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北京朝阳法院的调解室里，82岁的李文辉颤抖着在和解协议上按下手印。对面坐着的儿子阎宇眼眶通红，这场持续三年的著作权纠纷终于画上句点。谁能想到，曾用《敢问路在何方》鼓舞亿万国人的艺术家阎肃，身后竟让妻儿因版权收益对簿公堂。
在抗日战争爆发的1939年，河北保定的阎家迎来了新生儿。书包里永远装着《红楼梦》手抄本的阎肃，17岁那年攥着全家凑钱买的永生钢笔考入重庆大学。这个痴迷话剧的文学青年不会想到，二十年后自己创作的《江姐》会连演257场，周恩来总理亲自为剧组修改"绣红旗"唱词。
1958年的相亲堪称现代版"照骗"奇缘。在空军文工团养猪的阎肃，收到领导递来的护士李文辉照片时，特意借来战友的呢子大衣拍照。当梳着麻花辫的李文辉从辽宁奔赴北京，发现眼前这个身高不足1米7、肩头还沾着猪饲料的男人与照片判若两人时，转身就要买返程票。阎肃追出三里地，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飞行组诗》手稿——这份真诚最终打动芳心。
特殊时期的牛棚岁月见证着这对夫妻的坚韧。被下放河南的李文辉，每月徒步四十里给关押中的丈夫送咸菜。她用护士专业技能给人接生，换来半斤红糖留给阎肃补身体。1979年平反归来，阎肃在《西游记》剧组彻夜填词时，李文辉就抱着暖水壶在录音棚外打盹。杨洁导演至今记得，录完《敢问路在何方》那天，李文辉悄悄往每位乐手兜里塞了粮票。
2016年阎肃的离世撕开了家族裂痕。独子阎宇被曝欲将父亲手稿打包卖给商业公司，87岁的李文辉连夜从老年公寓赶回，在书房地板上发现被撕碎的《军营理论热点怎么看》原稿。这位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人，最终选择用法律守护丈夫遗志。法庭上，她出示的26封家书让所有人动容——其中1998年抗洪义演期间的信件写道："若我有不测，所有创作归于人民。"
如今的李文辉依然住在空军大院老楼，客厅挂着阎肃手书"铁马秋风入梦来"。每月12号，她准时到版权局查看《红岩》系列歌剧的公益使用记录。当记者问及是否原谅儿子时，她摩挲着丈夫生前最爱的搪瓷杯："当年他给《西游记》写'一番番春秋冬夏'时，早把人生起伏写透了。"或许正如阎肃墓碑所刻，这个走过战火纷飞的艺术家庭，终以"敢问路在何方"的诘问，完成了对时代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