加夜班，要先睡了。」
「嗯。」
「你们的新歌很好听，我给我同事安利了，现在她已经是你的粉丝了。」
「嗯。」
……
我一点点醒悟到，从来都是我问他答。
从来都是我单方面的小心翼翼或者是热烈奔放的爱他，不爱他。
可明明开始时我和他不是这样的。
我忘不了那个在我失去最后的亲人、失去生活的希望、陷入黑暗时，从人群中央看着我的眼睛，唱着歌一步步坚定走向我的少年。
他可是在我痛苦地逃避一切，用恶毒的语言肆意发泄时，都对我不离不弃的爱人。
我陷入泥潭时可以抓住的唯一藤蔓。
到底是时候变得呢？
不重要了。
如果他还是过去那个他，我还有回头找他的机会，但现在他成名了，站在我无法看到的位置。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放下手机，小窗上弹出一个新朋友。
可可爱爱的头像。
「你好，我是阿芸。有些事蒋哥不愿意说，但我想问问你，你一直都知道吧，我喜欢他……」
蒋楠驰身边从不缺新人，来人的意图很明显，我没有点开。
将手机号码连带微信一起注销，告诫自己要做一个分手后称职的前女友。
3
我就这样和方远不远不近的接触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我渐渐了解了他，单亲家庭长大。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都各自成家，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生活。
而我只比他好一点，有一个奶奶。
我们都被父母厌恶，所以渴望一个真的家。
方方面面看，我和他都很合适。
一次晚饭后，他送我回家，在离小区很近的巷子里，他牵起了我的手，倾身向我靠近。
这很自然。
我闭上眼，等待他的吻。
静谧的街道忽然传来汽车高速行驶的轰鸣声。
吻错落开，风扬起我的发丝，方远挡在我身前，将我护在怀里。
我盯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黑色汽车。
车窗半掩，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蒋楠弛。
一定是错觉。
……
小城突然火了。
起因是「X」组合力排众议，将他们首次演唱会的地点定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城。
将事件推向高潮的是组合里人气最高的蒋楠弛，他被拍到在小城外的公路上飙车。
「某男星深夜飙车，疑为情所困。」
新晋顶流的荒唐事一下子占据了整个热搜。
这些本与我无关，可我看到标题下的那张照片。
尽管很模糊，但我认出来了照片里的人是我和方远。
……
很快，我和蒋楠弛的地下恋被曝光了。
我这个前女友被塑造成爱慕虚荣的典型，全网的人都用我抛弃蒋楠弛的事来论证「莫欺少年穷」。
幸好这七年来我和蒋楠驰所有的交往都在那个不见光的地下室，也幸好因为他不喜欢我在社交平台发合照。
所以网友只是对着一个虚空的对象辱骂。
舆论的最高点，大家都期待一个解释。
可蒋楠驰只在微博上回应了四个字：「没有分开。」
四个字掀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在猜测他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是承认有素人女友，还是只是在为首次演唱会的主题造势。
这个回复也搅乱了我的心，我甚至开始怀疑那晚我看到的人就是他。
难道他专程来看我。
怎么可能！
可我又想到多年前在我回家替奶奶举办丧礼，被亲戚欺辱时，那个距我千里之为演出的少年，连夜回来，将我护在身后和亲戚们撕扯的样子。
网上他的粉丝都在骂我拜金女、倒霉星。
倒霉星，想想看确实是这样，和我在一起时他总拉不到像样的投资，还经常遇到骗子。
最困难的时候，他被合伙人骗光了钱，还背了贷款，我需要打两份工才能勉强养活我和他。
现在资助他的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
我虽然不在那个圈子里，但我也知道，能被方氏传媒签约是所有乐队的梦想。
4
我终于承认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我不爱地下室里那个给我冷暴力，又无法让我看到希望的蒋楠驰。
但年少时闪闪发光的他，我无法忘怀。
我决定和方远说清楚。
「实在是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咖啡厅，只是低头拘谨尴尬的人变成了我。
「是因为你还忘不掉楠弛吗？」
方远坐在我的对面，摆手向我解释。「不要误会，我能知道你的事，是因为蒋楠弛是我亲戚。」「他父亲姓方，蒋是他母亲的姓。你在 a 市呆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方氏集团吧，我也姓方」
「他乐队的新唱片就是他爸资助的。」
世界突然变得很小。
譬如我离开蒋楠弛后，遇到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就是他的亲戚。
我知道了蒋楠弛是方氏集团的太子爷。所以故事的后来应该是蒋楠弛在 a 市，遇到对他一见钟情且死缠烂打的我。
于是富家大少屈尊降贵和我在地下室住了七年，一直到我和他分手后，他才离开地下室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
方远还在我耳边说话，我却有些站不稳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知道的蒋楠弛他很穷，老家是贫困县下的一个村子，我之前和他住在地下室，我们……」
方远掏出手机，翻出一张有近一百人的大合影。
我看到一袭黑衣冷着脸矜贵地站在中间的蒋楠弛。
于是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集团太子爷，他骗了我整整七年。为什么？为什么？
「他真的喜欢你吗？茜茜，他不值得！」
方远提高了音量。
「我一直以为他是和我一样没有靠山的社会底层。原来不一样。」
答案近在眼前，身在此中我却看不透。
5
我最终没和方远分手，却也没找到那人问为什么？
蒋楠弛的演唱会快要举办了，小城来了许多异乡的人。
大部分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站在演唱会门口，翘首以待地望着里面的人。
我置身于其中，因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久前，我收到了一份陌生的包裹，里面有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那是一个很好的位置，如果我转卖出去，它的价格可以抵得上我好几年的花销。
与门票一起的是一个明信片，「我的生日愿望是楠弛会成功开只属于他的演唱会！—一沈茜茜敬上」
是我的字迹，年轻时写下的。
我不知道我会面临什么，但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我和蒋楠弛始终有太多话要说，有太多问题我想问他。
普通人和大明星没什么相见的机会，只有今天。
方远开车送我到现场，他没抢到票，但他说不放心我，要在门口等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我朝方远挥挥手，转身与人流一起走入会场。
在看到会场布置的大大的「X」的海报时，我告诉自己。
就这一次，不论结果如何。
就当作是给自己的青春一个了结。
喧嚣的会场在音乐响起时静谧一片，蒋楠弛抱着绿色的贝斯登场。
他站在舞台中心，仅一个抬眸，就让演唱会的氛围达到顶峰。
歌声渐起，舞台夺目的灯光之下，我看着数月不见那人，有些失神。
离得太近，我可以看到蒋楠驰戴在无名指处的戒指。
其实根本称不上是戒指，只能说是一个铁环，一模一样的铁环我也有一个，我戴了七年。
戒指第一次褪色时，我被地下室的女邻居嘲讽廉价。
那时我还年轻，血气方刚，叉着腰和她对骂。
「你懂不懂爱情？戒指值不值钱不重要，只有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我男友送我的一周年礼物，我未来会有婚戒的。」
后来她的男朋友出来劝架，再后来和我吵架的女孩手上也多了一枚铁环。
她红着脸和我道歉，将做好的菜给我盛了一大份，我才知道她嘲讽我只是吃醋自己没有。
她比我还年轻，不到 20 岁。
后来那个女孩开始和男友吵架，再后来她摔烂戒指，先我一步离开了地下室，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的铁环没丢，和蒋楠弛分手后，我把它穿成项链戴在脖子上。
演唱会人太多，空气里氤氲着热气，我的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于是那枚铁环贴着我的身体，依附在我心口的位置。
一首歌结束了。
切歌时，会场里漆黑一片，只有粉丝手上的灯牌散发着幽幽的光。
我和台下的人一起，挥动灯牌，看着台上的蒋楠弛。
他抱着贝斯，笑着看着台下的我们。
我想从他那个角度往下看，应该看不清什么东西，只会看到一片灯海。
莹莹灯海，映照了他，点亮整个舞台。
演唱会的歌，大多是他从前写的旧歌，很多歌他的第一个听众是我。
现在他有了很多粉丝。
他站在了更大的舞台、更夺目的灯光下，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身后那个坐在椅子上敲鼓，年轻又热烈的阿芸吸引。
我想到了在外面等我的方远，今天风好大，不知道他冷不冷。
其实变得不止是蒋楠驰，我也一样。
我不想问了，与其让过去在逼问撕扯下变得满目疮痍，我还是喜欢它留在回忆里闪闪发光的模样。
就这样沉浸在音乐里，音乐结束，我就离开，与我的青春彻底告别。
直到我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沈茜茜，我看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蒋楠驰。
6
演唱会最后一首歌结束后，舞台上的蒋楠弛摘掉麦，隔着厚厚的人群，与我对视。
他看着我的神色，让我莫名想到过去无数次他因我犯错，在房事上发疯的样子。
盯上猎物的猎豹，急不可耐地茹毛饮血。
于是我的脚步不可遏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今天我在这里，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我的歌迷。」
蒋楠弛重新整理好麦，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想要说话的那个人，她就在现场。网上的事都是真的，我们因为物质分开，但大家不要骂她是拜金女，她是我的爱人，是我过去没有能力，耽误了她的青春，现在我已经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我想和她重归旧好。」
会场沸腾了，聚在我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四周，我听到有人在骂。
「真有那个女人。」
「她怎么有脸来的。」
「该说不说，这女的真有手段，抛弃哥哥，哥哥还愿意和她在一起，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得是天仙吧。」
「哥哥好爱她，我好羡慕。」
蒋楠弛快步向我走来，我看着他，不懂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以至于他说出了「原谅我」的话？
我做错了什么呢？
难道他是真心实意的觉得我亏欠了他，又居高临下的愿意和我在一起。
可明明是他在欺骗我。
我可以忘记他做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他撒的谎，但他怎么可以继续欺负我！
没有一丝一毫的浪漫，我只觉得恐惧和恶心。
我想到了方远，他在外面等我，于是我转身，捂着脸，越过众人朝着后台可以离开的地方飞快的跑去。
「你为什么跑？」
蒋楠弛下台了，狂热的粉丝堵住他的脚步，让我有了更多的逃跑时间。
可我终于还是低估了蒋楠弛的难缠。
他摆脱了粉丝，绕过保安跟了上来。
众目睽睽下他拽住我的手，把我拖到了后台。
外面是闹作一锅粥的粉丝，里面是他扯下麦，皱着眉，小声的教训我。
「还没闹够？你不是嫌弃我在七周年时没向你求婚，让你挤地下室。如果荣华富贵这些是你想要的，现在我都能满足你。你为什么还要跑。」
他说着还有些委屈。
「茜茜，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说你不爱我，让我放下，但我放不下，因为我爱你。」
「那天我以为你只是说气话，把我微信加回来吧。别闹了，好吗？」
他向我靠近，颀长的身子微微弯腰，我抬头就能看到他垂下来的黑鸦般的睫毛，以及那双迷惑性很强的眼眸。
半年不见，这是我第一次和蒋楠弛私下相处，他还在骗我。
一如既往。
被抓住的胳膊隐隐发疼，我大力挣脱开他。
「有意思吗？蒋楠弛！你爱我。真可笑。」
「你想看到我什么样呢？是不是要因为你的原谅感恩戴德地当场落泪才好？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欠你什么，也用不着你原谅。」
蒋楠驰终于是忍耐不住了。
「耍脾气也要有个限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和那个穷小子纠缠！提分手？我同意了吗！」
「跟我回去，我会向歌迷解释，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人在生气的极致的时候是想笑的，我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终于说出了潜藏心底的话。
「穷小子翻身逆袭的游戏还没有玩够？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打两份工养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我问你，你究竟是姓方还是姓蒋。你真的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穷小子吗？」
爱是藏不住的，委屈也是，卑微也是，愤怒也是……
我流了满脸的泪，拽掉戴在脖子里的「戒指」手足无措的质问蒋楠弛。
他呆在原地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张失措，他伸出手像是要给我擦泪，被我躲开后的垂在一边。
沉默了许久，也只吐出两句话，一句是，「我今天和你告白是我以为你会开心。」
另一句则是在质问，「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那个方远是吗？」
我不回答，蒋楠驰立刻咬着牙一脸恨意的说，「真是多嘴。」
蒋楠驰最终也没说出为什么要撒七年的谎，或许只是为了玩乐，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我不配。
反正真的不重要了。
我甩了他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
最后我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
「处理好你的舞台事故吧，爱你的人花钱支持你，你却在开演唱会时自以为深情地和我告白，蒋楠弛，来时我有许多话想问你，我想我至少让我们的七年结束得干净一点。」
「站在台下时我看着你光芒万丈的样子，我觉得就这样吧，就当是留一些美好的回忆。现在我只觉得我没必要问，我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
「我和方远已经正式在一起了，不要再来给我搞这些事，我只会觉得恶心。」
已经有不少粉丝涌入后台了，蒋楠驰捂着自己的脸，看着前面跑过来的人，最终他挡在我身前，只给我留下一张侧脸。
「趁她们没看到你，赶紧走。」
再见，再也不见。
「茜茜，你没事吧。」
我跑到会场门口，正遇到和保安争执的方远，他看到我，眼里的担忧一下子被欣喜填满。
「吓死我了，我在外面听到里面乱糟糟的，还以为你出事了。」
他说着很自然的从身上掏出一个暖宝宝，放在我手里。「出来是不是有点冷，你和他说上话了吗？」
我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回家。」
跳上方远的车，我不想再去想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只想安静地度过此刻的时光。
7
大数据时代，我还是避无可避地迎来了网暴。
演唱会现场的人那么多，很多人拍到了我的样子。
一夜之间，我的手机就收到了许多人谩骂我诅咒我让我早点去死的信息。
手机响个不停，每一通电话接起来，我都会听到令人难堪的咒骂。
说来说去，都是在怪我。
蒋楠弛的粉丝对我的定义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拜金绿茶婊，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霸占了蒋楠弛整整七年，还让他在被我抛弃后依旧恋恋不忘。
我缩在被子里，看着社交媒体上出现的我的信息。
互联网真的很可怕，我看到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说认识我的人。
他们可以从我的小学开始编排我的一生。
从前我在网络上看到过那些因为网络暴力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人，我惋惜但是更多时候带着疑问。
隔着网线的谩骂真的会有那么可怕吗？
现在我体会到了。
在房间里呆到晚上，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我点了份外卖。
送外卖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我打开门接外卖时，他的手机遮遮掩掩地放在胸前。
没多久，我就在网上看到了我出门取外卖的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