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1日,人民解放军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联名发布了《惩处战争罪犯命令》,命令特别指出:“对于罪大恶极的内战祸首和一切残害人民的战争罪犯,务必抓获归案,依法严办”!稍后的12月25日,新华社受权发布了首批43名头等战犯名单,它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轰得敌营一片慌乱!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发布惩处战犯命令并公布头等战犯名单呢?一方面,此刻辽沈战役已经胜利,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正如火如荼,解放战争全面进入“战略决战”阶段,人民解放军已经有信心有能力,彻底击败反动军队,战争胜利后惩办战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完全有这个底气。
另一方面,也是一颗重磅舆论炸弹,在《惩处战争罪犯命令》中明确指出:“首恶者必办,协同者不问,立功者受奖”。换句话说,公布的头等战犯都属于“首恶”的范畴,其他人等,则视表现可以“不问”或者“受奖”,这一下子就达到了瓦解和分化敌营的效果。
惩处战犯命令和头等战犯名单相辅相成,可以在军事和政治上,均给敌营以巨大压力,进而加速南京政府和反动军队的崩溃,缩短解放战争的进程,同时减少民众生命和财产的损失,具有军政双重意义,而随后出现的起义和投诚浪潮,深刻地印证了这一点。
在首批公布的43名头等战犯名单中,涵盖了南京当局党、政、军等领域的要员,尤其是在军队系统中,多为核心将领和军阀头子,肩章基本也都是三颗星起步,令人比较困惑的是两名中将的名字:排在第34位的杜聿明和第38位的孙立人。
一、头等战犯的将领群体解析
在首批公布的43名头等战犯名单中,敌军现役将领共有23名,当然了,在那个特殊的战争年代,有些将领还同时兼任着政府职务,属于横跨党政军领域的“三栖战犯”,比如担任“总统”的蒋介石、“副总统”的李宗仁等等,这里按军衔高低分组如下:
陆海空军特级上将:蒋介石,共1名。
陆军一级上将:李宗仁、何应钦、陈诚、白崇禧、阎锡山、程潜,共6名。
陆军二级上将:顾祝同、刘峙、熊式辉、薛岳、卫立煌、傅作义、余汉谋,共7名。
陆军中将加上将衔:胡宗南、汤恩伯、马鸿逵,共3名。
陆军中将:马步芳、周至柔、桂永清、王叔铭、杜聿明、孙立人,共6名。
(挂四颗星的何应钦)
特别说明一下,青海军阀马步芳此时还是陆军中将衔,他直到1949年8月17日,因为升任西北军政长官,才晋任”加陆军上将衔“,所以暂时只能划入陆军中将这一组。
孙立人1945年3月晋升陆军少将,两年多后调往南京晋任陆军中将。本文列出的都是铨叙军衔,不要与职务军衔混为一谈,比如胡宗南、汤恩伯等人,当时还不是正牌子的陆军二级上将。
仔细观察一下,能够“入围”头等战犯的高级将领,都是些什么角色呢?第一类,当然是反动军队“统帅部”的核心成员:蒋氏不消说了,“国民政府总统”拥有军队最高统帅权,自然是头号战犯。
白崇禧、何应钦分别担任过“国防部长”,这是“最高军政部门”的首脑;陈诚、顾祝同先后担任过“参谋总长”,属于“最高军令部门”首脑,这四人负责制定战争计划并指挥全盘作战,难逃战争责任。
(挂四颗星的陈诚)
第二类是历史上向来反动,战争罪行比较严重的地方军阀,包括“山西王”阎锡山、桂系老大李宗仁(还是“副总统”)、“马家军”的头目马步芳、马鸿逵两人。要知道,桂军曾经给红军、新四军、华野和中野都造成过很大损失。
第三类是参谋总长直辖的各军种司令部主官,包括陆军总司令余汉谋(接替顾祝同)、空军总司令周至柔、代行空军一线指挥权的副总司令王叔铭、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其中的王叔铭和桂永清,都是黄埔一期生,所以军衔刚刚升到陆军中将。
第四类是各大主要战略区历任的军事主官,包括行营主任、“剿总总司令”或绥靖公署主任,其中李宗仁曾任北平行营主任、程潜曾任武汉行营主任、熊式辉曾任东北行营主任、薛岳曾任徐州绥署主任、阎锡山是太原绥署主任等,这是解放战争初期的人事格局。
其后卫立煌任“东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任“华北剿总”总司令、刘峙任“徐州剿总”总司令、白崇禧任“华中剿总”总司令、胡宗南任西安绥署主任等,这是解放战争中后期,五大主要战场的人事格局。
在前述的职务介绍中,明显已有20人的名字出现过,那么问题来了,军衔不过是陆军中将的杜聿明和孙立人,并不在这四类职务当中,怎么也被列入了头等战犯名单呢?
(挂三颗星的顾祝同)
二、杜聿明是发动内战的急先锋
我们经常看见的历史名词是“三年解放战争”,是指从1946年6月到1949年底,因为解放战争全面爆发的节点,为1946年6月的中原突围,以刘峙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为标志性事件,然而在此之前,杜聿明已经动手了。
1945年10月18日,在日本投降刚刚两个月之后,杜聿明即被任命为东北行营下属的、“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司令长官,就职后动作很快,至11月初,他指挥的第13军、第52军等部队,已经在山海关与八路军全面交火。
杜聿明率领以远征军为骨干的美械部队,利用装备和火力上的优势,此后连续进占锦州、沈阳等地,并于1946年3月攻击四平。至5月下旬,杜聿明又挥师占领长春直逼松花江畔,一度让“101”非常被动和狼狈,而此时“中原突围”还未开始呢!
(挂二颗星的杜聿明)
因此杜聿明是第一个同我军“大打”的中央军将领,在此之前,各地虽不断爆发武装冲突,但是在“军事调处执行部”的努力下,均未出现大规模全面交战的情况,而杜聿明攻入山海关和锦州之时,《双十协定》的墨迹犹未干透。
另外一层,尽管杜聿明并非东北敌军的最高指挥官,上面还有个“东北行营主任”,然熊式辉对于打仗其实很外行,基本没有参与作战指挥,杜聿明这个“东北保安司令长官”,由此成为东北敌军事实上的军事主官,战争罪行当然是逃不掉的。
1945年12月,南京政府迫于国际和国内的舆论压力,不得不同意在东北举行和谈,然而杜聿明秉承蒋之密令,就在和谈期间,悍然出动第52军等部冒雪进占北镇、黑山两城,同时分兵占领了阜新、营口、北票、朝阳多地。
(熊式辉)
1946年1月10日,杜聿明又按照蒋的密电指示,赶在停战令发表之前,急忙指挥部队抢占了平泉等重要城市,期间与我军多有战斗,亦造成较大伤亡。总体来看,杜聿明在解放战争中,属于那种既是铁杆嫡系、又表现得非常顽固的高级指挥官。
并且杜聿明在东北战场的军事指挥权,延续时间还特别长,计从1945年10月到1947年7月,差不多有两年光景,已经超过了陈诚、卫立煌在职时间的总和,因为至1948年11月初,东北敌军业已全部就歼。
辽沈战役打响后,鉴于卫立煌不那么听招呼,杜聿明再被匆忙任命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设指挥所于葫芦岛,虽然是个副职,但作为黄埔嫡系和“救火大队长”,杜聿明实际是来接管东北全部指挥权的,只是因为东北敌军迅速崩溃,才灰溜溜重回徐州任职。
三、亦是“徐蚌会战”的实际指挥者
轰轰烈烈的淮海战役,南京当局称为“徐蚌会战”,至于会战总指挥,理论上当然是“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虽然这位“猪将军”的能力有目共睹,但是人家忠心耿耿,人家的资历和军衔也足够出任这一职务,杜聿明还差那么一丢丢。
刘峙打仗不行,怎么办呢?南京方面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另设了一个“徐州剿总前进指挥所”,以杜聿明为主任(这可是正职了)、以邱清泉为副主任、舒适存为参谋长,全权指挥第二、第十三、第十六兵团的作战,同时可以节制第七兵团。
也就是说,杜聿明实际指挥着“徐州剿总”所辖的全部四个大型机动兵团,注意黄维兵团是不归刘和杜指挥的。这等于完全架空了刘峙,至淮海战役全面打响后,南京方面干脆命令刘峙移驻蚌埠,免得给杜聿明碍手碍脚。
刘峙飞离徐州后,杜聿明理所当然接手了“剿总”直属部队的指挥权,在黄百韬兵团没有覆灭前,其直接掌握的野战部队超过40万大军,某种意义上,杜聿明这个前进指挥所主任,其实就是徐州剿总的“代总司令”。
因此刘峙固然在战犯名单中”榜上有名“,杜聿明也绝对难逃干系,因为他是淮海战役中,敌方阵营的实际最高指挥者,邱清泉、李弥等兵团司令官,经常要尊称其为“杜老总”的,他也是唯一在战场上被我军活捉的头等战犯。
那一票被俘将领在功德林聚首后,杜聿明的军衔不是最高的(有王陵基呢),职务也不是最高的,但是“俘虏地位”却是最高的,就是因为他的头等战犯身份,作为发动内战的急先锋,从担任的军职和实际权力来看,陆军中将杜聿明一点都不冤。
值得注意的是,首批公布的“头等战犯名单”,只是对1948年11月1日之前的战争总结,尽管在措词上非常强硬,诸如“国人皆曰可杀”云云,但在实际操作中,只要其后选择弃暗投明,肯定也是能够解除战犯身份的。
比如为北平和平解放做出重大贡献的傅作义、领导湖南和平起义的程潜等,也包括解放后回国的卫立煌、李宗仁等,均在此列。然而杜聿明在山穷水尽之际,还是选择一条道跑到黑,甘愿成为南京政权的殉葬品。
杜聿明集团被重重包围在陈官庄以后,我华东野战军陈毅司令员,曾写亲笔信劝说杜聿明率部放下武器,以免双方人员继续遭受不必要的伤亡,可惜杜聿明执迷不悟,顽抗到底,最终兵败被俘。
(陈老总的亲笔信)
四、对孙立人的评价要客观
孙立人率领新一军到达东北的时间,是1946年3月,仍然是解放战争全面爆发之前!孙立人不仅参与了四平血战,使东北我军付出了8000多骨干伤亡的重大代价,并且还一路追到松花江畔,跟熊式辉、杜聿明的战争罪责大同小异。
东北民主联军在二下江南战役中,曾经攻击德惠受挫,不得不退兵北撤,杜聿明为了邀功,胡乱吹嘘“德惠大捷”,并且成功地欺骗了他的校长,越级直接电令孙立人和陈明仁,渡过松花江“乘胜追击”,吓得杜聿明亲自赶到前线劝阻,还差点拦不住。
这就充分说明,孙立人在东北战场上,对于进攻我军那是非常积极的,如今网络上对孙立人的吹捧,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安徽的一位林姓作者,写有《为孙立人招魂 ,让谁蒙羞?》一文,言辞虽有偏激,却是值得三思:
“强调孙立人战犯的身份,并非为了否定孙立人在抗战中的功绩,一码归一码,无论是谁,打过鬼子就是好汉,掩护还乡团杀过百姓就是混蛋”!
作战卖力也好,明升暗降也罢,孙立人不久还晋升“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的副司令长官,步入东北敌军的最高指挥层,跟黄埔一期的郑洞国、曾经的老长官平起平坐,成为东北我军的主要对手,追究其战争责任一点没毛病。
读者应该注意到了,在前文所罗列的头等战犯任职明细中,除了杜聿明和孙立人,还少了汤恩伯的名字。在1948年11月1日这个时间点上,孟良崮战后被撤职的汤恩伯已经起复,正担任衢州绥靖公署主任,属于战场大后方的职务。
既然如此,之前并没有担任过战略区军事主官的汤恩伯,为何也被列入头等战犯名单呢?因为“汤司令”之前还有一个重要职务:陆军副总司令,1947年5月之前,汤恩伯的全套职务是“陆军副总司令、陆军总司令部临沂指挥所主任、徐州绥署副主任、兼第一兵团总司令”。
(何应钦和孙立人)
也就是说,作为主要军种“陆军”的领导机关,反动军队“陆军总司令部”的总司令,固然要列入战犯名单(前三任分别是何应钦、顾祝同和余汉谋),直接领兵参战的副总司令,同样也是惩办的对象,而孙立人离开东北以后,晋任的便是“陆军副总司令兼训练部司令”。
时间是1947年8月,其中虽有杜聿明排挤的因素,但是总而言之,孙立人毕竟坐上了这个位置,也曾经在战场上与我军大打出手,自然要“享受”跟汤恩伯同样的待遇。即便后来是训练新军,也不能独善其身,训练出来的新部队是干嘛用的?
因此从前述两个方面来看,孙立人名列头等战犯名单,也属情理当中。有些了解战史的读者,一定会提出疑问,同样担任陆军副总司令兼胶东第一兵团司令官、还当上了“东北剿总”副总司令的范汉杰,怎么就没有列入战犯名单呢?
要注意时间点呐,留着大胡子的那个黄埔一期生,听到这个问题,肯定会哭晕在厕所:我已经在锦州兵败被俘了呀,还要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