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75年二月,蒙将伯颜亲率10万水师,在丁家洲(今安徽铜陵),大败贾似道率领的15万宋军。
而这15万宋军水师,已经是南宋最后的有生力量。
随着南宋15万大军的溃败,伯颜率军顺江东下进驻建康(今南京),而后又出兵控扼了整个长江下游沿岸,南宋的都城临安(今杭州)已经近在咫尺。
但伯颜大军尽控长江之后,蒙军却没有一鼓作气攻打临安,而是停止了进军的步伐。
原来,就在伯颜在江南大胜之时,西北流沙之地的窝阔台汗国大军,在现任大汗海都的统领下大杀天山南北,已经危及忽必烈的统治。
不得已之下,忽必烈意欲暂缓江南用兵,特遣使者严忠范,廉希贤自大都南下,想通过谈判的方式,劝降南宋君臣。
严忠范,廉希贤二人接到命令,便从大都(今北京)出发南下苏杭。
二人来到江南之后,先是到驻守建康的伯颜处拜会,以寻求护卫,而后才辞别伯颜,往临安而去。
离开建康,严忠范和廉希贤二人一路穿越小桥流水的古镇烟雨,行走在湖光山色的江南。
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踏上这片和大漠草原同样古老的土地。昔日在唐诗宋词里读到的烟雨江南,此刻以一幅悠然的画卷,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马车之中,廉希贤一边掀起旁边的帘子,一边看着着窗外的暮色江南说道:“圣朝大军已尽控大江,你看这眼下的大好河山,若非赶上西北宗王海都之乱,多则一年,短则半年,江南必将尽数纳入圣朝版图。届时你我便可功成身退。”
但严忠范此时却看着窗外略有所思的说道:“以陛下之心,又岂能止步于江南之地?”
廉希贤言道:“江南平定,圣朝之版图,当东至辽东,西极流沙,北逾阴山,南至大海。其幅员之阔,疆域之广,远超秦汉,藐之隋唐,开几千年未有之格局,难道陛下还不满足吗?”
没想到严忠范却说道:“你还是不懂陛下啊,辽东之外,还有高丽、日本;大海之外,还有安南、占城、爪哇;阴山以北,天宽地阔;流沙之外还有流沙。陛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圣朝大军所至之处。你我安有功成身退之日?”
严忠范的一席话,彻底道出了一个真实的忽必烈。而廉希贤却不能理解的问道:“你说,一个人的征服欲到底有多大?”
严忠范说:“一个人的征服欲,必将随着实力的逐渐递增而不断膨胀,入局者将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享受着征服所带来的愉悦。而土地,人口,财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到最后,必然是为了征服而征服。”
“那陛下岂不是陷入到一个无限膨胀的征服欲之中,那到底是陛下在驾驭欲望,还是欲望在驾驭陛下?”廉希贤被严忠范带入到一个从未去过的世界,思考着他从未思考的问题。
严忠范则是闭眼沉思,良久之后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芸芸,皆是棋子。你是,我是,陛下也是。”
廉希贤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继而又自言自语道:“圣朝天下,今江南、高丽未平,西北海都未靖,又值此吐蕃,大理叛乱四起。这天下之事,何时才能了结?”
对于廉希贤的自言自语,马车中的严忠范不再言语。在颠簸的路途中,严忠范双眼紧闭,没有再去想这无谓的问题。经历了半生风雨的他,而今只想安安分分的当一枚棋子就好。
至少,作为一枚棋子,比下棋的人要轻松许多,不是吗?